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学生品读“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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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陆五汉硬留合色鞋 只因贪恋风流债误尽全家数人命

小说《陆五汉硬留合色鞋》写浪荡子弟张荩与闺楼女子潘寿儿有情,市井无赖陆五汉却趁暗夜骗奸了寿儿,并误杀了她的父母,杀人罪名却落到了张荩头上。后来张荩使银子买通了牢狱看守,得以和寿儿对证,终于使案情真相大白。虽然杀人凶手陆五汉被捉拿正法,但是寿儿毕竟失去了父母,她的幸福也一去不复返,自己也一头撞死了。

小说中是这样介绍张荩的:“话说国朝弘治年间,浙江杭州府城,有一少年子弟,姓张,名荩,积祖是大富之家。幼年也曾上学攻书,只因父母早丧,没人拘管,把书本抛开,专与那些浮浪子弟往来,学就一身吹弹蹴鞠,惯在风月场中卖弄,烟花阵里钻研。因他生得风流俊俏,多情知趣,又有钱钞使费,小娘们多有爱他的,奉得神魂颠倒,连家里也不思想。妻子累谏不止,只索由他。”说简单一点,他既不能文也不善画,只是家里很有钱,便整日在外游山玩水、油嘴滑舌,专讨女人欢心,妻子也不能管束他。既然是这样一个浮浪子弟,自然是不可信任,可是偏偏娇羞满面的潘寿儿看上了风流俊俏、多情知趣的他,在阁楼的“俯仰之间”产生了情愫。这让我想到了《牡丹亭》中杜丽娘和柳梦梅也是在花园中“眉来眼去”,擦出了爱情的火花,而且也是在春日里桃花盛开的季节。

封建社会的女性很难尽兴欣赏这迷人的景致,因为当时对女性活动空间的限制极为严格。在封建礼教严苛的制度下,官家小姐夫人的活动范围往往被局限在闺阁绣楼之内,只能在自家的后花园放松身心,“女孩儿只合香闺坐,拈花翦朵。问绣窗针指如何?逗工夫一线多。更昼长闲不过,琴书外自有好腾那。去花园怎么?”女子被当作无生命之物来看待。然而越是这样压制她们的情欲,危险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玩危险的爱情游戏的女性并不少见。即使在苍白无色的环境中成长的女子,内心深处的欲望也是不可抑制的。登高望远,赏景观人,自然就成了一种排遣抑郁的手段。良人行远,春色撩人,多少恋情发生在“俯仰”之间。寿儿和张荩在高低间的对望中擦出了激情的火花。即使后来楼阁阻隔、无法对望的情况下,两人也要排除障碍,冒着生命的危险幽会。正因为对爱情如此痴迷,才使陆五汉这个小人有机可乘。“陆五汉在楼墙下,轻轻咳嗽一声。上面寿儿听得,连忙开窗。那窗臼里,呀的有声,寿儿恐怕惊醒爹妈,即桌上取过茶壶来,洒些茶在里边,开时却就不响。把布一头紧紧的缚在柱上,一头便垂下来。陆五汉见布垂下,满心欢喜,撩衣拔步上前,双手挽住布儿,两脚挺在墙上,逐步捱将上去”,仅凭一声咳嗽就对其放行,确实太过盲目。

然而,这盲目的行为又有迹可循。潘寿儿自从见了张荩之后,精神恍惚,茶饭懒沾。一个寻春,一个思春,也难怪寿儿会被骗;一条红汗巾一只合色鞋,也难怪寿儿会瞒却爹和娘,暗中和男人约会。有了情,有了物,有了暗号,却是“红娘约张珙,错订郑恒;郭素学王轩,偶迷西子,可怜美玉娇香体,轻付屠酤市井人”。寿儿美丽娇艳,怎见得?有《清江引》为证:“谁家女儿,委实的好,赛过西施貌。面如白粉团,鬓似乌云绕。若得他近身时,魂灵儿都掉了。”如此美貌的寿儿竟被五大三粗的屠夫陆五汉玷污了,想想就觉得可惜。更可悲的是,在已然失身、作为受害者的情况下,她还要承受道德的批判、良心的谴责。寿儿在官差老爷的逼问下,不仅要承认自己的奸情,还要被迫承认与奸夫合谋杀死自己的父母,如此羞辱,可怜啊!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苟且活着吗?当然只能一头撞死了。

寿儿是情欲的牺牲品。这是一个表现女人合理的爱情和性需求如何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中被压制和扭曲的故事,是男人如何在性和道德两方面利用、消费、毁灭女性的悲剧。在男人的世界中,女人只是玩物。寿儿的爱情是个悲剧,她不仅没有和自己的心上人厮守,反而被陆五汉母子骗得团团转,最后家破人亡。

不过恶人有恶报,“太守见寿儿撞死,心中不忍,喝教把陆五汉再加四十,凑成一百,下在死囚牢里,听候文书转日,秋后处决”。陆五汉禽兽不如,打骂母亲且奸淫杀人,在杀死寿儿母亲之时,还怕她不死,竟“把刀在内三四卷”,真是残忍!寿儿一家活活做了冤魂。而张荩自从寿儿死后,做了清心寡欲的善人,终其天年,也算是个好的结局了。

冯梦龙主导了寿儿,让她的死告诫读者。明清时代男女爱情故事的诸多文本均视女人为孱弱、缺乏理性、无法不受情欲控制的动物。无论是张荩还是陆五汉,都是不可信赖的男人,一个是纨绔子弟,另一个更不用说了。在寿儿的那个时代,若是女人可以经商,可以念书,可以做官,可以有合理的交际,我想那些女性受到伤害特别是受到性侵害的例子,将会减少很多。

(刘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