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位女人的精心照顾下,金戈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再过一夜就可以拆线出院了,三个人都很高兴。辛主任,谢谢你了,今天你早点回家吧,金戈看媳妇一眼对辛仪说道。十来天来,为看护自己每天她都是早来晚走,叫金戈感动不已。是啊,辛主任,你说为了俺家事你可没少费心,曲文红也很过意不去。那我也得等到下班才走啊,辛仪对两人笑笑。走吧,金戈看眼手表催促道,此时离辛仪下班的时间只差两分钟不到。行,那我就先走了,辛仪看看金戈又看看曲文红,笑着走出病房。
换完衣服刚把包拿出来便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一定是马国维!辛仪微微皱起眉头,这些天也不知道他在忙些啥总神神秘秘的,有时比自己走得还早,见到自己也总是阴阳怪气的,这样叫人很不舒服。拿起手机一看却是李艳杰打来的,艳杰,你在哪呢?自从去广州以后还是第一次得到她的消息,叫辛仪很是欣喜,忍不住大喊起来。姐,现在我在S市呢,你下班了吗?李艳杰的语气也跟平日很不一样,什么?S市?你啥时回来的?辛仪很兴奋,想不到时隔这么久李艳杰又回来了。姐,我妈过六十六的生日,我绕道过来看看你,姐,我挺想你的,李艳杰的声音低了下去。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相处得如亲姐妹一般,李艳杰离开后辛仪一直很惦记这个妹妹,但是打原来的号码却始终关机。因为难忘一份情义,这个号码辛仪始终没舍得删除,想不到今天竟然通了。是啊,好长时间咱姐俩没见面了,辛仪也有些伤感,对了,你现在在哪儿呢?我见你去!她抓起包边走边说道。十多分钟后,辛仪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三江宾馆,刚进包间的门便看见了穿着一套连衣裙的李艳杰,样子没多大变化,只是比原来成熟秀丽了一些,各自喊了一句便无语,两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唏嘘了好长一段时间。姐,你坐,李艳杰擦下鼻子指着座位让道。辛仪坐下去,艳杰,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还好不?你说你的手机为啥一直都关机啊,都急死我了!她拉起李艳杰的手说道。
我挺好的姐,李艳杰笑笑,其实,姐,这次回来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重要的事?啥啊?辛仪有些不解。姐,挺长时间没跟你在一起了,说,想吃啥?我请你,李艳杰没急于回答问题。请啥请,到这来你就是客,我请你,辛仪笑了。拿过菜单两人点了四道菜要了一瓶红酒,艳杰,这么长时间在广州过得这么样?辛仪倒好一杯水放到李艳杰的眼前。还行,姐,其实哪儿都一样,只要肯吃苦琢磨,在哪儿都能挣到钱,在哪儿都能活,只不过相对来说,那里的机会比咱们这里多一些,李艳杰说道。辛仪点点头,看李艳杰现在的衣着打扮及气色,她的日子一定过得不错。姐,你过得怎么样啊?李艳杰问道。我?还不是老样子,辛仪看她一眼,想到最近的闹心事忍不住叹了口气。马国维怎么样?李艳杰盯着她问道。没怎么样,还那样,此时辛仪不想过多地谈论丈夫,不过她有点意外,以往提到马国维,每次李艳杰都尊称之为大哥,许多年来都这样,甚至她与马国强离婚以后这个称呼也没改过,今天怎么了?难道一到广州后连这个也变了?
