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在政治思想上最突出最光彩之处,是他提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主义思想。这句话,多年来一直激励着千百万中国人,使人们产生一种崇高的紧迫感和责任感,为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而斗争。
顾炎武生活的时代,极端腐朽的明王朝在李自成、张献忠领导的农民起义军的冲击下,土崩瓦解。从东北崛起的清王朝,入关之初,又推行民族压迫政策,广大的人民群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面对中国社会的急剧变化,那些怀有国亡家破之恨、身世浮沉之苦的文人学者,回忆往事,痛定思痛,总结历史,特别是明亡的这一段历史,因此给后人留下一些不乏真知灼见的论断。
在《日知录》第十二卷的“正始”条中,顾炎武通过分析“亡国”是改朝换代,是一个王朝的灭亡;“亡天下”是指整个国家、民族的沦亡,从而得出保卫整个国家民族一类的大事,是包括平民百姓在内的全国人民都负有责任的事情。以后,顾炎武的这个思想,在人们不断的传习和引用中,被概括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顾炎武不愿做一个雕虫篆刻、吟风弄月、寻章摘句的文人,不屑于过“注虫鱼,命草木”的腐儒生活。在国家经历巨大动荡,文化面临巨大变局的时代,中国出了顾炎武、黄宗羲这样的启蒙人物。处在同一时代的欧洲,有培根、霍布斯、洛克,宪政民主思想开始萌芽。
顾炎武来到陕西华阴县后,正好在王弘撰家附近购得堡中书屋一所,打算在此定居下来,度过晚年。当然,移居关中,顾炎武还有更深一层的打算。关中地区,形势险要,自古就是文人荟萃之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这里的民风淳朴得多。这里的知识分子也比较重视实学,不尚虚浮。他们关心国家大事,有良好的历史传统。由此可见,顾炎武依然胸怀大志,积极奋进,并没有逃避现产、只求苟全性命的隐逸思想。
其间,他觉得“筋力之未倦”,又到河南等地游历了一趟,结交了“一二好学之士”。返回陕西家中后,经常和王弘撰往来。尽管顾炎武壮志不减,但毕竟已届垂暮之年,老而无子,仅有一养子做伴,生活多有难处。这个时候,他的外甥徐乾学早已显贵一时,几次写信给他,表示愿意在昆山买园置宅,接他返乡养老。但是,顾炎武都婉言谢绝了。这是因为他有着国破家亡的痛苦回忆,他的故国之思,至死未泯。
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目光仅仅局限于皇朝兴替的狭小圈子里,而是关心国家、民族的命运。他决心在西北高原探讨“国家治乱之源,生民根本之计”。他随时随地关注、了解人们的生活状态,反映他们的疾苦,表露出他发自内心的深刻同情。他在给友人李因笃的信中,揭露了三藩之乱给陕西、山西人民带来的痛苦。尤其难能可贵的是,顾炎武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对社会问题的暴露上,还抓住问题的关键,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改革方法。
顾炎武一贯主张“厚民生”,即要把立足点放在发展生产上。他从西北地区的实际情况出发,认为发展经济的主要出路是鼓励垦荒,发展畜牧业,重视开发矿产。他还亲自经营过垦荒。顾炎武还认为,要使生产正常发展,必须刻不容缓地改革现行的赋税制度。他主张,国家的赋税征收,应从各地的实际情况出发。
由于顾炎武对中国历史有较深的研究,又有在全国各地实地考察的经历,使他洞悉了社会存在的各种弊病及其产生的原因。他把自己对社会的了解和认识,分别写进了《日知录》《钱粮论》《郡县论》和《生员论》等政论文章中。
在《郡县论》的九篇论文里,顾炎武充分肯定了秦始皇废除封王建侯之制、创立中央集权的郡县制的历史进步作用。他在文中主张对现行的郡县制度进行改革。针对“郡县之失,其专在上”的问题,他提出的办法是:中央放权应让地方政权有自己的财权、用人权,即不搞“独治”,要实行“群治”。围绕这个基本思想,顾炎武提出了以增强地方权力为目的的改革方案。尽管这套方案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但在这些主张中,始终贯穿着顾炎武对国家、民族的强烈的关注之情。这毕竟是一种立足于革除弊端、要求进行改革的进步思想,在中国政治思想史上是一份很珍贵的精神遗产。
长期流亡不定的生活,使年近70岁的顾炎武身体日渐衰弱。1681年,顾炎武由华阴来到山西曲沃。由于旅途劳顿,不幸身患重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一月九日凌晨,我国历史上的这位杰出学者和卓越的思想家终于与世长辞,悄悄离开了人世,享年70岁。
顾炎武曾在一首题为《精卫》的诗中,把自己比做是衔木石填海的小精卫,诗中写道:“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呜呼!君不见,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通过精卫的自问自答,诗人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坚持气节、至死不渝的决心,和为了追求真理,探索救国之道,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志向。纵观顾炎武的一生,他确实像我国古代传说中的精卫小鸟,不安于燕雀的生活。当他认定自己的人生目标后,至死奋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