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人们已经不满足于编撰月亮神话或者思考月亮哲学,今天老练的政治家们思考的是如何捷足先登和制定一部“月球宪法”。
也许,对一般民众而言,人类第二次登月热潮意味着美好的未来,一个月球时代到来,人们可以享受到月球开发的好处:得到长久稳定的能源供应,能源价格因此大幅降价,而且充足,不再受难以预测的海湾危机、巴以冲突等人为因素影响而导致石油价格波动之苦;人们可以享受到航天开发后许多新科技产品带来的便利;人们也会因为大规模开发月球而享受到大量的工作机会,也许薪酬还会日渐看涨;人们会得到一个更广阔的殖民空间,把地球上拥挤的人群分流到月球上去;人们也会盼望享受到鸟语花香的优美环境,因为大量污染环境的工厂已经被迁移到月球或者火星上去了,去污染那里吧,我可以得到一些清净了;人们也许还多了一条旅游线路,尽管可能有点贵,但毕竟那充满外星魅力和各种失重感受,而不是周而复始地去迪斯尼座过山车玩。
但实际上,任何一个政治家都不会喜欢唱“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样的浪漫歌曲。对全世界任何一个政治家来说,月球都关系到一个国家的整体利益和未来国际社会格局。
前面说的关于月球的意义实际上是对整个人类而言的,但对人类的发展来说,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和共享,而是从古至今一直遵循着人类本来的自然属性,那就是狼群生存原则,即先到者先得,他享有月球资源的支配权和利益分配权。对整个人类而言,月球实际上就是一个新美洲大陆,他的意义与发现美洲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们都是一片“新领域”,都拥有巨大的资源,区别只在于美洲大陆是被“发现”的,而月球一直以来可望不可即,直到人们拥有了现代航天技术后才开始把月球梦变为现实。
1492年哥伦布这个意大利人梦想着到葡萄牙或者西班牙去游说,说服他们能给他提供几条船和必须的资金,他想去发一笔财,如果能从西班牙找到一条通往中国的海上捷径,那么就意味着巨大的财富在等待着他。哥伦布远不像欧洲人称颂的那样是一个学者、谦谦君子和伟大的航海家,其实,哥伦布甚至算不上一个合格的航海家——他原本是要到中国和印度的,然而他却把船开到了美洲大陆,并且他直到死去还以为他找到了通往东方的航线,其实那只不过是个幸运的错误,一条错误的航线,只是他的运气是航海者中最好的,这条错误的航线通往的是一个巨大的、为开发的大陆,到这里攫取财富远比到东方作交易或者掠夺风险要小得多,这里只有不堪一击的土著人,他们的文明程度还停留在古老的阶段,因而他们没有多少抵抗能力,相比之下,印度和中国、日本都拥有相当发达的文明,他们能组织起强大的反击。
在殖民时代的欧洲社会中,最珍贵的礼物就是一张地图,甚至也许这张地图并不精确,但那也是价值不菲的,因为整个欧洲直到那时还不清楚整个世界是什么样,对习惯于狭小的地中海来说,外面的世界太庞大的了,几乎每一张新地图就预示着一条通往财富的路。
狭小、阴冷的欧洲自希腊帝国起就奉行扩张思想,在地理大发现前,欧洲人曾数次梦想对外扩张,寻求财富,但最终总是被驱赶回欧洲。欧洲的扩张思想可谓是一种传统,一般来说,欧洲将希腊时代看成是欧洲文明的开始,希腊帝国是一种城邦制国家,不存在完整统一的希腊帝国,而是一个分散、各自为政的半岛联盟,并且这种联盟也仅仅是面临波斯入侵这样严重威胁的时候才成立,希腊文明的核心几度变迁,也曾有长达四百年的黑暗时代,但这些没有影响希腊作为一个扩张性的帝国威严。希腊具有代表性的是两大城邦,即雅典代表的海洋势力和斯巴达代表的陆上势力,其中雅典是希腊奉行海外扩张的核心力量,它所建立的提洛同盟实际上就是一个希腊海上帝国,这大致可以看作欧洲崇尚海洋扩张的经典时代。后来希腊北部的马其顿地区崛起了一个可怕的帝国,那就是亚历山大帝国,尽管马其顿人自视为希腊的一部分,因为他们与希腊同种同文,但希拉人、尤其是雅典人和斯巴达人自始至终没有认同他们,而是一直把他们视为野蛮人,而斯巴达人几乎就从来没有真正臣服过亚历山大,而是一直与亚历山大为敌。亚历山大开创了欧洲人第一次大规模的帝国性征服战争,它大大拓展了欧洲的势力范围和视野,亚历山大不但征服了昔日强大的波斯帝国而且也征服了远比波斯帝国更为广大的领土,包括埃及和一些中亚地区,向东则一直达到了印度河流域。但亚历山大的帝国太庞大了,它根本无法像一个普通国家那样正常运转,亚历山大一死,帝国立刻就分裂成三个部分,亚洲部分还是回到了亚洲人手里,非洲部分也还是回到了非洲人手里,尽管三个帝国都是亚历山大的部将称王,但这丝毫不影响帝国的属性,一点点王室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他们也几乎接受了波斯、埃及原有的一切,他们仍然是欧洲以外的世界。