姐,你家天天怎么样?多大了?李艳杰哦一声话题一转。五年级了,这不放暑假了,在姥姥家呢,辛仪答道,哎,你不说有啥重要的事跟我说嘛,啥事快说!不想被人这样继续问下去,她忙问道。李艳杰的眼光略躲闪一下,姐,你着啥急啊,一会儿吃完饭再说。此时服务员敲门端着菜走进来,李艳杰拿起红酒给辛仪倒了半杯,姐,你就这些。她知道辛仪嗓子不好,两人喝了一口。姐,国强,他过得怎么样?找人没有?李艳杰放下酒杯后问道。挺好的,跟原来差不多,找没找人我也不大知道,辛仪略停顿一下答道。自从李艳杰走后,平日很少再见到马国强的影子,曾听丈夫叨咕过,好像跟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在一起过呢,辛仪不想把这些说出来,虽然李艳杰与小叔子早已离婚了,但还是不想叫眼前这个妹妹伤心。
辛仪是一个敏感的女人,从刚才提起马国强时李艳杰的神态她看得出来,虽然一切都过去了,但在艳杰的心里对前夫还是没放下,只不过她不明白,按理,世上对李艳杰伤害最大的男人是马国强,那为什么一提他的时候,能叫他国强而却直呼曾是大伯哥的名字,难道在她心里怨恨大伯哥的程度竟比前夫还严重吗?
艳杰,这么长时间你还一个人过?辛仪话题一转。一个人,但也不缺男人,李艳杰略停顿一下答道,男人如衣服,想穿就穿,想换就换,时代不同了,只要有钱,姐,这个社会啥都可以玩,包括男人,她补充道。人怎么变成了这样?辛仪有些不愿意听,但一想到李艳杰那段无性的日子心里也释然了一些。艳杰,这次你回来去看看国强不?辛仪抬头问道。李艳杰的神色顿时黯淡了许多,姐,人都离了见不见的没啥意思,你说呢?不是一家人了,啥都变了,她叹口气把眼睛投向别处,人为什么要这样?辛仪也很难受,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李艳杰。
姐,你和马国维怎么样?过得挺好的?过了一会儿李艳杰转过头来。不好!辛仪摇头。为啥啊?难道你听别人说啥了?李艳杰有些奇怪,马国维对媳妇好她是知道的,反过来辛仪的温柔贤惠她也是清楚的,这夫妻俩虽说不上恩爱有加、比翼双飞但也是琴瑟和谐。
姐,他外面有人了怎么的?李艳杰眨下眼。不是,是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辛仪答道。好久了,除了马国维她不曾把这件事对任何外人说起,此时竟然有一吐为快之感。李艳杰哦一声显然有些惊奇,对于辛仪这个嫂子她是太了解了,平日一般的男人包括有钱有权有才华的,她从不放在眼里,如果她不说,自己万万想不到她竟会在感情上出事。
我们只是,只是彼此投得来,忽然想到“投得来”三个字,觉得用它来比喻自己与金戈之间的关系最为妥当,我们从来没做过什么违背原则的事,辛仪看眼李艳杰补充道。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恨不得把它追咽回去,李艳杰因为性才出轨才离婚的,自己这样强调,岂不是在间接说她不好?李艳杰却并没多想,姐,他有媳妇吗?干啥的?是这儿的吗?你们怎么认识的?她盯着辛仪接着问道。辛仪看她一眼叹口气,把自己与金戈的事大略说了一遍。什么?李艳杰差点跳起来,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辛仪青睐的男人会是金戈,冤孽呵!可是,曲文红这个人可不会善罢甘休的,李艳杰担心地看了辛仪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边是自己的好朋友,另一边是跟自己像亲姐妹一般的前嫂子,没想到她们俩竟成为情敌。李艳杰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无意中竟充当了金戈与辛仪的牵线人,真是世事无常啊。她沉默了一会儿,想想又说,姐,说实在话,你早就应该跟马国维离婚了,你认识王丽不?一个女的,李艳杰猛拍一下桌子。
不认识,辛仪摇头。什么王丽,离婚的?搞得她摸不着头脑,难道叫王丽的女人同自己离不离婚的有关系?王丽干啥的?她问道。姐,我跟你全说了吧,李艳杰拿定了决心。
