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新闻像雪花一样漫天,街头的娱乐小报已经卖断货,宋未来离奇坠楼身亡,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相比她的死,更劲爆的消息却是她与钟越的隐婚。欧姐打电话给我,语气小心翼翼:“乐遥,你要不要休一段时间的假?”
“没事,我可以上班。”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宋未来没有出国,”我波澜不惊,仿佛心死如灰,“她已经精神失常。”
欧姐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终终是叹出一口气:“这些都交给警方处理,一定会调查处真相的。,只是你,还好吗?”
我突然笑出声音来:“放心吧。欧姐,我不会精神失常,更不会死。”
我每天带小甜瓜去街心公园散步,三天之后,我终于遇到了穆覃。我将牵引绳拴在树上,直面截住他的路:“为什么?”
穆覃愣了片刻,随即了然一笑:“你是指宋未来?”
“是你教唆她来找钟越的,是你害死她的!”
他扶额,反复摩挲着太阳穴,半晌才恍然大悟一般:“我只不过给她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钟越左拥右抱,夏卿和林乐遥,到底谁更胜一筹呢?”
我蹙眉,想不出这照片是从何而来。他却轻笑着摇头:“这张照片很快就会见报,JoyHall周年庆典,钟越弃正妻、携新欢,小三小四齐上阵,到底是风流浪子啊。”
还是中了他的招!难怪当日他威胁我与他一起出席宴会!原来这都是他的连环套!可是,可是那是一条生命!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即便我不喜欢宋未来,即便我仍然介意她和钟越的一纸婚书,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选择牺牲一个人的性命,是不是太残忍?我一定要告发他,我一定要让他为他的残忍付出代价!
果不其然,翌日我再度上了头条,照片里的我显然是个弃妇,只有夏卿艳压众人,而拼在一起的另一张图,却是宋未来弯成月牙儿的笑颜。我不忍再看,更不想去看文字里对钟越的嘲讽,这一仗,穆覃还是赢了。宋未来的死,以及各种婚变情变,公司和JoyHall的士气一落千丈,钟氏股票大跌,钟振华突发脑血栓,昏倒在家中。
林大平却趁火打劫,托人送来Mia和小九九的照片,用意不言而喻。这样的紧要关头,如果Mia再陷进去,后果太不堪设想。我问来林大平的私人手机,亲自约他会面,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倒要与他斗胆一战。
在他的公司会议室里,他跷着二郎腿,抽着雪茄眯眼看我:“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倒三番两次来挑衅我。”
“你的意思我已经全部带到,但这件事毕竟是她个人的选择,如果她不同意,我们最多也只能解约她,林先生,我已经仁至义尽。”
“可是解约她的话,你们还靠谁?宋未来已经死了,陈妙言才是台柱,你们不会自毁前程,”他放下腿,弹了弹烟灰,露出一口黄牙,“我手里有些东西,你只需要在她的水里撒上一点,也许这件事就水到渠成了。”
我去你大爷!我几乎要拍案而起,可最终还是扬起嘴角,努力一个一个字地挤出来:“林先生,这恐怕有些不妥……”
“我的耐性一直不好,”他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娱乐圈里又这么热闹,我真想凑凑热闹啊。”
我节节败退,离开时,我的包里装着一袋未知的白色粉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它的力量是可怕的。我惴惴不安,走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身边来来去去都是等待回家的上班族,我多想和他们一样,就算疲倦,就算辛苦,但至少不用面对这么多丑陋不堪的真相。
肖慎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坐在街角的咖啡屋。等他赶来时,咖啡已经凉透,一杯焦糖玛奇朵纹丝未动。
“走,喝酒去!二逼青年喝什么咖啡!”我上了他的车直奔DEADLINE而去。关于我的事,我只字未提,反倒是喝到酣处,破口大骂了几句林大平。
“林大平?名字很熟啊?”肖慎玩味地托着腮帮子,旋即拍掌,“啊,就是上次我去英雄救美的!那个死胖子对不对!”
