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福建文人戏曲集(元明清卷)
7944500000055

第55章 花月痕传奇——[清]陈烺(11)

【前腔】佳人姓霍谁与侪,是小玉重来。虽不遇黄衫骑马客,却休须自典金钗。相逢世外,正告诉从前禁害。那晓有个神人,把小姐兜去。(老哭介)我的儿呵!(旦亦哭介)我的映花小姐呀!罡风快,吹落茫茫烟海。

(老)据说,这女子是霍映花了?(旦)是。(老)这便是我女儿。(旦笑介)又胡说了!前认我作女儿,今又认他作女儿。前要做我的亲娘,今又要做我的岳母。

【黄莺儿】亏尔发苍白,欠忠诚忒弄乖。是人皆出尔衩裙袋?(老)尔不信,拿个东西尔瞧。(取画介)尔认得么?(旦)呀,这是小姐画的,我还题诗上面。(指介)这便是娇娥的腮,这便是鲰生的颏,叹春风空识遗图在。尔这画何处得来?(老)这里便是我女儿闺房,这画便是我女儿亲笔。(旦)尔女儿呢?(老指旦介)尔的身子不是我的女儿?(旦)呀,转疑猜,怎的须眉男子化作女裙钗。

我不信有这事!(老)你不信,试把镜子一照。绿阴取镜来。(贴取付旦照介)(旦)果然是小姐的花容。

【前腔】真作女娇孩,把乌巾换紫钗,粉铅不用何郎买。这等尔果是我的岳母了,容女婿萧步月拜谢。尊身请抬,尊颜请开,蒙恩愿下韦皋拜。(要下床)(老止介)休拜休拜。(旦)拜应该,休言半子身体已全胎。

(旦指介)我的晴云来了。(老觑介)(丑上)安人在这里么?(老出介)(丑)员外遣来报知,小姐回魂,附俺相公身上,请安人往看视。(旦叫介)晴云快进来。(丑)呀,怎的有相公声音?(老)尔相公亦回魂在此,附小姐身上哩!(丑)又有这奇事?(入介)(老喜介)我女儿回魂,快去看他。绿阴,取茶与晴云吃。(贴)晓得。(俱下)(旦)晴云,可认得我么?(丑)还认得相公的声音。(旦)

【琥珀猫儿坠】重来尘界,全换旧形骸,只拥鼻微吟声不乖。员外好么?(丑)员外见小姐回魂,思量相公,越发悲伤呢!(旦)小姐好了么?(丑)小姐不见人,不知身子如何?(旦)那也不消问得,是他是我共胚胎,休猜,我若春回,他亦春来。

扶我下床走走。(丑)怕劳碌。(旦)不妨,我行得。(丑扶缓步介)

【前腔】桦靴何在?阔步儿偏套小弓鞋,怕窣地罗裙扯脚歪。(推开丑自健步介)他时重上雨云台,若个衫巾,若个裙钗。

我要往见爹爹。(丑)这使不得,身子虚弱,员外少不得便来看视,且去将息罢!(旦)

【尾声】世间总是虚空界,任魂气来回不碍,但安真情结作胎。

第三十二折圆影

(外上)月老倒翻男女簿,天公重定死生缘。我萧希颖,要为月儿完姻,须与张姻叔商酌事宜。(末上)张家妇见萧家庙,不拜留侯拜酂侯。(见介)吉期近了,诸事都全备了么?(外)都全备了,只是不好行礼。(末)怎的不好行礼?(外)

【仙吕入双调过曲】【普贤歌】一个是楚宫郑袖梦巫山,一个是苏武抱了琵琶出汉关。一个是嫦娥把桂刊,一个是吴刚响佩环。谁把这倒置婚姻双礼拣。

到底是谁家嫁女,谁家娶妇?(末)自然是我家娶妇。(外)娶妇的却是女身,怎么说?

【玉抱肚】双星河汉,到秋期翻愁两难。是天孙却顶方巾,是牵牛偏载危鬟。谁闻娶妇得潘安,那见新郎是季兰。

完亲日,月儿如何打扮?(末)自然是新郎打扮。(外)他现女妆!

【前腔】若从新男扮,笑乌巾旁垂耳环,领围宽易认香喉绢衫长,难罩弓弯。(叹介)可怜金雀小鸦鬟,本是当年玉笋班。

那霍小姐当如何妆饰?(末)自然是新娘妆饰。(外)他现是男妆!

【前腔】若作新娘妆扮,怕剃双眉初描未弯,况他被儒衣束带垂垂,怎逢点香钩移玉珊珊。若依旧男妆呵,又恐文君绿绮反先弹,倒向司马眉间看远山。

拜堂时节,那个居左?(末)自然是月儿居左。(外)

【玉交枝】把周堂图按,那见小香娃居然左间。那小姐呵,轩轩霞举偏低盼。俺这月儿呵,袅亭亭翻赋间关。合卺杯那个先饮?(末)自然是月儿先饮。(外)月儿是女身,却似雌刘晨僭将麻饭餐。小姐是男身,翻使小梁鸿高举眉间案。这婚仪周公怎刊,这傧仪公西怎娴。

(丑上)老舅爷来了。(外)快请进来。(丑下)(小生上)(外末迎介,分宾坐介)(外)令甥女到那边,更好了么?(小生)更清白了。令郎回这边何如?(外)较强健些。亲母那边,想都豫备了么?(小生)都豫备了。但家姊遣我来,问亲家作何行仪?(外)恰与令友相议,衣服打扮、拜堂合卺等俱难妥当,专候尊裁。(小生)据小弟意,都可不必。连伴婆傧相,亦不必用。(外末)如何不必?(小生)前番花轿已抬过了,周堂已拜过了。