刚要张嘴继续说,没想到辛仪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媳妇,你在哪呢?那头传来马国维关切的声音。自从跟丈夫说过自己与金戈之间的事和自己小产以后,夫妇间的关系便有了微妙的变化,马国维过问自己的时间和次数越来越多,辛仪并不傻,知道这是马国维不放心,在监护自己。我,见李艳杰冲自己摆着手,我跟一个朋友吃点饭,辛仪改口说道。又是朋友啊,回来时打个电话我去接你,马国维说道。辛仪说的对,其实马国维打电话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看媳妇在哪干什么呢,二是希望她接到电话能立即回来。但他同时也清楚,以媳妇的性格,若说多了辛仪一定会急,所以他采取了迂回折中的办法。
不用了,吃完饭我自己打车回去,辛仪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的同时忍不住叹口气。这哪叫夫妻哪叫过日子啊,表面上,虽然现在的一切与以往没多大的区别,同样是客气,同样是每日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但却从心底深处生出一份生疏,两颗心再也不能全心全意无所掩饰地融合了。
马国维?李艳杰问道。辛仪点点头。看来挺关心你的啊,假惺惺的!李艳杰哼了一声。艳杰,不说他了,你告诉我那个叫王丽的到底干啥的?辛仪想起刚才的话问道。既然李艳杰对自己提起这个女人又同时说起丈夫那两者一定有着什么关系,并且有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事,难道马国维背着自己跟这个女的有一腿?但李艳杰是怎么知道的?
姐,说实话,刚才我还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事说给你呢,既然你心里有别人了,那我就把知道的全跟你说了,李艳杰身子向后一靠。
辛仪笑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王丽是我在广州一次挺偶然的场合认识的,年纪跟我差不多,一唠才知道她也是咱们这的人,十多年前就到广州了,老乡见老乡嘛,再说因为都是从同一个城市出来的,我们的关系就越处越好。在一次闲聊天的时候,她跟我提起了马国维,姐,你猜他俩啥关系?说到这,李艳杰停下来观察一下辛仪的反应。
越说越是了,辛仪想到,但她仍稳住神未动声色。王丽十多年前就去了广州,那她与马国维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比去广州的时间还早,或许自己与马国维还没结婚呢。他们是情人!马国维在跟你结婚前跟她过了好几年呢!怎么也想不到辛仪会对此无动于衷,李艳杰忍不住大喊起来。果然如此,辛仪有些释然,这件事虽然马国维没跟自己交待过,但没成家之前,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处处朋友甚至住在一起也很平常,只要跟自己结婚以后不跟这个女人有瓜葛再没有什么事就行了,凭自己感觉,同自己在一起后马国维再没接触过别的女人,一点迹象都没有。有时她还暗暗生气,心里倒希望马国维对不起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没有什么愧疚而直接离开他了。
完了吗?王丽还跟你说了什么?辛仪笑笑。李艳杰原以为她听后不暴跳如雷怨恨诅咒,也会惊愕诧异,想不到却这样!对辛仪这种态度李艳杰很不理解,不知道她听到下面的事是否也会如此镇静?姐,来,我们喝一口,李艳杰举起杯向辛仪扬了扬,她想在说之前先让气氛尽可能地轻松一下。辛仪没言语,她明白怎么回事,李艳杰越是这样,就说明未说的话一定比前面说的还要出人意料,她端起杯抿了一口。姐,没跟你说之前你得答应我,听完以后别激动别生气,行吗?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说了,李艳杰盯着辛仪说道。行!你快说吧,到底还有啥事?辛仪爽快地答道。姐,我没跟王丽说实话,王丽到现在也不知道咱们之间的关系,李艳杰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看辛仪有话无话地说道。哎呀,艳杰,你想说就说,不说就算了,痛快点行不?急死我了!辛仪有些按捺不住了。李艳杰深呼两口气猛抬起头:好,姐,十多年前你是不是被人强奸过?
