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我在灰烬中等你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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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3)

我一掌推开了她,大步地离开了这人潮汹涌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说出真相,钟越和我,已经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06】

我妈对我第N次的相亲失败表示痛不欲生,恨不得将我扫地出门。我坐在梳妆台旁淡定地扑着粉,好歹情场失意,职场也该得意一番。我整理好心情,在镜子里无数次地咧起嘴角,直到自然得不着痕迹,才带着简历出门。

面试官对我颇为满意,反复看着我的简历:“我们有一家新的分公司成立,不知道林小姐介不介意来我们的新公司,大概年后就可以过来正式上班。”

“不介意。”我双手随意交握在身前,冲着面试官莞尔一笑,“全新的疆域,新的挑战和机遇都会更多。”

她满意地收下了我的简历,嘱咐我先做好准备功课,年后再给我通知电话。我浑身轻松地离开,这一仗打得轻轻松松漂漂亮亮,现在的林乐遥可相当不简单。我一边走进电梯,一边冲着镜面上映出来的自己微微笑。钟越肯定不会想到,现在的我早就不是那个总是惹祸的大麻烦了,现在这个全新的林乐遥,是足以配得上站在他身边的林乐遥。

脑海中的思绪骤然断线,我看到电梯镜面里的自己,扬起的嘴角缓缓变成了尴尬的弧度。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回忆甩在脑后。才出电梯,我又被世间的巧合给了重重的一击。

大楼的入口,他逆光而来,身边依然众星捧月,独独他器宇轩昂,长身玉立。如今遥遥望去,只觉得他浑身的气场都沉静许多,大抵还是成熟了些,连我在这两年里都变了一番模样,何况在商战海浪里沉沉浮浮的他。

我不由自主停在了原地,手里捏着的资料全都皱成了一团,视线舍不得离开他的身上。

他似是感应到我的目光,迈进大楼几步便也停了下来,疑惑地抬头,一对漆黑的眼眸刚好锁在了我的身上。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起先是一亮,随后却慢慢地黯了下去。我没有动,他亦没有动,双双对峙,谁也不知道该往前迈一步。他的身边有人催促,我挪开视线打算离开,可脚却仿佛被定住,分毫不能动弹,而他却已经迈开腿朝着我走了过来:“林小姐?”

心脏猛地一缩,突兀的酸胀感让我匆忙垂下了头。他来到我的面前,只静静地看着我,视线里有着讳莫如深的情绪。我蓦然仰起脸,朝着他扬起声音:“钟先生?这么巧?”终究是老搭档,配合得如此滴水不漏,他眸色一凝,随即淡淡散去。我举起手里的资料,冲他笑道:“我过来应聘,没想到这样都能遇到。”

他的视线移到我的简历上,片刻,才霍然扬眉:“肖慎怎么样了?他现在需要人照顾,你来应聘工作,他不介意?”

我愣了愣,旋即才反应过来,现在我的角色,大概正是肖慎的女友。

“他才不敢,”我一阵苦笑,在他的疑惑中,我振奋起精神,捏着拳头故作野蛮,“他现在正需要我努力工作赚取医药费养他才对!”

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否自然,只是钟越的眼神在我的脸上逡巡许久,半晌才移了开去,笑容有一丝尴尬:“倒是我多虑了,那么祝你成功。”他又要与我擦肩而过,我徒然留在原地,只觉一场大梦已醒,不知何去何从。

“乐遥——”突然背后响起他的声音,我仓皇转身,他逆着光朝我走了回来,面孔笼罩在阴影之中,看得不甚清晰,“这个忘记给你了。”

我低头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的药膏,整个人怔怔地不知所以,他塞进我的手解释:“据说不会留疤,早晚一次,别忘了。”他转身走入人群,很快消失在电梯里。我看着摊在掌心上的药膏,余温未了,不知是否随身带在身上,我禁不住双眼酸胀。这算是什么?这到底算是什么?

有年幼孩童小跑而来,撞落我手中的简历,我才回过神来,蹲下身子一一捡起,简历上的两寸证件照,那个林乐遥笑得好天真。

【07】

程程又被我CALL了出来,DEADLINE是我们的新据点。最后期限,听起来多有醉生梦死的感觉。我仍然只喝百利甜,不加奶,因为酒精过敏,所以一直浅尝辄止。

吧台上,我摇着透明的玻璃杯,听着碎冰块在杯子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他装作不认识我。”

“谁?”程程后知后觉,“你说钟越?他真的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仿佛自言自语:“他故意的,想要和我一刀两断。可是何必呢?我又不会纠缠。”

程程喝了一大口她杯中的“潜水艇”,打了个酒嗝冲我纳闷道:“他怎么会故意不认识你?除非他有难言之隐,或者,”她顿了顿,眉梢高高扬了起来,“或者他失忆了!他一定失忆了!”

