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他挺直的鼻尖轻顶她小巧的鼻头，声音仿佛呻吟。
“喜欢你。”他举起她的左手，眼睛直视看着她，轻吻着她食指上的那枚紫晶银指环。
“喜欢你。”他薄而温润的唇贴着她的嘴上，一下左，一下右，轻轻在那小小的地方摩挲，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缠绵。
“喜欢你。宣原喜欢小月……”
身体空前僵硬着，胸口却有一波温泉翻腾而起，迅速弥漫在小月的体内，并且飞快地从心头涌向四肢百骸。第一次，主动的，她迎合了他，将自己的涩涩的吻送上他的舌尖。
突然，一阵哔哩啪啦的掌声响起在耳侧，他们身边的水面上，不知几时停泊了另一艘木船。透过木船大开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船舱里两对大学生模样的年青情侣，可能他们也是逃了课，跑出来恩爱游湖。
两对情侣都看着宣原和小月笑。因为全是年青人，又都正泡在浓情蜜意里气场相合，便开起玩笑，一红衣女孩子笑：“这位帅锅，既然喜欢人家，何不求人家嫁给你？”
“是啊，今天多好的雪景啊，你们可以天地为媒，以我们为证，快点快点，手拿雪花，向人家下跪求婚吧。”另一个黄裙小姑娘也跟着抿嘴。
小月窘到满脸通红，宣原却挑了一下他的招牌微笑，“建议不错啊，可是，求婚时应该跪左脚还是跪右脚？”
四个学生相互看，明显也不熟悉“求婚业务”，最后还是红衣女生说：“管它那个脚，有个行动，也就是个意思。船舱里面小，你们快站到船头来吧，让我手里的相机来帮你们见证这甜蜜一刻。”
“好哇好哇。这位帅哥长得好像杨阳，咱们发到网上还可以恶搞一下，标题就取〈影星杨阳雪湖浪漫求婚〉，呵呵。”大家起哄。
“好不好？”贴着小月的耳边，宣原眼里满是柔情，也不等她回答，拉着她就走到船头，作势侧身，右膝点向甲板。
小月大羞挣脱，回跑，船身突然巨烈摇晃，宣原骤惊马，“小月，拉着我的手！”小月已跑开两步，见他手掌伸来，条件反射般使劲一推了……混乱之中，宣原突然掉入湖水，“扑通”击起大片水花。
意外在瞬间发生，水花冰冷地拍上了小月的脸，那种巨大的凉意，一下子从她的脸传到她的心，又从她的心发散到四肢百骸。茫茫湖面刹那间吓呆了小月，她感到自己血管里流动着的不再是血，而是细碎的冰。
学生们也在船上慌成一团，大呼小叫，正想跳到冰水里救人，宣原突然在从远处的湖面冒出了头。
以为小月和自己同时掉进湖中，宣原猛抹一把脸上的冰冷，右左右盼，大声招呼：“小月！小月！江小月！”
只见飞雪绵绵，如千百万片羽毛冰刀落向湖面，漫天漫地的雪雾腾起，如白纱制成的灵幔……四下但见白色不见人，连学生们的船都不知去了哪里。
宣原心下大急，从未有过的恐惧弥漫全身，冷冷的入血，入骨……从心尖到指尖全都是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被迅速抽离。宣原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如果她有事……如果她有事……如果……如果……竟不敢深想，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惟有一个念头——上天入地，一定要找到那丫头，陪在她身边。
“丫头？！”最后一声，暗哑着，也如绝地困兽——无论她去了哪里，我必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那里。
如果她有事，自己决不独活。也只在刹那间，宣原就决定好了自己的命运，正要一个猛子扎入湖底去寻，听到身后有人道：“大问号。”
声音极轻，似乎还带着一丝丝颤音，但听到宣原耳朵里，无疑于是一道惊雷。世间最好听的甜蜜雷声。猛回头，他才发现两条木船泊在自己身后，他的小月一直好好的在船上，从来没有掉进过水中。从他浮出水面到想再入湖中，其实不过只是一个瞬间，他却感觉仿佛过了千百万年。“小月……”
被巨大的酸楚袭击，小月里眼里迅速升起一层雨雾，忙趴上船舷，伸手，“快拉住我！”
“坐到船舱里去！”他一面朝她游近，一面对大叫。
“拉着我！”她跪在甲板上，上半身尽量倾向湖面，固执地朝他伸着手。湖面照出她的影子，她的手已被冻得通红，然而，朝向他姿式还是没有变。
