书城传记文以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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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清贫气傲,不合时宜

蒲松龄出生于世居淄川的书香门第,祖上多读书之人,但功名一直不显。到其父蒲砅时,被迫弃儒经商,后来家境好转,蒲砅便亲自教子读书。蒲松龄小时候家境还比较宽裕,蒲氏四兄弟中数蒲松龄最为聪颖,且勤于攻读。顺治十五年(1658年),19岁的蒲松龄初应童子试,“即以县、府、道三个第一,补博士弟子员,文名籍籍诸生间”。

淄川山川灵秀,人杰地灵。蒲家庄东的柳树下有一口柳泉,因水满而溢,故又名“满井”。这也是蒲松龄自号柳泉居士的来历。柳泉水滋养了少年的蒲松龄。入学后的他少年得志,并得到时任山东学政的清初文坛大家施闰章的赏识。在父兄的荫庇下,蒲松龄度过了几年悠闲安定的读书岁月,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青年时代的蒲松龄,虽然致力于科考功名,希望博得第一,置身青云,然而他不是迂腐庸陋的书呆子。深湛的文学功底,对乡村生活的真切体验,还使他在准备科考的同时,对民间的传说故事以及当地农民群众中流行的通俗俚曲抱有浓厚的兴趣,甚至还亲自作曲。蒲松龄一生作有许多小曲和十四种俗曲,其中有相当部分是他青少年时写就的。与此同时,蒲松龄“雅爱搜神”的夙趣也在潜滋暗长,并可能开始了《聊斋志异》的创作。

但是,这注定是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在古代社会,学而优则仕,读书人只有参加科举,求得功名,才能成为统治阶层的一员。写小说、俗曲,研究神怪,能有什么出路呢?而且小说的笔法、格调与八股制艺文章大相径庭,前者需要的是对人情世态的洞察,是发自内心的性灵文字;后者却是一些官方认可的伦理教条,个人丝毫不敢随意发挥,写八股文其实是带着镣铐跳舞。

八股制艺面目可憎,但它是求温饱、求闻达的阶梯,读书人不可不学。蒲松龄一直就生活在矛盾和苦闷之中。在一个思想禁锢、令人窒息的社会,有个性的人都是异类,要么磨平棱角,去适应这个社会;要么处处碰壁,过着困顿潦倒的一生。明代的李贽、徐渭,清代的曹雪芹、蒲松龄莫不如此。不过,文章憎命达,他们饱受苦难,最终把内心的痛苦酿成了美酒,留给了后人。

蒲松龄18岁时娶刘氏为妻,与父母兄弟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开始的几年里,因为有老父维持,他不必太多为家务操心,所以可以专心研读经义,准备岁考、乡试,或者搜奇志怪,或者与友人酬唱吟咏,日子尚不至于太艰难。可是以后,兄弟四人都娶妻生子,就难免妯娌不和,不断发生家庭纠纷,以致有婆媳交恶的事。年迈的父亲见此情形,便在康熙四年(1665年)让他们兄弟分家了。

蒲松龄在他晚年写的《述刘氏行实》一文中说,他的妻子刘氏是一位温和、善良的农村妇女。当年的分家很不公平,哥哥、弟弟们都分到了宽敞向阳、高大结实的住房,而他只分到村口三间破烂的场屋,四周墙皮剥落,屋顶茅草朽败,而且连院墙也没有。但刘氏像痴傻一样,没有埋怨一声。这一年,蒲松龄26岁。

分家以后,蒲松龄年年在外游学,家里全由刘氏操持。而且除已出生的长子蒲箬外,分家当年,刘氏又生下一个女儿,三年后,又生下第二个儿子蒲篪。生活越来越艰难,蒲松龄渐渐支持不住了,于是在康熙九年(1670年)秋,应同邑友人、宝应知县孙蕙的聘请,辞亲远游,为人作幕。这年他31岁。

宝应今属江苏盐城。蒲松龄拜别老母,辞别妻儿,出青石关,经莱芜,过沂水,横渡黄河,抵达宝应县衙,开始了为期一年的书启师爷的生涯。

孙蕙是个有诗人气质的官僚,与蒲松龄又是同乡旧交,所以宾主之间不拘形迹。关系很融洽。两人经常泛舟运河,南下扬州,酌酒唱和,写了不少应答诗。他还在宝应结交了一位叫刘孔集的朋友,二人情投意合,常常联吟赋诗。

南游作幕,是清贫气傲的蒲松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混迹于官场。他睁大眼睛,看清了吏治的黑暗,达官贵人的醉生梦死,平民百姓的啼饥号寒。同时,对孙蕙体恤民苦,忤触上司,因而受到弹劾,也表示了深切的同情。这一年里,蒲松龄代孙蕙作了许多书启,集为《鹤轩笔札》八十篇。这些文字,虽然是代人应酬之作,但蒲松龄是用文章家的笔法来作应用文的,不仅语气得体,符合人物身份地位,而且文词雅洁,富有文学色彩,与一般应酬文字的刻板、机械绝不相同,不是一般的文牍师爷能作出来的。

孙蕙收留了他,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蒲松龄对此也很感激,但他内心对科举还抱有幻想,做幕宾毕竟难以有所成就,总有壮志难酬之感。于是,一年之后,蒲松龄便毅然辞幕返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