“上次你就该多揍他几拳!”我气得牙痒痒,“揍几拳也不能解恨!只有雇凶杀人才能泄愤!”
“好啊,交给我!”肖慎突然拍起胸脯,“交给我,绝对不留痕迹!”
【02】
宿醉酒醒,前一夜,梦里出现太多次钟越的脸,他拥着我,气息呵在我的颈边:“乐遥,我们结婚吧。”
我宁愿这场梦永不醒来。
然而是程程的电话将我拽回现实,我拖着沉重的身躯前往,她神秘兮兮地在路口同我见面,帽檐压低,墨镜后露出一双狡黠的眼。我无奈失笑:“最近出了风头的是我才对吧?”
她急忙把我拉到树后,指着背后的一家商务酒店:“嘘!我来捉奸!”
“捉奸?谁的奸?”
“我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北野和曼莎正在这里私会!”
曼莎?我不由得蹙眉,扭头朝着身后的酒店看去,“金圣地”三个字眼熟地发出熠熠光芒。这是钟越一次老友会的地方,我简装出席,并且在宴席上认识了任薇安。任薇安,夏卿,她们可真像。不过这些花花草草都不重要,钟越毕竟是和宋未来登记了结婚,真可笑。
眼看着程程瞻前顾后的模样,我急忙拉住她的手臂:“你查了短信号码是哪儿的了吗?曼莎和北野?这你也信?”
“我就算相信北野,我也不敢相信曼莎!她垂涎周律无果,现在就对北野下手了!”
“那不是正合你意吗?”我停住脚步幽幽看着她笑,“你不是想离婚想很久了吗?”
程程顿时偃旗息鼓,瞪着眼睛牢牢地盯着我,旋即却又不甘心地重振精神:“所以我带了相机,有了证据更好离婚。”
在我准备舍命陪君子的时候,我的手机里来了一通陌生来电。我按下接通键,里面传来一抹成熟的男性嗓音:“乐遥啊,我是你裴叔叔。”
我的脑子轰地炸开,整个人忽冷忽热,仿佛在炼狱里煎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这通电话的,甚至在赶往钟家老宅的路上,我也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状态。裴叔叔,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似乎是叫裴知言。裴,知,言。如果我不姓林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姓裴?裴乐遥?是不是也蛮好听的?如果我姓裴的话,我就不会有乐遥这样的名字了吧,因为快乐不会离我很遥远。
不不不,他不是我的爸爸,他怎么会是我的爸爸?他是我的爸爸的话,那我和钟越又算什么?不不不,钟越算是我的什么?我算是他的什么?他已经结过婚了……
出租车停在钟家老宅的门外,管家眼尖,顿时喊出我的名字。我回过神,抬头仰望高耸的老房子,浑身的斗志竟全部烟消云散。
姑姑的脸上布满愁云,看到我却还是勉强一笑,钟家出了这么些事,她显然不会撒手不管。饭桌上她将我爱吃的菜一一挑拣出来,一边同我闲闲说着话,一边眼泪就掉了下来。裴叔叔坐在她的身边,眼里满是关切。我像是触到电,急急避开视线,只听到姑姑的哽咽:“二哥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着,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阿越又为了公司四处奔走,我一个女人,又什么都做不了。乐遥,阿越只有你了……”
我默默抿着米饭,心中又酸又涩,原来我并非女金刚,也炼就不了不坏之身。这一团乱糟糟的线,我像只无辜卷入的猫,怎么挠都是作茧自缚。
客厅里的电话铃响,姑姑接了电话回来后匆匆打开电视机,连续调了几个台才锁定在一条直播的新闻:“乐遥,你快来看!是阿越!”
