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回忆录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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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改造盛世才的骑兵连(2)

这么一抓,每月多出来的钱真不少,落实到饭菜上很可观。连队过去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士兵们都很高兴。我把骑兵连养羊改善生活和账目公开的做法向潘司令、蔡团长做了详细汇报,他们也很高兴。潘司令还指示蔡团长到一连考察取经,并把这件事汇报到省财政厅长毛泽民那里,毛泽民对全省下了一个训令,今后党政军部门,凡薪金以外的收入都一律交公。训令下达后,立即遭到一部分军官的抵制,机枪连长修阴春公开说:“钱用不完的那些人可以这样做,如果我们也像他那样的话,那老婆、孩子吃什么?”但由于这事得到了领导的支持和士兵的拥护,很快就推广了。账目公开,经济民主,改善生活,改善了官兵关系,促进了连队正气上升,骑兵连开始出现了一些新气象。

伙食委员会在解决士兵吃肉和账目公开两个问题后,又大力抓士兵的文化娱乐生活。过去骑兵连文化生活十分缺乏,营房除听到一些思乡小曲外,就是打牌、赌钱、吵架声,士兵一犯纪律,排长就打骂或关禁闭。针对这些情况,伙食委员们就请人教大家唱歌子,如《松花江上》、《大刀进行曲》等,还请识字的士兵给大家念我党办的《新华日报》,有时也念《新疆日报》的文章,讲前方抗日胜利的捎息。过年过节,还演些话剧,如《码头工人》、《活捉汉奸》等,大家一唱一听,抗日的热血沸腾起来了,恨不得立即打回东北老家去。我们还举行篮球、排球活动,士兵的体质也有了增强。

连队有歌有戏有球赛,不但吸引了士兵,也吸引了附近的老百姓。开始老百姓很怕我们,一见当兵的就走得远远的,特别是那些年轻姑娘,经过我们营区时头都不敢抬,后来慢慢地到营区来听歌、看戏、看球赛。开始来些男青年,后来男女老少都来了,特别是星期六来得更多。县城的姑娘也来唱唱跳跳,县里的乐队也来参加伴奏。以后我们干脆在院子里搭了戏台,歌声、锣鼓一响,老百姓就来了,很紧张的军民关系逐步搞好了。后来我们调防时,老百姓还来送我们!

接着,我和伙食委员会的委员们又想办法解决治病的问题。当时主要的疾病是“花柳病”花柳病:一种性病,通称“梅毒”。,全连患这种病的有40来人,一发病尿道就发炎、化脓,重的还尿血,路也走不成,不能执勤,甚至还要人照料。由于病号多,为了买药品,连队负担很重。我到军需处要了一些药回来,但由于人多药少,解决不了问题,我只好去找潘司令,通过他与苏新贸易公司联系,从苏联进口了一些药品。伙食委员会把伙食账算了算,省出一部分钱,加上我两个月的薪金,买来药为大家治病。当时有一种治花柳病的针剂叫做“六○六”,潘司令通过苏新贸易公司买回来90多支,为全连40来个病号打了针,把病都给治好了。这件事的影响更大,很快就被传开了。

最后一个问题是赌钱问题,我们先从当官的抓起。过去主要是班长、排长找士兵赌钱,士兵不敢不赌,当官的赢了钱就哈哈大笑,直到把士兵的腰包挤干为止,而输了钱就发火骂人,士兵真是又恨又怕。团长有时就把这些当官的关禁闭,但他们还是偷偷地赌。我找几个排长谈话,对他们说:“我们不能刮士兵的血汗钱,他们每月几个钱,有的要养活老婆孩子,有的要供养老人,他一个人输了钱,全家人都要受苦。”排长刘景和又抽烟,又有老婆孩子,钱当然不够花,不够就从士兵身上刮,经我谈话后,慢慢不赌了。一班长也不赌了。这么一抓,不敢在营房里赌了,但少数人却跑到外边去赌。他们偷偷摸摸地闹了一阵子,由于没人跟着跑,只好不赌了。

在解决上述几个具体问题的同时,我和伙食委员们还注意把抗日的思想政治工作也做到病号身上。骑兵连“兵油子”多,平时经常有病号,少时有几个,多时十几个、几十个,有的是真病,但多数是思乡病,少数人更是长期装病。我们一方面给那些确实有病的士兵做病号饭,端到床前,送到手上,他们深受感动;另一方面又发动士兵互相监督。这么一来,真病的士兵振奋了精神,装病的兵油子再也装不下去了,病号明显地减少了。

在改造骑兵连的过程中,不仅要和旧军队的种种恶习作斗争,更主要的是要与盛世才的特务作斗争。盛世才知道我们都是共产党员,但出于政治上的需要,一方面装成亲苏亲共的姿态,表示重用我们,另一方面又对我们存有戒心,怕我们“赤化”了他的军队,所以处处派特务监视我们。骑兵团的特务头子是团部的少校指导员周风鸣,这个家伙又坏又凶,把蔡团长的马弁尹贵斌也发展成为特务。蔡团长见尹鬼鬼祟祟,就不要他在身边,把他调到我们连当上等兵。我们连原来已被安插了四个特务,这几个特务都受周风鸣直接指挥,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报告给周凤鸣。

一次晚饭后,我到潘司令那里去汇报工作,刚坐下电话就响了,我一接对方就问我是不是谭连长,并说连队门口有人找我,要我立即回去。他们就是让我不要与外界接触,特别是不要与党组织和党员同志接触。他们对我们在和田工作的党员监视得更严。一个星期天,我们几个党员到喀什河边碰头,刚刚到了这里,周风鸣就带着七八个人来了,见面后奸笑了两声,就骑着马走了。又一次,我们在操场边的沟里刚想碰头,地方公安局来了几个人,我们只好停止活动。这些公安人员和周风鸣他们是一伙的,经常互相通气,对付我们。

由于我对骑兵连的“改造”工作取得了明显成绩,激发了士兵们的抗日热情,也对盛世才专制更加不满,因而引起了盛世才及其走狗们的仇恨。1941年冬,他们把我调到警备司令部参谋处任作战参谋。参谋长张炳光是个特务,上尉参谋张鹏程也是特务,他们与盛世才有密切联系,与公安局刘麻子一伙来往也很密切,专门监视潘司令和我。特别是张鹏程,他什么也不懂,专门与我作对。

我把这件事向潘柏南司令作了汇报,他说:“他们对我早就这样干了,只是我没告诉你,往后要多加小心!”盛世才假亲共、真反共的面目越来越暴露,形势也越来越紧张。时间不长,潘柏南就被调走了,他们把我夹在中间,许多工作都逼着我去干,但又不让我随便走动。一位官长对我开玩笑说:“你兼了这么多代处长,要发财了!”我心里很明白,盛世才已经向我们共产党人开刀了。不久,我和军需处长谷志远也被赶走了。我们预感到一场政治迫害就要临头了。

果然不出所料,离开和田到了迪化后,只在省署招待所住了四五天,就被盛世才软禁起来,从此开始了长达四年的监狱生活。

谭庆荣口述,彭源重整理,原载《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左支队在新疆》。谭庆荣同志又名谭桂标,1929年参加红军,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原任红西路军营长,进入新疆后奉派任盛世才驻和田之骑兵第三十八团连长。1942年被捕入狱,1946年获释,返回延安。后参加了解放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