“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失忆那种戏码早就过时了!”

百利甜全部入了喉中,不很辣,甚至还有奶油的丝滑醇厚。我突然想到在钟越走后,我听到的那个关于百利甜的传说。

在百利甜的发祥地英国,有一位著名的调酒师,他的太太死于一次意外,他一直陷在悲伤中。后来他在飞机上遇到一位很像死去太太的空姐,他仿佛重获新生,自此开始疯狂追求。然而,空姐并未接受他的爱,却告诉他,有时候人的心会被蒙住,你对你前妻的思念和对我的爱完全是不同的情感,就像奶和威士忌永远无法混在一起。调酒师听完后默默离开,他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将奶和威士忌相溶在一起,而且还加了蜂蜜使它们的味道也混为一体。当他知道空姐终于愿意品尝这第一杯的Baileys Rock时,他忍不住在杯中加上了一滴眼泪。后来百利甜被空姐带上飞机,传播到世界各地,她对每一个喜欢喝百利甜的人说:“这杯酒,我等了一年。”

我曾以为自己也是心被蒙住,或许和钟越的情感不过是一场龙卷风,不过刹那间消弭了我们曾经的伤痛,短暂的欢愉让我们都盲了眼盲了心,但一旦分开,当耳目都重新清醒,也许这份感情只是彼此浅尝辄止的酒。

可是,直到我再次看到他,看到他对我,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礼貌而得体的客套,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并没有被蒙蔽,我的心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爱他,是的,我爱他。

这杯酒,我也等了一年。

不,已经两年了。

程程重新要了一杯酒,正歪着脑袋看酒吧里的电视屏幕。我推开空了的玻璃杯,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电视里正在放着娱乐新闻。接近年关,各种盘点都接踵而来。在我漫不经心的应付里,我恍惚听到了节目主播提到了钟越的名字。

眯眼仔细看去,漂亮的女主播正口齿清晰地播报:“中日混血的台湾广告红星宋未来,近日终于承认已和圈外人相恋,而记者也在蹲守数周后发现,这位圈外人正是昔日钟氏集团的落难公子钟越。两年后钟公子重新进入大众的视线,竟化身成宋未来的最新男友,问起二人如何相识,以及二人日后的打算,钟公子却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屏幕里的画面是几天前的娱乐新闻,宋未来密会男友,二人在顶级的餐厅约见,只有男人的背影被拍,但我却能认出来,那正是钟越。随后画面转到最新的采访,宋未来顶着齐刘海,弯着月牙一样的眼睛,羞赧地对镜头说:“我和他本来都想保护自己的私生活,但如今大家都知道了,还是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在她接受采访的大画面上,有一个叠加的小画面,钟越正牵着宋未来从一辆跑车里走下来。

原来如此。

那日金律师口中的宋小姐,原来如此。

我没说话,一旁的程程也没说话,直到整个娱乐节目都放完了,我才愣愣地扭过头,将程程从头到脚扫了好几眼,兀地开口:“宋未来怎么那么像你现在的样子?”

她拨弄了一把自己的齐刘海,还有故意化的下垂狗狗眼妆,良久才反诘道:“萝莉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无言以对,一杯百利甜悉数灌入喉中。空了的玻璃杯重新握回掌心,无意识间已经紧紧扣住杯壁,指节都开始发白。即便我一早就知道我们已经毫无干系,我可以热热闹闹地去相亲,他当然可以另觅佳人。可是一联想到白日里他对我的疏离,就觉得胸口发堵,那种熟悉的酸涩感又开始朝我袭来,我蜷了蜷手,努力地抵抗住那股酸涩的浪潮。

可是他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是什么?

握住我手腕的温暖掌心是什么?

那管药膏是什么?

我提前与程程告别,背脊挺得笔直,头高高昂起。可是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散场,只留有寂寞的余味。而我留下的背影,也不过是虚空的伟大,强撑的坚强。

他离开的这两年,我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他够狠心,彻彻底底撇开我。只有我是那个傻瓜,执拗地在原地守候等待着他,以为他会回来,会披荆斩棘地回来,会踩着七彩云光彩荣耀地回来。

我妈让我相了那么多次亲,我每一次都是敷衍,从来心不在焉,从来心有所属,因为有了那个人,像个标杆一样立在我内心的疆域里,其他人怎么都入不了眼。在无数次被质问他是否会回来的时候,我总是那么坚定地回答别人,也回答自己,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他即便是回来了,也未必会重新牵起我的手。

他驾了七彩云,他身披了荣光,他是要逍遥西游的孙悟空,不是要来娶我的至尊宝。

钟越回来了,可我不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人。

不管是他的归来,还是他的新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