【前腔】从前定案拜堂,供何庸再翻。他已经男变女,女变男,若又男穿女服,女穿男服,从来无此身容幻,到三生也难反真颜。那合卺更不消了。(外)何故?(小生)蓝桥只将琼液干,天台但吃胡麻饭。他们不曾合卺,皆成神仙眷属。况这番事出非常,何拘常套?(外、末)有理。今当怎样?(小生)只要如常打扮,把小轿送甥女过来,同令郎在大士前证盟罢!靠普陀长为保山,谢慈悲长垂绣幡。

(外)是极,是极!就依此而行罢!(末)这样果然妥当!似俺呵,

【隔尾】原无家事相牵绊,好待尔婚期赶办,便携手同游处处山。

(小生)百年本是三生约,一笑重成两姓欢。就此暂别!(外、末送介俱下)(旦常妆带丑上)再合卺仍初合卺,他生缘就此生缘。小生萧步月与霍小姐完姻,历了多少磨折,方有今日也!

【川拨棹】久把佳期盼,到今朝,车共挽。只是一件,把芳容觌面相看,把芳容觌面相看,是对镜司空见惯。这还罢了,只是今宵呵,他把绿沉枪,倒攻俺函谷关。自笑女淮阴,误登了云雨坛。

且下楼去,见过爹爹叔叔,好待小姐来也!(俱下楼介)(下)(生常服带贴上)再世姻缘初世梦,男儿巾服女儿心。奴家霍映花,今日与萧郎成亲,脱尽新娘故套也!

【前腔】真希罕,到佳期,妆不扮。(贴)都因小姐平日,喜戴方巾,今日果然戴了巾子成亲。戴方巾镜里自看,戴方巾镜里自看,这个俏郎君,可也任侬家自赞。(背介)只是今宵呵,他便做新郎没那般,俺又是新娘恐赧颜。

且去看看母亲,轿来报知,那幅诗笺须要带去。(贴)晓得。(下)(场上设佛座,左挂芝幡,右设屏镜)(副净扮心空上)今日萧相公与霍小姐成亲,即在大殿拜佛证盟,师父叫我铺设,只是相公却是小姐,小姐又却是相公,今夜云云,不知怎么摆布?(笑介)我即是他他是我,自家吃了自家茶。铺设已完,报知师父去。(下)(老旦上)尼作冰人真不惯,两番媒礼一番酬。老身为萧霍作媒,今日方真成就。只是女反成男,男反成女,今晚……(掩口笑介)那不是我出家人所说的,不要说罢!呀,小姐进来了!心空,快报萧相公得知。(内)晓得。(贴持笺随生上)(生)师父稽首。(老)小姐恭喜。(丑持画随旦上)(旦见生介)小姐拜揖。(生作羞介)相公万福。(老)尔二人先拜菩萨。(俱拜介)(交揖介)(共揖老介)(旦)小生呵!

【朝元令】往日哩,思窥玉颜便向青铜看,今日呵,亲描黛弯反似红墙闲。本色难还,真心不散,这总藉慈悲垂盼。惊散天关,依然共伊拜净坛。(指幡介)仍见旧芝幡。(指镜介)兼将屏镜安。(取丑画卷介)无数恩情,看取这丹青犹灿。(放佛前介)请缴上会图公案,会图公案。

(生)奴家呵,

【前腔换头】罡风吹散,何期会此间。往日呵,镜里对郎颜,翻生羞赧。今日呢,当前相碧弯,只当窥鸾自盼。这总由慈眼相看,依然共伊拜净坛。(指幡介)结愿绣芝幡。(指画介)盟心画木兰。(取贴笺介)无数恩情,更在这联吟玉版。(放佛前介)请缴上和诗公案,和诗公案。

(老)我和尔们先往楼上打点,好请相公小姐上去。好将法界重云阁,化作高唐梦雨台。(老下)(贴、丑俱上)(丑挤贴介)(贴)做什么挤我。(丑)我是跟相公的,尔是跟小姐的,应让我先行。(贴)尔相公还是母的,我小姐倒是公的。怎僭得我?(丑)这等让尔做相公,我只做小姐罢。(贴)啐啐!(俱诨下)(外扮韦驮执杵高立场角喝介)咍!(生旦惊视伏介)(外)尔这两个痴虫,迷头认影,愈转愈迷。头本非真,影在何处。菩萨慈悲,暗遣好恶因缘二使几番点拨,兀自沉迷。不着俺一下铃杵,怎能打断情魔,复还性始。(跳下将杵打生旦背一下,舞杵下)(小生扮生魂从旦这边上,贴扮旦魂从生这边上,到中间各冲倒)(贴从旦边闪下,小生从生边闪下)(生旦作忽醒起介)(生指旦介)尔不是散花天女?怎的在此?(旦指生介)尔不是侍香金童?缘何来此?(生作醒悟介)咦,我好差也!

【江儿水】谩道春光好,谁知景易阑。初时认作琼花看,少时讶作昙花幻,霎时惊作天花散。何似仍依香案,一缕真烟,不许情丝牵绊。

(旦作醒悟介)唉,俺好呆也!

【前腔】世上无凭物,是月阑。初时围作红丝绾,少时晕作朱霞灿,霎时化作青烟散。一笑回头是岸,结习全空,不许身粘花瓣。

(生旦合)我和尔呵,

【尾声】抛天上,落人间,又不是要吃黄粱一饭,为甚的洞掩桃花久不还。

(生)我待归真去也!(旦)我待还元去也!(拂衣分左右下)(内吟云)

晚步江干散碧烟,忽看月影印前川。

若教远上高山望,水自空流月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