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听了我的汇报连声称赞我:“做的对,绝对不能随便收礼物!咱们家和他家虽然不能比,可不能让他家小瞧了咱们。福生哪,夏长宁有钱是他的事,以后再送贵重的东西你也不要收,知道吗?”
我有点啼笑皆非,赶紧更正他们的说法:“不是收了他的东西会让他看轻,是我对他没意思,我不喜欢他。”
妈妈盯着我表情有些严肃:“福生,你的意思是你如果对他有意思,喜欢他就能收他五千块的衣服?”
惨了,要被老妈教育了。都说知识分子清高,其实我觉得是骨子里自尊心太强。我爸妈生怕别人闲话半句,他们不反对找个条件好的,但是又怕别人说自家女儿傍款。我低着头吃饭,边吃边表明态度:“喜欢他也不收,太贵重的礼物都不能收。我的意思是我也不喜欢他。”
爸妈这才松了口气,觉得教育我没有失败。
见我对夏长宁没意思,老妈便隆重推出了第二个相亲对象。
这人是我古阿姨的儿子何古,小时候还住一个大院的,他比我大四岁,在市医院当医生。
“知根知底好,和我们家也门当户对,再说,有个当医生的女婿家里人生了病最方便不过了。”妈妈对何古的条件很满意。
我回忆了很久,在小时候一群玩的孩子里面搜寻良久也没想出哪一位是何古。
这次相亲就比较正常了,我一家三口和何古一家三口吃了顿饭。何古本人很正常,话不多也不少。他的长相一般,是扔进人堆里转眼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我和他的确很般配。
差不多的家庭环境,差不多等级的外表,还有差不多的性格。
我不是特别内向的人,也不是很活泼。可能和好友梅子她们在一块儿说的话要多一些,平时还算安静。
两家的家长却聊得热火朝天,都很满意。
要是成了亲家,两家人本来就是朋友,亲家母有共同语言。老师和医生的职业双方家长都很欣赏。
唯独我没有心跳脸红的感觉。
用老妈的话说:“一见钟情是小说里写的,电视是演的,你俩多接触就有感觉了。”
何古约我周六晚在食古斋吃饭,我压根儿不想和夏长宁去打靶场。我对夏长宁没好感,自然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是如果事先知道要吃的是什么,我宁肯和夏长宁去打靶。
何古点了三菜一汤。我去的时候他已经点好了。照理说,他应该等我来了给我看菜单点菜才叫礼貌,何古笑着说:“你肯定没吃过,我就先点了菜了。”
这家食古斋我没来过,他既然点了菜,我便笑着等。
过了会儿,菜端了上来。
鱼香蚂蚱、清炒打屁虫,油炸知了。
何古挟起一只蚂蚱放我碗里,笑呵呵地说:“福生,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铁路边捉了蚂蚱放火里烤着吃的事吗?我记得你撕着蚂蚱腿像吃鹌鹑腿似的,吃得特别斯文秀气。不像我,嘎巴嘎巴就嚼着吃了。”
原谅我,我实在记不起还有这等事。就算我记不起,被硬生生安到我头上的事件仍让我有无地自容的感觉。
我会秀气斯文地撕着一条蚂蚱腿像吃鹌鹑腿?我的胃在抽。
何古目中充满了回忆:“那会儿我就在想,你吃东西的模样真可爱,吃的可真香啊,我一下子忍不住就吃了一只。”
敢情他吃蚂蚱是被我诱惑的?
“你还别说,这些虫子的蛋白含量很好,我还吃上瘾了,这是清炒的打屁虫。看着油汪汪的,其实下锅时不放油的,打屁虫自己会出油。”何古边说边挟起一只炒得四肢僵硬的打屁虫扔进了嘴里。
说话间,我看到那只虫子被他咔嚓一声咬得四分五裂。身子禁不住一颤。老妈啊,我不要和这个医生恋爱!
