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厚
1937年3月,西路军进入祁连山后又遭到敌骑兵的追击,最终失败了。失败是兵家常事,今后怎么办?领导召开紧急会议,决定主要领导徐向前、陈昌浩同志离开部队,回延安汇报,现有人员编为三个支队,分散打游击。张荣支队千余人就地打游击,大部分牺牲,只有少数人分散回到陕北。王树声支队约700余人,由石窝向东打游击,吸引敌主力,15日与敌人激战三个小时,16日、17日击退敌人攻击,少数人突围分散回陕北。李先念、李卓然、程世才支队率三十军五个营和总部电台约千余人,14日夜离开石窝,向南深入祁连山腹地,摆脱了敌人的尾追,4月底到达星星峡,进入新疆。
日伏夜行讨饭为生
3月14日黄昏,我带着药材和负伤的熊厚发师长,随李先念支队西行,夜深黑暗,很多地方闻有枪声,走到三岔路口,部队坐下休息,但看不见熊师长,我着急了,和通讯员骑上马直往前追赶,没有找到,便停下等后边部队来了再走。
这时李天焕主任又过来了,看到我们很不耐烦地说,站着干什么?快往前走。我说不行,勒马回头去找部队,到刚才休息的地方,部队不见了。我顿时不知所措,感到厄运临头了。
迎面来了两个骑马的,是军宣传部长向前法、民运部长汪乃荣,我问部队哪里去了?他说领导下午开紧急会议决定:各军首长带部队各走一路,分散打游击,伤员就地分散打游击,想办法回黄河东找红军。
我们七人沿着山林向没有枪声的方向行进。天快亮了,丢下马,拿下干粮,进入山林高处,找了个隐蔽地方,观察敌人的动向。我们在那荒无人烟的高山老林里转了八九天,来到一个小牧羊坊,主人热情地给我们做了顿手抓羊肉,走时还送给我们一些干粮,我们送给他一枝马枪,他表示感谢。在继续行进途中,遇见了军部秘书长何兰阶,后又遇到一位指导员、一位通讯员,共十个人,到洪水出山。
我们继续东进,到了有人烟的地区,只能日伏夜行,黄昏时选择独户人家讨饭要水。一天拂晓,来到永昌县后大寺讨饭,叫门不开,小和尚投石头打我们。不远处有一独户人家,主人善良,给我们做了顿饭吃。我们走出村,迅速爬到山上,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休息,并放出瞭望哨。中午看到通永昌的大路上,有数十敌骑飞奔而来,村头有个人对他们向东指,敌骑向东奔驰,追了个空。
我们走到凉州东北,沙漠中有个小盐厂,厂长同情我们,给我们做了饭吃,送了干粮和鞋子,走时说,给带的东西不多,表示歉意,并祝愿我们顺利。有一天风沙大,离山也远,躲进了白河白河:实为白塔河,在武威市凉州区北部,余水流入民勤县。滩一个牧羊人的帐篷,主人让我们吃了饭,带了干粮,我们走时他说:“知道你们是好人,千万小心,莫碰到马家巡逻队。”深夜涉过白河,穿过凉州、民勤公路,往东急行,拂晓前向沙漠深处推进十几里,找了个低凹处隐蔽休息。
在兰州坐牢
中午时分,敌骑数十人沿着沙漠里的脚印找来了。我们逃无去路,抗无枪弹,怎么办?有人提议把一枝小手枪埋进沙漠里。手枪刚刚埋好,敌骑兵就像疯狗一样扑了上来,他们脱去我们的皮大衣,抢去钢笔、手表,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回答是通信员、文书、看护员。敌人把我们押送到凉州,关进牢房,和原先关押的几百名西路军伤病员在一起,人挤人,坐在牢房地下,每天只给两顿稀面糊糊喝。
第三天,敌人押送我们这几百人步行去兰州,交予敌九十七师兵营关押。这里一共关押了被俘红军1000余人,虽然有些人认识,但我们互不接近,见了面只点头,不说话,宿食和凉州监狱一样,人人都蓬头垢面,骨瘦如柴,面色憔悴,破衣烂鞋,身上的虱子成堆。后来挑了些年轻、身体稍好些的,约100人,作为“新兵”,补充到九十七师,我就是其中之一。
逃脱牢笼回到党的怀抱
七七事变后,敌九十七师将我们集中起来,往南京押送,去补充抗日前线的部队。在向东开拔途中,有了逃脱的机会了,许多同志利用各种机会逃回了红军。
我被押送到西安后跳下火车,跑进城里,找到八路军在七贤庄的办事处,回到了党的怀抱。我悲喜交加,热泪盈眶,同志们安慰我,并给我立即换上了八路军的军衣、臂章。我休息了三天,就介绍到山西临汾八路军总兵站部医院工作,从此我走上了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
录自王恩厚同志《难忘的岁月》一书。王恩厚,湖北麻城人,生于1917年,1930年参加革命,1931年参加红军,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红军护士长、军医、医务主任,西路军第三十军八十八师卫生主任。后历任医务科长,军分区卫生部长,冀中军区卫生部长,第一军医大学副校长、校长,吉林医科大学校长兼党委书记,卫生部中医研究院党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