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我在灰烬中等你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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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2)

他的表演欲一向很强烈。

走出医院,我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蔫了下去。这几天,我照旧和肖慎谈笑风生打情骂俏,他没有看出一点端倪,可我却演得身心俱疲。钟越这趟回来,悄声无息,却让我伤筋动骨。我本以为我早就好了的,现在看来,只怕是雪上加霜。

在涂脂抹粉的时候,回忆如浮冰,慢慢地露出了冰山一角。

还记得刚刚看到那封分手信的时候,我只当他是不想连累我,不愿耽误我,所以骂了他一句“自作聪明”,便把信收到了抽屉里,再也没当回事。可是后来,我才发觉,一切都不是我预想的那样,离开后的钟越失去了所有的消息,整整两年的时间,他未曾给我任何的只言片语,仿佛销声匿迹,远远地离开了我的生命。

是纪尤熙的话,让我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其实自始至终,我根本就不算他的什么,正如他在信中所言,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未婚妻的角色也走向了剧终罢了。你看,他现在不也携手新女友回国了吗?我的等待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遇到纪尤熙,是在钟越离开后不久,我和她在商场狭路相逢。她的身后跟着专职拎购物袋的保姆,自己两手空空潇洒地拔足狂奔。我想躲已是来不及,只能干干地站在店门外,她猛地停住脚步,看了看我,又难以置信地抬头重看一次店外品牌的标志,最后才讥讽地笑出声:“你居然还来这里逛街?你买得起这里的一根包链吗?钟家已经破产,他能给你留多少钱?”

我不动声色,眉毛都没抬一下。

她却步步紧逼:“或者你早就捞了一笔?林乐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招啊!”

钟越不在,我就算和她拼得你死我活也没什么意思,我兴致乏乏,淡淡应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我就不耽误你了。”

我掠过她就要走,她却在身后堪堪叫我的名字:“林乐遥!”她重新绕到了我的面前,眉眼中都是深意的笑,“啊,我懂了,钟越根本就不喜欢你,怎么会给你钱呢?”

我皱了皱眉,只盼着在楼下取车的程程能快点打我的电话。

“想必你自己也明白他并不是那么喜欢你吧,相比于他之前的那些女朋友,甚至于和Vivian相比,我都看不出他有多喜欢你。虽然他是为了你才抛弃了我,不过那都是权宜之策,事到如今我也早就看得明明白白。没想到到最后他居然一走了之,压根就不管你的死活,林乐遥啊林乐遥,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她在我的身边绕了一圈,看着我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走进了店内,扬声唤起了服务员。

突然像是卡了一根鱼刺,取不出来又吞不下去。我想起自己无数次直截了当地问起他对我的感情,他都从未给出一个清晰明了的答复。

也许纪尤熙说得对,他的的确确未曾将我置于胸中,放在心上。

原本就不过是微弱的烛光,即便化作灰烬,风一吹,依然便散尽。

【04】

“请问您是处女吗?”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的脑海里一直翻来覆去地滚动着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我的神经。坐在我对面的男人,面团一般的肌肤,白,且胖,鼻梁上架着厚重眼镜,身穿一套格子西装,胸口别着一支派克钢笔。

“你好,我叫赵海滨,生在海滨小城。”他吞了口口水,伸手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厚镜片框架,带着一丝羞赧的表情问我,“那么林小姐,请问您贵姓?”

我被他的问题惊得打出个嗝,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表情木然地盯着他,从口中一一吐出四个字来:“免贵姓林。”

“哦,林小姐啊——”他如释重负一般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举起酒杯喝了口葡萄酒,放下后,又重新鼓起了勇气,“那么林小姐,请问您是处女吗?”

请问您是处女吗?请问您是处女吗?请问您是处女吗?

我愣了半晌,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手,起身推开椅子,努力保持自己和善的微笑:“赵先生,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亮如白昼的灯光,滑腻的地板,火热哄闹的宴席,还有林俊杰“不要到处扣扣”的歌声。我长长呼了一口气,将那股油腻的烤肉气息全部吐了出去,直接走出餐厅大门,拦了一辆出租便决然离开,徒留下赵海滨先生坐在角落里,偷偷拿出了裤兜里的小镜子,对镜拨弄他油光可鉴的头发。

我打了电话给我妈,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个PASS来。

“又是什么问题!老娘选的人都一等一,你这种胸前没有三两肉的,别人不挑剔就谢天谢地了,你还挑三拣四!不要念了几年书就自命不凡!”

“不是这样的,妈。”我耐下性子来,我妈近来有些更年期的迹象,“他实在是有点木,以后肯定会影响下一代智商的。”

“智商什么的也不要紧……你个死丫头,回来再收拾你!我去给小甜瓜喂吃的!”