什么?早年被人强奸的事对辛仪的心灵造成的伤害巨大,她的心时时刻刻在为此流着血,虽经多年而不绝,此时听人道起,头禁不住嗡地一声大起来,眼前一黑……姐,你怎么了?辛仪此时脸色苍白,神色恍惚迷离,如被人抽走魂魄一般。李艳杰想到过她会难受,但没想到她会如此难受,冲上前一把扶住她。
过了好一阵儿辛仪才缓过神来,脸上流出了汗。姐,你好点没?来,你先歇一会儿,见她的神色较之前略好转了些,李艳杰把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没事,艳杰你接着说,辛仪强挺着精神摆摆手,虽然已猜到李艳杰后面要说的内容,但她还是想亲耳证实一下。姐,你行吗?李艳杰看了她一眼。事情说到这个份上即使不继续也不行了,后悔都来不及了。姐,那个,强奸你的男的,就是,就是马国维,王丽亲口对我说的,李艳杰斟酌一下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睛紧盯着辛仪,观察着她的反应。
辛仪紧咬住嘴唇双眉拧在一处……她万万想不到与自己做了十多年夫妻的丈夫竟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事情错不了,自己被强暴的事除了亲身父母和自己知道以外就是强奸犯本人知晓了,除此再没有第五个人知道,今天听李艳杰说起,那她所说的一切当然都是真的。
操他妈!王八蛋!畜生!我要剁了他!双眼已慢慢变红的辛仪突然跳起来发疯一般向外冲去。姐!姐!李艳杰忙上前双手死死抱住她。姐——辛仪一反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吓了李艳杰一跳,但同样作为女人的她却十分理解辛仪此时的心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如此的反应。放开我!操他妈!辛仪使劲挣着,李艳杰双手不松嘴里不时地喊着姐……过了好一会儿辛仪停了下来,一头趴在李艳杰肩上无声地抽泣起来。姐,难受就哭出声来啊?别憋着,李艳杰拍拍她的后背,见辛仪如此痛苦,她心里也非常难受,如果马国维在眼前她一定会同辛仪一道宰了他。
过了五六分钟辛仪慢慢抬起头,李艳杰扶着她重新坐下去。姐,我觉得对待这件事现在你得冷静,哎,要不去公安局揭发他得了,不能便宜他,不揭发也行,但至少你不能再跟他一起过了,李艳杰说道。
刚才是过度的愤怒冲昏了大脑,经过一顿嘶喊流泪,此时辛仪慢慢冷静下来,丈夫疼爱儿子乖巧,一直以为自己的命还算不错,但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却是天下最可怜的女人。
怪不得当年强奸的事情发生没多久,马国维的车便撞到了自己,原来这一步步都是精心设计好了的,可笑和可悲的是,自己竟然还一直把他当做恩人,生活真是个王八蛋!如梦方醒的辛仪哼一声,现在怎么办?李艳杰说的揭发不可能,倒不是念及什么情义,现在恨不得亲手剐了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只是一揭发马国维,自己被强奸的事情便会公布于天下,那时自己的父母还有儿子的脸面何存?至于艳杰说的第二点那是一定的,想想都愤怒耻辱恶心受不了,她不会再跟自己的仇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除了这两条,还有第三条可报仇惩治的方法——杀了他!
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李艳杰见她眼中冒出杀气忙大声劝道,姐,你可要多想想啊,还有你儿子、我大娘和大爷呢,为了这个破男的不值啊,你条件这么好,年纪也不大,找啥男的找不着?再说,不还有那个金戈吗?
辛仪的眼睛一亮,心里一暖眼泪差点落下来。金戈,我的爱人,你在哪啊?在哪啊?此时她多么希望金戈能在自己身边啊,多么想在他的肩头上靠一靠啊,可是她知道不可能。金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再说身旁还有曲文红陪同呢,天下的事为什么要这样?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而仇人却躺在一张床上十多年,甚至在最需要的时候也不能与相爱的人相见!辛仪苦笑不止,她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姐,你上哪去?李艳杰忙也跟着往外走。辛仪不说话径直向酒店外走去。姐,你等我一会儿啊,李艳杰急得掏出两张百元钞票匆匆扔在柜台上。
姐,要不今晚你到我那去吧?李艳杰紧跑几步拉住正沿着马路向前走的辛仪。不去,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辛仪漠然地摇摇头。姐,别这样啊你!李艳杰着急地跳起来,都这么晚了,别走了!