我探头过去,电视屏幕里的那张脸,分明是前一夜里百转千回的梦境。我推开碗,疾步迈到电视机前,姑姑紧紧抓住我的手:“我都忘了今天是新闻发布会,阿越说他会向大家澄清真相的。”
我紧紧盯着屏幕,看到钟越取出几份文件对着镜头公示,其中一份是我见过的,他和宋未来在加拿大登记结婚的文件复印本。不过另外一份却是离婚证明,落款时间却是在他回国前。
“我和宋未来登记结婚,我不会否认,不过那也只是一纸合约。”钟越不惧频频闪烁的镁光灯,回答起记者,一把沉稳的嗓音,“我在加拿大认识她,当时她被怀疑偷渡,因为我自幼在加拿大长大,出生就是加拿大国籍,所以为了帮她,父亲建议我与她登记结婚,等她拿到国籍,我们就会按照合约离婚。”
有记者迫不及待打断他:“可这份离婚证明的时间却是两年后,按道理宋未来还没有取得加拿大国籍才对,为何你们提前离婚?”
钟越的眼神一闪,似乎是夏夜里的萤火虫,忽现后又稍纵即逝:“因为她决定回国发展,而我也打算在国内定居,我想拥有我自己的生活。”
“难道你和宋未来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对于她的死,你怎么看?你愧疚自责吗?”记者咄咄逼人,钟越却一鼓作气,迎难而上:“我与宋未来当然有感情,只不过那是朋友之谊,共事之情。我一直以为她在国外修养,对她的精神失常并不知情,更不会知道她会想不开……”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记者的镜头猛地推上,我看到他的眼底泛起朦胧的水汽。宋未来的死,一定也是他心中的一道桎梏,像是孙猴子头上的金箍,一念起,就会痛彻心扉。
突然我听到一旁姑姑恍然大悟的声音:“阿越是见到你之后才同她办理离婚的,二哥不同意,两个人吵了好久,后来僵持不下,二哥便让他同未来签订另一份新的合约,两人假扮情侣增加曝光,没想到为了你,那份合约也中途废止了。”
我恍惚地看着姑姑黯然的眼,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随即我听到姑姑轻柔的嗓音:“阿越想要的生活,是你啊,乐遥。”
【03】
我终于鼓足勇气,决定去见钟越,裴叔叔亲自送我,我想婉拒,却被姑姑推上了车。脑袋当机,手脚笨拙,裴叔叔系上安全带后看着我失笑:“把安全带系上,不然会被扣分的。”
我神思未定,只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有没有地方和我是一样的?我们的身体里是不是流着一样的血?
“这孩子……”他无奈俯下身,拉过安全带帮我系上,我看着他的后脑勺想,原来他也有两个旋儿啊,都说两个旋儿的人特别倔,我妈就说我打小就难带。
车子发动,他以为我为钟越的事魂不守舍,一路都说着笑话逗我开心,我却愈加鼻酸,只急急扭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夜里车少,很快就抵达平湖公寓,我看着跟着我下了车的裴叔叔轻声道谢:“不用送我上楼了,这里的保安很尽职。”
他笑着点点头,见我走进电子门里,这才转身走回去。感应灯很快灭掉,我停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门外那一抹昏黄的路灯光,他的身影又高又大,小时候我一直渴望这样一双肩膀,可以让我骑着到处飞。
他知不知道他有过一个女儿?
他知不知道,站在他身边的我,其实我们血脉相连。
我在钟越的公寓里等了好久,最终等到的却是一通紧急来电,他被宋未来的疯狂粉丝堵截,车子被砸,人也受伤入院。
我一路狂奔,想到他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他那么骄傲,如何容忍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责难和侮辱。他只不过想重新站起来,为什么这条路却这样艰难。到了医院我直奔急救室,忙碌的医生护士,没有人来得及理会我。我一张床一张床地找,却看不到我熟悉的脸。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神色匆匆的脸,我抓住一名经过的护士,迫不及待地问:“护士小姐,这里有没有一位叫钟越的伤者?应该才送过来没多久?”
