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金戈处理了一些事,中途又推掉两个饭局,他决定今天准时回家,一是因为要写作,二是因为曲文红工作的事,他知道媳妇今天的情绪一定好不了,所以当下班铃声响起时,他拿起包马上向外走去。
进了家门,果然如他所想,曲文红已回到家中,鞋子摆在门口却不见人,找了几个房间,最后看见她盖着被躺在卧室的床上。金戈没打扰她,悄声叮嘱女儿去写作业,自己收拾一下溜进厨房。平日一般情况下早饭和晚饭都是曲文红做,金戈决定今天好好表现一下,其实他炒菜的水平还是不错的,每次都能把女儿的肚子撑得溜饱,经过一顿忙乎,他做了溜肉段等四道菜,此时另一边的米饭也已好了,他边收拾饭桌边叫女儿去喊妈妈吃饭,宁宁高兴地答应一声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却两眼发红撅着嘴回来了:爸爸,妈妈说不吃。金戈无奈叹口气,摸摸女儿的头说,来,吃饭,爸爸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拿起一双筷子递到她手中。
安顿好女儿,金戈走出厨房,曲文红的脾气她知道,她说不吃就不吃,谁说都没用,说多了还会招她烦,他蹑手蹑脚走进卧室,走到床边用手探探曲文红的额头,低声问道:文红,身体有些不舒服啊?
你干什么啊?!正烦着心的曲文红睁开双眼,白丈夫一眼把被子向上拽了拽背过身去,金戈好无趣,收回手愣了愣,曲文红一定是因为工作的事在郁闷,想了想他嘿一声说,文红,你不知道,今天李艳杰老满意了,她说哪天请你吃饭。
金戈知道,此时只能用别的事情来转移曲文红的注意力,如果一味劝慰和探问只能是适得其反,妻子的秉性他太了解了,什么事情只要她不想说,是怎么问也问不出来的,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出来。
曲文红没什么反应。快起来吃饭吧,要不一会儿就凉了,金戈又拍了拍她。你去吧,一会儿我就去,曲文红身子略动了一下,知道工作上的事跟家人没有关系,也知道丈夫在迁就自己,但就是什么都不想干。金戈退回到厨房,没一会儿曲文红蓬松着头、赤红着双眼也走了进来,她用手向后捋了捋头发,坐下来,扫了眼桌面神情很平淡,宁宁看她一眼,说声吃饱了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金戈咧嘴笑笑,看眼媳妇有些讨好地说,我把菜再热热吧。曲文红摇摇头,端起面前的饭碗无声地吃起来,她很郁闷,一整天都苦恼不堪,原本打算一早在路兴福召见时,把自己预想好的意见明朗地说出来,可在办公室等了很久也不见什么动静,内心虽不安,但还得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好难受!后来一打听,原来今天区委书记到市里开什么会去了。
直到下午两点多,她接到从书记室打来的电话,路兴福通知她到书记室谈工作。书记室是一个套间,外面是豪华气派的办公室,至于里面那一扇门后面的小间是什么样子,曲文红没进去过,也不知道,只听别人讲里面像电视、床、浴盆等一样的东西一应俱全。
50多岁的路兴福打开门,见到曲文红笑了,很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并随手锁上门。路书记,我和我爱人商量了,我身体不好,不适合干办公室的工作,怕耽误事,谢谢您的爱护提携,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曲文红向身后警觉地瞥一眼正色道。路兴福一愣,上下打量曲文红两眼继而一笑:文红啊,先别着急,我跟你说,区委办公室主任一活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它吗?你知道干上它意味着什么吗?你年轻有能力,我相信你能干好,你放心,只要我支持这事一点杂音都没有!另外你干好了,三年五年的整个副区长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对这次机会你一定要珍惜啊。
曲文红坚决地摇摇头:路书记,对您的看重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我真的干不了,请区委考虑别人吧。啪!路兴福猛一拍桌子眼中透漏出无比的威严和霸道:你别不知好歹,我要是非让你来呢?虽然事前已想好了怎么办,但路兴福的态度还是超出了曲文红的想象,她有些担心和害怕,慢慢低下头去,路兴福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路书记,随你怎么办,我明天请病假,我回去了!两秒钟没到曲文红咬下嘴唇、头发向后一甩,说完退身走到门边拧开锁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听到身后突传来一声吼骂,同时响起玻璃杯被摔碎的声音。
强忍着委屈,带上自己办公室的门以后,曲文红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哭得差不多了,抬腕看眼手表,她转身打个车回到家中。
思绪从远处回来,停止嚼动,曲文红看丈夫一眼说,金戈,我真的要请病假了,明天我就到医院开诊断。金戈点点头,从这句话中他已知道曲文红今天办事的结果,很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和感受,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要尽可能地多给她些温暖和关爱,他轻轻拍拍妻子的肩膀:文红,还是那句话,不管遇见什么事,我和闺女都永远支持你!说完他走出去把开好了的诊断拿过来递到曲文红面前。
哎,你什么时间开的?找谁开的?曲文红有些惊喜。什么事情都是一个巧字,今天李艳杰领着来办事的她那个嫂子正好是市医院的,这不,吃完午饭我就求她把诊断开好了,金戈笑了,看着开好的诊断书,惊喜之余曲文红心中马上又升起一股失落,金戈叹口气,疼惜地把妻子慢慢拥入怀中。
第二天,曲文红拒绝了丈夫要陪同她一起去请假的要求,同以往一样她乘坐通勤车准时来到了单位,进了大院,看见领导的车都来了,想了想,她决定把诊断书交给王区长,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她不想再见到路兴福,二是自己的工作也属于政府口。见到诊断书,王区长先是有些惊讶,继而像明白了什么似得点点头。曲文红请王区长重新安排个人,说一会儿她就把工作交出来,王区长笑了,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月末报表和单位有急事时就来,用不着交代工作,这个岗位政府会一直给你留着。
没想到事情能这样,曲文红知道自己遇见了贵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含着眼泪她深深地向王区长鞠了个躬。她知道王区长的能力特别强,轻易不向人许诺什么,但一旦答应就错不了,从区长办公室出来,曲文红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她觉得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得美好,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拿出手机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丈夫。
一大早金戈的心神一直就很不安稳,心中惦挂着曲文红请假的事,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他有些莫名的紧张:文红,怎么样?他怎么说的?叫没叫你交出工作?没再难为你吧?听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文红你怎么了?你倒说话啊?金戈的心更急了,曲文红扑哧乐了:我逗你呢!我们王区长说了,请假可以,并且岗位给我留着,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在家里干。金戈长长地松口气,随之一股喜气涌上心头,他大声说,文红太好了!这样,过两天找个机会你拿五千块钱给王区长表示一下,咱们得谢谢人家。
这个再说吧,对了,一会儿我回家一趟,然后就到党校报名去,曲文红想了想说道。行,你去吧,晚上我早点回家整两菜好好庆祝一下。
这庆祝啥啊?也不是什么好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次事就像一场诸如车祸一样的灾难,咱们命好给躲过去了,你说应不应该庆祝?
事哪有你说的这样邪乎!好了,怎么整都行,你说了算,不跟你说了,我要到办公室了,曲文红愉快地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