我真没事,艳杰你回去吧,辛仪推了她一把。姐,你到底要上哪啊?李艳杰有些无奈。是啊,辛仪抬头左右看了看,一时之间自己竟失去了方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走向哪里。我只想走走,她轻声说道。行,我陪着你走,她的样子叫李艳杰很难受,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用,辛仪摇摇头,甩掉李艳杰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包中手机再次响起来,辛仪神志立刻清醒过来,举目一望自己竟然走出了市区!拿起电话一看,却是马国维打来的,一股怒火顿时冲上她的心头,想都没多想,她啪的一声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周马上寂静下来。
姐,咱们回去吧姐,一辆出租车从后面开回来,李艳杰推开车门下来一把拉住辛仪。姐,你要干什么啊?你看都几点了?半夜十二点了啊,李艳杰哭着央求道。看看一旁打着火的出租车,再看看满脸泪痕的李艳杰,辛仪寒冷绝望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原来这个妹妹竟一直打车跟在自己身后!
艳杰——眼泪从辛仪眼中流出来,多少的委屈不解、多少的愤怒屈辱、多少的感激情义全部化作了泪水,姐——李艳杰喊一声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哎,你还走不走了?一旁的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喊道,两人擦擦眼泪坐进了出租车里。司机用奇怪的眼神扫了辛仪一眼,车一掉头向市里开去。姐,上我那去吧,李艳杰握着辛仪的手轻声问道。不,我回家,辛仪摇头,自己的事自己了,即使再好的人也帮不上忙。李艳杰暗叹口气,姐,那,我陪你回家吧。车此时已经进入市区,辛仪没说话只是再次摇下头,艳杰,我没事,她对李艳杰苦笑一下。那,你得答应我不能干傻事,李艳杰盯着她有些不放心地说道。辛仪吁口气点下头,其实从刚才自己一上出租车的瞬间起她已打定了注意,自己断不会为马国维这个龌龊肮脏的男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太不值了,不为父母儿子也不为自己,就是为了,为了金戈也不能。
现在她倒想见见这个仇人,想听听他对自己当年的禽兽行为到底有何解释,她想看看他丑陋的嘴脸,只是她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会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没多久车来到了辛仪楼下,与李艳杰挥过手后她打开了自家单元门。
媳妇,你回来了,手机怎么回事?怎么打都不通,急死我了!一直没睡焦急不安的马国维见辛仪推门进来,忙从一旁欣喜地走上前来,辛仪以非常陌生冷然的目光扫他一眼,强忍着满腔怒火,什么话也不说鞋也不脱直接向卧室走去。马国维顿时一愣,结婚十多年,从来没见辛仪的脸色如此冷漠,即使前几天小产后对自己也没这样过,况且如此爱家爱清洁的人进门竟不换鞋,太异常了!难道出了什么别的大事?媳妇,累一天了,水我给你烧好了,洗个澡再睡吧,他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辛仪冷笑一声停下脚步,与马国维结婚以来,从来没听见过他一次说这么多的柔情蜜语,看来不是不会说啊,而是没到份上。王丽怎么回事?她冷冰冰地大声问道,头仍旧没回,她后脑上长有另一双眼睛,能清楚地看到马国维的表情和反应。什么?马国维瞬时傻住了。王丽,辛仪怎么知道王丽?要知道王丽已被自己杀死多日,辛仪不可能在最近一段时间知道她,难道是在王丽回来之前她们之间就联系过或者听见谁说什么了?王丽可是知道自己强奸辛仪唯一的一位知情人啊,马国维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什么王丽?媳妇你说什么呢?他强稳住心神低声说道。
还用我把什么话都讲清楚吗?辛仪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对,要是前些天辛仪知道了王丽或是知道了什么,依她的脾气早就像今天这个样了,是不是——他猛然间想起了王丽死前说过的话,媳妇,是不是艳杰来电话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马国维!辛仪猛地转过身,紧盯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男人,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当年你要对我那样?