“对不起我不太清楚,”她急忙拂去我的手,“你可以去手术室那边问问看。”
整颗心轰地砸落在地,我拨开人群朝着手术室跑去,助理说那些歌迷已经完全失控,车头几乎被铁棍砸扁,那么钟越,他会不会已经……
我不敢想,只在看到手术室门上亮着的三个字“手术中”时,整个人突然瘫软地靠到墙上,有人急忙扶住我,我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她:“里面的人是不是钟越?是不是……”
“小姐,你别激动,先坐下缓口气,”她忧心地看着我,“刚才的确进去一个年轻的男人,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位。”
我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刚才拉我一把的人也已经离开,可是手术室上的灯一直没灭,真漫长啊。我突然后悔自己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点头告诉他,好啊,我愿意,我们结婚吧。
眼前有人影一一掠过,有人走了过去又突然掉头,一道黑影就那样挡在我的眼前:“你怎么在这儿?”
我隐约觉得熟悉,茫然地抬起脸,却看到钟越正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大晚上的你跑医院来干什么?生病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神色紧张起来,蹲下来就上下检查着我。我紧紧盯着他,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手背上。我放声大哭:“你不是在手术室里吗?你不是被人砸了吗?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他愣了愣,随即咧起嘴笑了起来:“我没事,好好的呢,就是脸被几个小姑娘抓破了,你看我有没有变丑?”他摇着我的手,我却继续号啕大哭,他的笑意渐敛,心疼地一把搂我入怀,“我没事,我真没事,我向你保证,没有你的允许,我一定不会有事。”
回家路上,我接到程程的电话,我不想接,不想错过我和钟越之间久违的和睦。可是电话一直响,最后钟越终于提醒:“接吧,说不定是急事。”
我按下接通键,那头却是一片沉默:“程程?”
“乐遥,”她终于出声,“我和北野,离婚了。”
我几乎又要习惯性地以为是她在闹脾气,可是直到她的哽咽从听筒里一丝一缕渗透出来时,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手足无措,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听程程凄冷的声音在对我诉说:“那天在金圣地,他真的和曼莎在一起,当晚我就把离婚协议书给他了,他收了以后就收拾了衣物搬走了,直到今天,我收到一份快递,是他签过字的协议书。”
【04】
程程眼底的哀愁,我看得到。
车子疾驰在马路上,她面无表情地抓着方向盘,时不时地踩下油门加速前行。虽然才是清晨,但路上已经都是上班族的车流,她的技术虽然比我要好,但我还是害怕会出意外。直到路口的红灯亮起,她猛地踩下刹车,堪堪停在线内。
“程程……”我试着叫她的名字,从见到她到现在,我一句安慰都说不出口。
她的眼皮动了动,车窗外却有叼着烟的不良青年冲着她吹起口哨:“开这种车,二奶吧,多少钱啊!”
“我操你大爷!见过这么早起的二奶吗!”她勃然大怒,爬出车窗欲欲跃试,我急忙抱住她的腰,艰难地将她拖了回来。正要开玩笑地奚落几句,却看到她隐隐发红的双眼,我顿时噤声,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心中不由得发酸。直到前方的信号灯转换,我才敢轻轻地出声:“程程,绿灯了。”
自从毕业以后,我和程程已经很少有机会像从前一样袒露心扉,也很难像现在这般惺惺相惜。她想疯狂血拼,我陪她;她想彻夜买醉,我也陪她;她就是想死,我也会陪她一起。当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走出商场时,突然有擦身而过的小女生发出“咦”的惊呼,随即一群看起来不过才十几岁的高中生冲到我的面前,一个染发化妆的大姐大指着我的鼻子开骂:“你是林乐遥吧!你就是那个害死宋未来的小三!”
接踵而来的是众人的侧目和指指点点,我一阵苦笑,盯着那个骂我的女生,动了动嘴皮子,正想说教几句,却见她迅速冲撞过来,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头皮一阵发麻,眼泪都快疼出来,我扔掉手里的纸袋与她厮打起来,可毕竟敌众我寡,很快我就被围堵摔在地上。仿佛回到中学时代,被排挤,被欺压,这些我都早已习惯。黑暗兜头而来,突然有人拉开一道门,光亮重新照回我的身上。我看到程程浑身戾气地挤进人群,一把揪住那个大姐大的渐变彩发,一边往外拖一边狠狠咒骂:“老娘当年在学校里混的时候,你毛都还没长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