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学生品读“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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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蒋淑真刎颈鸳鸯会 情失伊始寂寞生性续终归伤悲了

《蒋淑真刎颈鸳鸯会》是冯梦龙“三言”《警世通言》中的一个与私通、奸杀事件有关的故事。主人公蒋淑真生于一个普通人家,因行为轻佻放荡,招来不好名声,从此婚姻蹉跎。她年少怀春,生理和心理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因对性欲缺乏控制能力而与邻家少男阿巧发生关系,阿巧又因此事受惊吓而死。蒋淑真的父母察觉后,为了不使家门出丑,草率地将她嫁给一个年长她二十多岁,“只图美貌,不计其他”的农庄之人李二郎。多年之后,李二郎年老,生理上得不到满足的蒋淑真与夫家西宾发生关系,李二郎发现后病发身亡。蒋淑真守寡一年多,被李大郎赶回娘家,父母将她嫁与一个经常外出买卖的商人张二官。后又与后生朱秉中私通,完全走上堕落之路,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作者的写作意图无疑是鞭挞女主人公蒋淑真,否定其与人私通的行为的。然而,纵观全篇,小说触及了蒋淑真的生存环境、家庭关系、封建的婚姻制度等多个方面的问题,与其说斥责私通是作者的写作意图,不如说挖掘社会问题,以言警世才是其目的。

两性关系是宋元小说中着重表现的一个问题,许多奸杀事件都反映了当时城市生活中家庭伦理观与个人道德观的改变。《蒋淑真刎颈鸳鸯会》中,对女主人公蒋淑真的性饥渴进行了自然主义的描写,作品以蒋淑真的生理性要求为主线,这条线支配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蒋淑真生命中出现了五个男子,她与这五个男子之间皆因为性而开始,又因为性而结束,蒋淑真与父母的关系也与他们各自对性行为的不同看法相关,家庭的纠葛、人物关系的发展、人物情感的波澜都以“性”为中心而展开。亲情的淡漠,爱情的缺失,使蒋淑真备感压抑寂寞,当这种寂寞无处排解时,她便转向对性欲的渴求。

一、亲情的淡漠——豆蔻年华苦闷多

故事的开头,写蒋淑真的外貌、性格、家庭和生活,我们不难看出,她的悲剧绝不是由单纯的情欲和性本能所造成的。蒋淑真作为一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她美丽、聪明、灵巧,比谁都渴望美好的爱情、婚姻,然而她的父母为顾颜面,只想嫁了她出去,从未关心过她的内心。在血缘关系上,她的父母与她是亲近的,然而在情感上,父母离她却是遥远的。

少年时代,蒋淑真父母对她缺乏足够的重视与教育,任其倚槛凝神、临街献笑,弄得闾里皆鄙之,以致没人上门提亲。蒋淑真已届妙龄,父母只想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议亲总是高不成低不就,让她恨自己芳年不偶,因此常常郁郁不乐,终身大事一直耽搁下来。过了适婚年龄,父母才发现她思春,怕她辱没家门,草率把她嫁出去。可见她父母对她的爱是缺失的,对其成长的关注是缺失的。对于阿巧的死,蒋淑真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她“哀痛弥极”,却“不敢形诸颜颊”,从过去因父母的漠视而产生的伤感到现在的情绪的压抑,封闭的家庭生活环境和淡漠的亲情使蒋淑真的内心经历着不为人知的艰难。

第一任丈夫死后,蒋淑真守孝三年,被逐出家门,父母收留了她,却对她使如侍婢,见张二官求为继室,竟恨不得赶紧将蒋淑真推出门去。自始至终,蒋淑真还是没有感受到世人都该有的亲情,父母淡漠的爱再一次把她推向罪恶的深渊。

亲情是一个人最初的情感需求,更是一个人最根本的情感需求。然而对蒋淑真来说,不仅在最初年少的时候缺乏亲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给她这最基本的情感。

二、爱情的缺失——妙龄少妇寂寞生

蒋淑真的第一次婚姻是父母包办婚姻。当察觉蒋淑真已经有了私情,怕败坏门风的父母只想把她发落了,于是草率之下将她许配给“四十多岁,只图美貌,不计其他”的农庄之人李二郎。第一次婚姻生活,没有爱情的甜蜜,但李二郎能满足她的生理需求,两个人相安无事过了十多年。但毕竟两人年龄相差过大,在生理上渐渐不能和谐。对于正处于妙龄的蒋淑真来说,因为婚姻没有爱情基础,情欲和性的本能便成了她的追求。因此在丈夫性欲衰退后,她红杏出墙,与西宾有染,气死了丈夫。试想若两人岁数相差不大,蒋淑真或许就能安于室,虽然没有爱情,但能与丈夫相携到老。

第二次婚姻,“妇羡夫之殷富,夫怜妇之丰仪”,没有感情的两人相处也算融洽。但她的丈夫是行商之人,注定两人聚少离多,蒋淑真妙龄少妇寂寞生,被对门“资质丰粹,举止闲雅”的朱秉中吸引,遂有了私情。从阿巧、前夫李二郎、前夫家西宾到现任丈夫张二官,蒋淑真真正动心的只有朱秉中。爱上朱秉中后,蒋淑真虽患大病,但“闻秉中在座,说也有,笑也有,病也无。倘或不来,就呻吟叫唤,邻里厌闻”。而张二官对她甚好,看她身子不快,“遂请医调治,倩巫烧献,药必亲尝,衣不解带”,蒋淑真做噩梦,让张二官去卜卦,他也一心一意办理,连前来索命的阿巧和李二郎也感到张二官“意甚虔恪”。但蒋淑真却只是勉强奉承张二官,一心倒在朱秉中身上了,终至让张二官捉奸成双,蒋淑真与朱秉中均死于他的刀下。

当蒋淑真遇到朱秉中,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怎奈二人的情爱已经超越了婚姻,这样的婚外情为古代社会所不容。在朱秉中,可能是馋猫偷欢,对于蒋淑真,则是生死相求。她怒斥朱秉中:“怪见终日请你不来,你何轻贱我之甚!你道你有老婆,我便是无老公的?你殊不知我做鸳鸯会的主意。夫此二鸟,飞鸣宿食,镇常相守,尔我生不成双,死作一对。”看得出,蒋淑真自愿与朱秉中做鸳鸯会,至死不悔。蒋淑真生命中的爱与欲似乎最终得到统一,就算是刎颈鸳鸯,她亦终于得遇所求。

蒋淑真原本是一位渴望美满婚姻、幸福家庭的美好女子,然而从亲情的淡漠到爱情的缺失,致使她走上了沉迷性欲、自甘堕落的不归路。也许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世人眼里是不对的,但是从没有人告诉过她要如何控制情欲,如何去爱。故事的悲剧性不在于蒋淑真发生了多少不应该的性行为,而是在于封建礼教之下人情和人性的缺失。

(吕华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