完了!一切都完了!马国维一下全明白了,看辛仪现在的神情她一定知道了当年所有的事情,辛仪现在的样子既陌生又叫人十分恐惧,千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辛仪面前。媳妇,我该死!我不是人!对不起你!但我那是爱你啊,当时我一没钱,二还长这样,三没文化,我不那样你能跟我结婚吗?马国维痛哭流涕地说道。你这个畜生!强奸犯!王八蛋!辛仪把包狠狠摔在马国维的脸上,然后疯一般地走上前劈头盖脑地对着马国维一顿打……说是清醒说是控制,可事到临头却什么都忘了,辛仪此时就想撕了剐了剁了眼前这个叫她仇恨半辈子的男人!
马国维不躲不闪直愣愣地跪着……不知过了多久辛仪停了下来,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了,泪已流干,嗓子已说不出话来。自打结婚以来没见过马国维对外面什么人说过软话,用他的话讲,说什么说,要办事就办事,大不了用钱砸死他,更没看到他给人跪下过,哪怕他的父母,没想到今天居然给自己跪下了,辛仪以极度鄙视厌恶的眼光扫眼面前的男人之后,迈步向卧室走去,在她锁上房门的一瞬间,马国维的身子一下子瘫倒在地板上。
不知过去了多久,马国维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墙上的表,没想到会这样,原本想瞒辛仪一辈子,可到底还是被她知道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不过这或许也是件好事,毕竟自己感到轻松了一些,他用无限眷恋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打算就要走的,算了,也不差提前几个小时了!他轻步走到卧室门前,静静地站了几分钟,长叹口气拎起放置在客厅一角的包转身走出家门。
随着咣当一声响辛仪的心才安静下来,此时的家已失去了往日的温馨平和,仿佛如魔窟一般狰狞和可怕,而马国维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鬼。辛仪衣服也没脱,蜷缩着身子倚在床头,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小得连粒沙都不如。
这么晚马国维上哪去了干什么去了她想都不想,没兴趣也没精力。她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天明以后一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一辈子都离开……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耀眼的阳光透过偌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从床上爬起来,她感觉大脑和嗓子如火燎一般疼。
屋子里很静,马国维没在家,辛仪翻出两片药吞进肚中。当走进卫生间看见墙壁上的镜子时,她吓了一跳:凌乱的头发、红肿如桃的双眼、憔悴干枯无色的脸,镜中的女人是自己吗?当客厅电话响起的时候辛仪才醒过神来,她忙从卫生间跑出来,家中电话只有亲属知道,莫不是爸爸妈妈的?