她气势汹汹地挂了我的电话,我看着嘟嘟响的手机,浑身陷在了座椅里。小甜瓜是钟越走后我养的一只狗,品相和性格?嗯,都比较像我。我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顺手删去了赵海滨先生的联系方式。

这是我的第几次相亲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做一项研究,从男人的抽样调查里研究男人的大脑构造。这十几次的相亲里,我见过目中无人用鼻子说话的,也见过翘着兰花指跟我姊妹相称的,还见过面瘫嘴里只会吐数字的,当然更有这种智商无下限的。

若是让肖慎知道,他准得当成话柄,此后将时不时地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我颇为头疼地从电话簿里翻出了程程,她早已成为我的垃圾桶,不找她吐会儿槽,我怕今夜难眠。电话接通,我已经忍不住谩骂:“怎么会有人约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相亲?!他吃了三十盘肉!三十盘!”

“有肉吃你怎么都不叫我?”程程似乎将醒未醒,我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八点四十,她到底是睡得太早,还是醒得太晚?

“你要不要听劲爆的八卦消息?”我吊她胃口。

“报坐标!等我来!”果然,百试不爽。

【05】

“你见过这个城市下雪吗?”

站在中心广场,我望着正在装扮中的那棵巨大圣诞树,突然问起身边的程程。

程程的嘴巴里正叼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头上戴着火红火红的雷锋帽,帽檐下露出她才剪的齐刘海,整一个傻逼的形象。只是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打算放弃御姐的路线,改行走起了小萝莉。不过,她到底什么时候御姐过了?

当初问她怎么有勇气改头换面的时候,她抬起大腿就踹了一脚她新换的红色卡宴:“现在出门都不是程程小姐了,人人都钟太太钟太太的叫我,我再不小萝莉一下就未老先衰了!”

我看着她那辆据说是二奶车的红色卡宴,心疼得直哆嗦。随后在她没留意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摸了两把车门,将她的脚印子蹭了去。其实我挺能装的,我心里是真哆嗦,是真疼,不是因为那狗屁的卡宴,而是因为程程口中那两句“钟太太”。北野恢复了他真正的身份,回到了钟家,全名更为钟北野。

钟太太,我真羡慕程程,可以冠上这样的姓氏。

“这里很少下雪呢。”程程舔了一口糖葫芦,用着一副极其娇嗔做作的口吻对我说,“不过天气预报说平安夜的时候,真的会下雪哦!”

我瞥了她一眼,实在懒得搭腔。过了一会儿,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相亲的情况如实并且添油加醋地向她做一番报告。她听完后整了整额头上的雷锋帽,舔了一口糖葫芦,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他问你是不是处女?”

我点了点头。

“居然还有这么开门见山一针见血的人?”

我又点了点头。

她又舔了一口糖葫芦,眼睛邪邪地眯了起来:“那你到底是不是处女了啊?”

“你大爷的!”我啐了她一口。

她捂着雷锋帽哈哈哈地笑,故作哀怨地瞅我一眼,埋怨道:“人家以为你早就把钟越吃干抹净了嘛!”

我睁大了眼睛,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老娘不是你!没你对北野那么惨无人道!”

圣诞树已经被挂满了彩灯,也挂上了许多提前写好的祝福许愿卡片,我走过去一张一张地翻看,有很多小情侣一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圣诞节就要来了,所有的节日在小情侣的眼中,都无一例外地变成了情人节。

“钟越还不回来吗?”程程突然凑到我的身边,提起了这个名字,我心里一紧,只听她接着说,“你都空窗整整两年了,他到底有没有人性啊!放你独守空闺,你不空虚不寂寞不冷啊?”

我又哆嗦了一下,握了握戴了手套的手:“是……挺冷的……”

钟越的那封分手信,我没有和任何人提及,也实在无须多提,没有人还会记得我和钟越的关系,就连我妈也忙于张罗我的相亲。只有我身边最亲密的朋友,他们和最初的我一样,还自作多情地以为,钟越会回来,会回来找我的。

我看着那棵圣诞树上的硕大星星,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肯定是这嗖嗖的冷风吹的。良久,我听到了自己低低的叹息:“我见到他了。”

“谁?钟越?”

我没回应,她却显然大惊失色:“真是他?他回来怎么不告诉你?”

“也许——”我默了默,“也许是我看错了。”

程程也沉默了下去,打量着我的脸色许久才迟疑着开口:“肯定是看错了,他如果要回来,第一个就是告诉你!”

我没说话,继续拼命盯着那硕大的星星锻炼眼力,可是程程这丫眼力更好,扔了她依依不舍舔了很久的糖葫芦,上前一把熊抱住了我,用着娇滴滴的声音对我说:“乐遥,不要难过了嘛,你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