“呵呵,大了反而胆子小了是吧?没事,你别去想它的样子,吃就对了,味道肯定好。”何古同志很执著很体贴,挟起一只知了,去头去屁股,剥虾一般把知了黑呼呼的脖子放进我碗里。
“知了脖子这段是精瘦肉,炸着吃特别香。”
我碗里放了只红黑色的蚂蚱,一段知了的脖子。何古在旁边一口一只咔嚓嚼着打屁虫。
我深吸口气对他说:“不行,我吃不下。”
这不是我想装就能装的,我的确吃不下,不仅吃不下,而且浑身都似有虫子在爬。
何古很遗憾。他叹了口气说:“我还想着吃这个能和你聊起小时候玩的事情呢。算了,吃不下不勉强。我们走吧。”
正说着,一个玻璃盅端了上桌。何古就笑了:“这是店里的招牌菜,没事,你不吃见识一下吧。这道菜的菜名叫春潮涌动,汤是酸汤,放了酒,像醉虾的做法。”
我好奇的瞧他揭开了盖子。
玻璃盅上飘着白花花一层东西。
何古像期待什么好玩的东西嘴里喃喃说道:“等下,马上就好,看,动了!菜名贴切吧?这些肉蛆酒一醒就会蠕动,像潮涌……”
我已经冲出食古斋吐得翻江倒海。蛆!他让我吃活的还在蠕动的蛆!
何古跑出来疑惑并歉疚的对我说:“福生,你不是胆子特别大,特别喜欢玩新鲜刺激的?”
我脑中瞬间想起小时候一起玩的事情。那会儿还在镇上,老妈还没调进市里的小学,一群学校职工子弟常在铁路边或是河边玩。可是,胆子特别大,特别喜欢玩新鲜刺激的小女孩不是我宁福生啊!我最多跟在他们身后瞧着罢了,那个吃津津有味吃蚂蚱腿的也不是我,我从小到大对虫子一点爱好都没有。
何古,你想回忆青梅竹马找错人了。
如今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解释,只想离这个卖虫子卖蛆的食古斋越远越好。一想到那层蠕动的米粒大小白花花的活蛆,我又想吐了。
我有气无力地对何古摆摆手说:“我回家了。”
何古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满是尴尬和歉意,他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招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还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说:“再见!”
开车的是位年轻人,看我走出来的方向打趣说:“不是胆大的人还真不敢进食古斋。我拉过好几个上车还吐的。”
他一说,我忍不住趴在车窗边上干呕。越是恶心怎么越是印象深刻?
师傅吓了一跳,放慢了速度问我:“你没事吧?嫂子?”
我……我靠!
我机械地转过头看他,他居然笑了:“我没认错,那天跟哥们儿去见夏哥,听说他带女朋友出来喝茶……”
“停车,我到了。”下了车,我一字一句告诉他,“我不是你的那个夏哥的女朋友!”
小师傅愣了愣,又笑了,下巴一抬:“嫂子你别开兄弟玩笑了,那不是夏哥?”
我一呆,回过头,夏长宁正朝我走来。大脑瞬间空白,我今天关了手机,诚心不想和他去打靶场玩。我该说什么?
“还好,你妈规定你九点半之前回家。”
他的语气有点吊儿郎当略带讽刺。我今天已经很堵心了,目光盯着脚尖将勇气从丹田运到喉咙小声地说:“我不想去打靶,你别来找我了。”
说完这句话,我的胆子大了点,抬头看着他。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那些朋友他的社交圈和我不是一样的。不做女朋友做朋友,我也觉得不方便。
夏长宁瞅了我半晌说:“晚了。”
什么?什么晚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不明所以,夏长宁淡淡的笑了笑:“快九点半了,回去吧,改天再来找你。”
“我是说,你别来找我了。”我的倔脾气被激出来了,顾不得什么面子什么礼貌小姨父调工作的事情,直截了当。
夏长宁理也不理,开着车扬长而去。
和夏长宁接触三次,他让我看不透摸不清。我不明白为什么相亲第一天他会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也搞不懂他第二次和我成朋友的态度。他今晚又在我家楼下等我,我以前和他有接触?我把从小到大的事情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印象。
我沮丧地回家。
老人家都说名字取铁蛋狗剩贱名人好养,我妈给我取名叫福生,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运气很差很差?
爸妈很期待今晚我和何古的进展,我又有想吐的冲动,有气无力的说:“何古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没有说错,他留有深刻印象的吃蚂蚱腿的青梅竹马不是我。
爸妈很失望。
我没有告诉他们夏长宁的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爸妈是挺老实的教师,夏长宁一身匪气,我们都惹不起。更何况,我真的不知道夏长宁哪只眼睛看上我了。
这晚上,我噩梦。恶心的梦到掉进了粪坑,被白花花的蛆包围。又梦到夏长宁恶狠狠地对我说:“不当我女朋友我宰了你!”
怨怨念啊,让我交个正常的男朋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