姐,你在家啊?电话那头的李艳杰长吁口气,姐,昨晚怎么样?一会儿你还去上班吗?辛仪经她一说才猛丁想起今天是金戈出院的日子。
现在已是上午九点多,再说自己的样子根本无法见人。今天不去了,对了,艳杰,现在你在哪呢?辛仪说道,她对艳杰很感激,如果昨晚没有她的帮助关怀,自己说不定会出什么意外呢。姐,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呢,李艳杰说道。啥?辛仪欣喜地快步走到窗边,果然看见李艳杰站在离自家不远的路边。艳杰,你上来吧,他走了,辛仪大声说道。好,我马上上去!李艳杰的语气也很高兴。
没过多一会儿楼道里响起脚步声,姐,我还以为马国维在家呢,李艳杰刚一露头便大声说道。姐,一宿你怎么弄成这样呢?见到辛仪的样子李艳杰又吃了一惊,禁不住心疼地喊了出来。进来吧,辛仪苦笑一下,身子向里一偏。李艳杰在沙发上坐下,打量下四周,姐,你家还跟原来一样啊,她说道。啥一样不一样的,辛仪端给她一杯水。姐,我在下面都待一个来小时了,左等也不见出来,右等也没动静,实在没招了才给你打电话,李艳杰笑笑。
辛仪心中不由得一暖,艳杰这是担心自己有什么意外,特意过来探望,但又担心会遇见马国维,所以只好在楼下静静地等。艳杰,姐谢谢你,辛仪真心地说道。谢啥啊,姐,说心里话,当初我和马国强离婚那工夫,如果没有姐你的爱护,艳杰能不能活到今天都不知道,所以,姐,跟我咱姐俩啥话都别说了,李艳杰眼中涌起泪花。好妹妹!辛仪使劲点下头。姐,他上哪去了?李艳杰擦下眼睛环顾下周围。我也不知道,半夜走的,愿上哪就上哪吧,辛仪在对面坐下来。姐,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李艳杰注视着她。没啥办不办的,是我的东西我拿走,我带着儿子离开这里,辛仪叹口气把早已计划好的打算说了出来。离开?那你不太便宜马国维了?凭啥是你们离开啊?姐,他欠你的,对你他是个罪人,不让他进去你就算够大度的了,但也不能这样啊,他应该补偿你!李艳杰很不理解,激动地说道。
前些天他说过要把家里一切都给我,他净身出户,辛仪说道。马国维对自己怎么样其实她心中很清楚,自己不与他计较而选择离开或许有这一原因吧。李艳杰哦一声,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说的了。正当此时程控门的门铃响了起来,房间中两个女人的神经不由得高度紧张起来:难道马国维回来了?两人谁也没去给开门,如果真是马国维的话,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掏出钥匙,如果不是不理就是了,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楼道里自下而上响起了脚步声。真坏了!房间里的两位女人相互看一眼,这下躲是躲不掉了,心禁不住高悬起来,尤其李艳杰的脸色更是不安。
脚步声停了下来,随之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不对啊,如果是马国维的话,外面的门都开了怎么会在这道门前敲门,难道是别人?辛仪脑海中灵光一闪。嫂子,是我,快开门啊,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是他?辛仪看李艳杰一眼,而听到这个声音李艳杰却一下呆住了,门外的那个男人竟是马国强!
嫂子,我知道你在屋呢,你把门开开,我有急事,马国强大声恳求道。李艳杰着急地向辛仪摇摇手,示意她别说话,只要不吱声,相信马国强会自动离开的。嫂子,嫂子,马国强喊了几句,两人屏住呼吸,可没多久却传来钥匙开门的动静声。坏了,辛仪这才想起,既然马国强能打开单元程控门,那自然能打开这道门,钥匙不用说,自然是马国维给的了。此时想在房间里反锁已来不及了,她向李艳杰使个眼色,李艳杰忙疾步钻进大卧室,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嫂子,嫂——马国强打开门,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辛仪。嫂子,你真在家呢?他有些不自在地点头笑笑。马国强,你想干啥?知道你现在的做法是什么性质吗?辛仪厉声喝道。嫂子,你别误会,是我哥叫我来的,马国强站在门口又嘿嘿两声。用钥匙开别人家的门,你哥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啊?辛仪冷着脸说道。马国维是个大混蛋,而这个弟弟也实在唐突不聪明。
马国强被说得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好,满脸通红。嫂子,我哥叫我一定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他忙从包中拿出一封信和一个存折。我不要他的东西!你走吧!辛仪把脸扭向一边。嫂子,我大哥走了,马国强咽口唾沫,他说,这辈子对不住你,欠你的下辈子还,那几处门面和房子还有车都叫他给卖了,钱全在这呢,他知道你不要,所以让我给你送来。
