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学生品读“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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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明悟禅师赶五戒 高山流水情前世今生缘

《明悟禅师赶五戒》是根据宋元话本《五戒禅师私红莲记》改写而成的,包括“明悟禅师赶五戒”和“佛印长老度东坡”的“两世相逢”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宋代大学士苏轼的前身为五戒和尚,和他交游的佛印禅师前身则为明悟和尚。五戒和尚为孝光禅寺的住持,明悟和尚是五戒和尚的师弟,二人互论佛法,交情颇深。寺中清一和尚在雪地中拾到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弃婴红莲,并将其抚养成人,五戒和尚见红莲貌美,动了色心,将其淫污。被明悟禅师察觉,因羞愧而坐化,转世为苏轼;明悟禅师担心其转世后不信佛、法、僧三宝,灭佛谤僧,也马上相随坐化,转世为谢瑞卿,后来出家为佛印,将苏轼引到佛道上来。

《五戒禅师私红莲记》中有不少是对苏轼和佛印之间关系的描写,但是相比于《喻世明言》中的《明悟禅师赶五戒》则是稍逊几分。两篇小说主题思想各有侧重,从其题目中便可见出。前者主要叙述高僧犯戒,后者则重在表现一段“两世相逢”的友谊。为此,《明悟和尚赶五戒》在入话部分增加了李源和圆泽和尚的三生故事,为下文讲述佛印和苏轼的两世轮回起到了一个铺垫的作用。

本篇小说主要写了苏轼(五戒)和佛印(明悟)这两个生死相随的人物。佛印和苏轼在小说中有前世今生的情谊。前世则为师兄弟,互论佛法情谊深。先看对他们前生的描写。苏轼的前生五戒禅师“年三十一岁,相容古怪,左边瞽一目,身不满五尺。本贯西京洛阳人,自幼聪明,举笔成文,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佛印的前生明悟禅师“年二十九岁,生得头圆耳大,面阔口方,眉清目秀,风彩精神,身长七尺,貌类罗汉。本贯河南太原府人氏,俗姓王,自幼聪明,笔走龙蛇,参禅访道”。二人的相貌风神迥异,以明悟禅师更高一筹,从侧面体现明悟对五戒的救赎。小说中的五戒禅师是一个神魔一体的形象,弃婴红莲因他而得到清一和尚的收留抚养。当五戒见到初长成人的红莲,凡心萌动,又以绝对的权威性让清一不得不将视为女儿的红莲拱手相送。小说中并没有过多渲染五戒禅师“私”红莲的破戒行为,而是迅速转向了明悟禅师的“赶”与救赎行为上。明悟和尚是神性的代表。他在发现五戒禅师差了念头,犯了色戒,淫了红莲,把多年清行付之东流之后,并没有将此事声张,而是以赋诗这一非常含蓄的形式提醒五戒和尚,他的救赎至此开始。在五戒和尚自行坐化之后,他忧心五戒转世后不信佛、法、僧三宝,必然灭佛谤僧,后世堕落苦海,不得皈依佛道,遂也坐化,赶那五戒和尚去了。

《五戒禅师私红莲记》中有关佛印与苏轼的故事情节较为简单,少了许多的波折;冯梦龙改写的《明悟和尚赶五戒》则在情节上增加了苏轼与佛印之间的交流,从而增添了许多的波折,将二人之交情层层深化。二人今生的关系分为三个层次:第一,谢瑞卿劝苏子瞻(苏轼,字子瞻)学佛,苏子瞻劝谢瑞卿做官,两人各执己见,不相上下;第二,谢瑞卿出家影响到苏学士,使他变作护法敬僧的苏子瞻;第三,宿业已除,相随而逝。一波三折后,最终一起转化为仙。

谢瑞卿和苏轼二人从小相识。谢瑞卿从小就颇有佛缘,“自幼不吃荤酒,一心只想出家”;而苏轼初好功名,不信佛法。苏轼因偶然的机缘促成了谢瑞卿奉旨剃度,被天子赐号“佛印”。本意是想劝佛印做官的苏轼觉得过意不去,慢慢开始能够悉心听受佛印讲经说法,变成了护法敬僧的苏子瞻。苏轼的一生充满了坎坷,屡经官场浮沉,又因感触时事,诗含讥讽,被认为是诽谤朝廷而下狱。狱中的苏轼,反思“着甚来由,读书做官,今日为几句诗便丧了性命”,进而后悔不听从佛印之言,心有所思,恍然入梦。梦中苏轼和佛印重游了孝光禅寺,从而使苏轼幡然醒悟。出狱后被贬黄州,佛印不离不弃,相伴相随。访孝光禅寺,听众僧说起五戒禅师犯戒的往事,也证实了佛印的前生就是明悟禅师。苏轼顿时要相随佛印出家,佛印却以东坡“宦缘未断,二十年后,方能脱离尘俗”而婉拒。而佛印的预言“逢永而返,逢玉而终”,暗示着苏轼官场辗转的经历及最后的结局,这样的描写不仅增加了情节的曲折离奇,同时表现了一种神秘感。

在冯梦龙的笔下,苏轼的形象显然丰满了许多,苏轼的前世、今生,是从神性走向人性,再从人性走向神性的过程。五戒禅师因红莲而犯戒,是由神坛走向人性的欲求;转世为苏轼之后,经历了作诗入狱等宦海风波,人性的功利之欲逐渐减少,而参禅求佛的神性逐渐增加,最终化为大罗仙。作者借苏轼由不信佛到皈依佛道的一生来阐述他一生中官场上的郁郁不得志,以苏轼走向大罗仙的道路暗示着他自己对人生的希望或者是期待,因而,在苏轼的身上,也带有冯梦龙自己的影子。

而小说中的佛印,在某些方面也是作者的化身,如“可惜一肚子学问,不屑应举求官,但说着功名之事,笑而不答”。而作者冯梦龙性格狂放不羁,自然会遭到封建社会的排斥,虽然他才华横溢,早有文名,然而却不得中举,仕进无门。于是,作者将现实生活中的不得意转化为小说中的不屑,同时这也是他狂放不羁的另外一种表现。

佛印同苏轼的因缘贯穿着他们的前世今生,正如小说结尾方士所言:“东坡已作大罗仙。亏了佛印相随一生,所以不致堕落。佛印是古佛出世。”试想,身怀入世之心、汲汲于仕途的古代文人,若有一出世之心相随,岂不深得儒释互补之妙。而作者似乎即是用人物形象揭示出这样一番生存哲理。

(陈文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