他迅速游近，一手轻握着她手， 一手平衡木船。漫天大雪里的十指紧握，虽天气无比冰寒，但他们竟没觉得半分凉意。
上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将宣原塞车中。等宣原开好了车厢里的暖气，小月已经在后备箱里找到一条干燥的浴巾。从宣原的头发上的水开始，小月手上的巾子一路替他汲水，虽然如此，可那些冰凉晶莹的小水珠还是滴滴嗒嗒顺着他的裤管流到车厢内，他们的脚下很快就有了一小汪积水。
“差不多就好。”
没有听到回答，小月抬头，突见那人正盯着自己，那两只眼睛仿佛从苍穹落到凡间的两粒星子，光华流转，美丽不可方物，而自己的身影又清洌印在其中，倏然惊慌，心头也不是多跳了一拍还是有一拍没跳。
“干干干干干嘛看着我？”
“你现在很象一个小妻子在服侍先生。”嘴角微弯，他已开始觉得冷，但是心里却有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暖。
红脸，小月将毛巾狠狠丢到宣原怀中。宣原突然侧脸，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小月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开车。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身干衣服。”
“不用麻烦你了，我开车回家去换，单程也就半个小时时间。”
“从这里开回盘龙湾怎么样也得两个小时吧？”
“我不是……其实，就算你现在去买，衣服也不是马上就可以穿的。”他好象想说什么，又临时改了口。
“有什么衣服不能马上穿啊？”
“有的衣服。”
“你打的是什么哑谜啊，是什么衣服不能马上穿嘛。”
“小月你真是……好吧，是内裤，行了吧。”
“哦。”
她突然想起来，他在穿内衣裤前习惯要清洗一次的，这样的习惯她也有——
他们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对于对方生活上点点滴滴，其实早已了然于胸，只是那些回忆随着他们的分别，在她心中如同龟背般一片片的散开，现在经他提及，又一块块的回来，要拼成那完整的壳。
她突然有些心慌。
她既害怕自己看他看得那样明白，又害怕自己能清楚的被他看透看清楚。窗外有白的积雪，雪花覆盖大地千万物，让人看不清世间的一切，可面前的这个人的目光，却仿佛能够看清她的心，她每一个带着思维的细胞。
只有夫妻间才能了解得如此清楚吧？
“可是你不能老这么湿身啊，万一病了怎么办。关于那个内……我去买一次性的好了。”
她的手刚放到门上，被他叫住。他替她扶起鹅黄色短棉褛上的风帽，并且将固定帽子的绳子在她脸下系好，“我给你的那张卡里有钱。这里是风景区没什么商店，我们要的东西要坐出租车到远一点的地方才能买得到。”
北风呼啸，冷冷如冰刀子般迎而刮着，四下白雪茫茫，并无二色，他们来的地方比较偏远，又是这样的天气，出租车没事根本不会过来揽客。小月步行二十来分钟也没看到一辆的士，好在发现了一家自助银行，赶紧跑进去。银行的落地玻璃门上被罩了一层白雾，门里的温度虽然也不算高，但总算是将风雪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到ATM上用自己的银行卡取款，先取一百块，觉得少了点，又取了个一百块，两张薄薄的红色票子被紧紧攥在手中，小月脑子里开始盘算：内衣买外贸的尾单，大概100元左右，毛衣买化纤的，差不多也是100元，至于外套跟皮鞋，那个也不定非要现在买，能将就将就一下就是——反正车里有暖气。
不对，自己常去的那家做外贸尾单货的地方离这里远得很，既使开车过去，怎么着也得四十分钟吧？再则，怎么说今天也是大问号的生日，加上他刚才从水中出来紧张自己的模样……算了算了，小月咬牙，续取800元，凑足1000块钱。
正要出门，突然想到宣原给自己的，顺便拿出来查一查。
输入自己生日日期的后六位数——嗯，大问号没有骗人，卡里果然里面有200块……等等，不对，这个2后面怎么这么多个零？小月凑近屏幕，指尖点依次点到那些零上……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两两两两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