马国维走了?卖了东西?辛仪慢慢转过身来,国强你进来说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哥哥是哥哥,弟弟是弟弟,再说,从某种意义上讲马国强是一片好意。不了,嫂子,说完我就走了,马国强仍旧站在原地。辛仪知道喊不动他不再坚持,国强,马国维对你都说什么了?她问道,不知道马国维是不是把一切事情都跟这个弟弟说了。嫂子,没说啥,实话跟你说吧,公司的事市公安局已经立案了,大哥,大哥把一切事都揽过去了,马国强低下脑袋。
辛仪点点头,没想到房贷的事到最后竟演变成了这样。原来不管怎么闹,马国维与那些放贷人员之间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属于经济纠纷,但如果公安立案侦查,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样马国维就属于诈骗,属于犯罪。
怪不得他要跑,怪不得要卖房卖车,原来不止是为了昨晚的事,辛仪拿过存折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的数字很大,但存款人却不是自己。嫂子,这是大哥认识的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如果你要用钱,拿着这张身份证再到这个地方找到他,随时你都能到银行去取。马国维递过一张身份证和一张纸条,大哥说了,如果检察院和公安找到你,你就说他把所有钱全带走了,他们大不了把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拍卖了,其他别的什么招都没有,马国强又说道。
辛仪忍不住叹口气,把剩下的钱全部留给了自己,看来马国维没说谎话,确实很在乎自己和这个家,只是——他什么时候走的?说上哪去了吗?她低声问道。早上六点多走的,让我三小时后来找你,至于到哪他没说,对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嫂子的信,马国强把手中的那封信递上前来。辛仪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唰唰唰几下给撕了,嫂子——马国强很不理解瞪大眼睛看着她。还有什么事吗?你可以走了,辛仪的脸色又恢复到刚才冷冰冰的样子。
嫂子,那,我走了,马国强长吁口气转过身去,嫂子,你有艳杰的消息吗?想不到他又突然转过身来。我在这呢,你有事啊?还没等辛仪说话,想不到李艳杰竟从卧室走了出来。
马国强一下呆住了,疑是梦境,他实在不敢相信早已离开这座城市的李艳杰真的会一下出现在自己眼前。挺好的吧?李艳杰轻咳一声。还行,你呢?马国强点点头,神态间虽有一份关怀欣喜但也有着一份客套。挺好的,李艳杰说道。马国强哦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又问道。挺长时间了,李艳杰答道。那,为啥不跟我联系?马国强皱起双眉。
艳杰怎么出来了?这两人怎么了?难道旧情复燃了?看着眼前这一对人辛仪很是不解。姐,没啥事,我们就走了,李艳杰没回答马国强的话而是转身对辛仪说道。啥?我们?辛仪眨下眼,两人明明不是已经离婚了嘛,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姐,我们走了,明白过来的马国强忙附和道,居然也顺着李艳杰叫辛仪姐,没等辛仪有过多的反应,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去。
随着咣当门一声响辛仪激灵一下,真是搞不懂,一对要死要活过不到一起去的旧日夫妻,重逢以后竟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要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打死也不信。顾念旧情?还是原本情分未了?这真是一对冤家!不过,听说自从离婚以后马国强就彻底改掉了手淫的毛病,如果艳杰还是孤身一人,两人重新走到一起未免不是一段人间佳话,辛仪转念一想也很欣慰。夫妻之间幸不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不知属于自己的幸福在哪里?自己还有幸福吗?辛仪回过头又想起了自己的事……他怎么样了?出院手续都办利索了?今天见不到自己他会怎么想?急不急?忽然间她又想到了金戈。
此时的金戈不仅急,而且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看要到十点了,辛大主任还没露面,打手机不通问同事不知,都急死人了!心里急的不是自己出不出院的问题,急的是怎么又一次失去了联系,而且这次是直接不在服务区,难道辛仪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金戈,要不咱们先把出院办了吧,回头再跟辛主任说一声,曲文红看看表说道。金戈不好再说不,如果再说的话就会是第五次了,如果再不办今天上午就办不成了。好吧,你去办吧,他点点头。等把一切都办完以后仍旧不见辛仪的影子,金戈只好带着惆怅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