罗马帝国是紧随着亚历山大帝国之后的另一个欧洲大帝国,这是欧洲历史上最伟大、最持久的大帝国。它同样是一个野蛮扩张的帝国,它的一切几乎都是征服来的,它的财富是掠夺来的、它的奴隶是殖民地的俘虏和居民、它的疆土一刻也离不开军队的征战,甚至他的文明也是从希腊那里掠夺来的,也许,你会认为罗马人不过是一群野蛮人,只会不停地、永不满足地征战,但这就够了——成吉思汗比罗马人还要野蛮和会征战,但他的帝国却没有学会罗马人连文明一起掠夺,结果他的帝国远不及罗马帝国辉煌。罗马帝国尽管非常辉煌,也有着非常高的成就,但罗马仅限于环地中海地区,并且一旦罗马衰落,它就分裂为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尽管东罗马帝国之后还延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但作为罗马帝国的发源之地的西罗马帝国则早早地就四分五裂,并且从此以后再也没能统一起来。并且,最重要的是,罗马除了原有的欧洲部分,一切又都回到原来的位置,欧洲并没有拓展任何领土,还是那句话,原本属于非洲的还归非洲,原本属于亚洲的还归亚洲。
这之后,欧洲人尽管四分五裂,彼此矛盾重重,但他们仍然念念不忘传统上掠夺是获得财富的最佳途径这条座右铭。欧洲尽管没有统一,但他们有统一的信仰——基督教,他们都是基督教徒,整个欧洲也同属基督教文明,这样他们就有了可以统一行动的可能。他们先后在教皇的支持下,以宗教的名义发动了十次十字军东征,实际上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掠夺行动,这些十字军战士其实人人都抱着到富有的东方去发财的梦想而参加到军队中来的,这种心态不是少数统治者,而是自最贫穷的农民到国王、教皇都是如此。
到了十五世纪,随着航海技术的日渐成熟,狭小的地中海已经无法满足欧洲人的胃口。欧洲的海盗和探险船首先走出地中海,从此开创了一个伟大的航海时代——今天美元的标志“”(注:此处S中应为两条竖线,电脑中没有这个字符,另外寻找)原本中间是两条竖线,那就是地中海之布罗陀海峡处的标志,中间的“s”象征着船的航迹,意味着欧洲舰队从此走出地中海,而美元正是美洲大陆财富的象征。航海时代是欧洲真正成功的对外扩张,以前无论是希腊帝国时期、亚历山大帝国还是罗马帝国时期,最终总是被打回原形,只有到了海航时代,欧洲才可以对外大规模移民,即实行殖民,从此千百年来一直偏安欧亚大陆一偶的欧洲诸小国一跃成为世界的主宰,欧洲传统三的民族的版图超越了历史上任何一个大帝国的版图,历史上最大版图的蒙古帝国与之相比也是相形见绌。
在殖民时代,欧洲各殖民国家还只是利用殖民地的财富,殖民地本身并没有成为独立的政治力量,这种情况持续到殖民地经济逐渐成熟起来,并形成完整的独立体系后,殖民地居民开始形成了独立利益群体——当然,这主要是指美洲和澳洲这些新大陆,而亚洲这样的殖民地原本就有完整的经济体系,这和新大陆不同。新大陆的独立意识逐渐得到居民的支持,之后以美国独立为显著标志,新大陆各地陆续独立,这使得原本以欧亚大陆为世界的政治格局大为改观,欧洲和其殖民地的分裂实际上是一个大欧洲的分裂,形成了老欧洲和新欧洲(即新大陆),新大陆形成了一个与欧亚大陆分庭抗礼的新政治群体,其中美国的实力最为雄厚,美国和其新大陆伙伴的出现完全打破了欧亚大陆数千年来的基本政治格局,并且由于美洲大陆新政治势力的后起优势,同时也由于他们并没有欧亚大陆持续数千年积累下的重重矛盾制约,新大陆政治势力迅速崛起并在短短200年内就超越了欧洲大陆,美国今天能成为独一无二的超级大国最大的因素就是因为它独立于欧亚大陆之外,可以拥有后起优势,也就是充分利用了它的边缘优势。
今天,通过持续不断地探索,人们对月球的认识越来越深刻和清晰。至于经济价值和科学价值前面已经说过了,而关于月球的政治战略价值也获得了一个比较模型,那就是美洲大陆对国际社会的影响。说月球是另一个美洲大陆也许从生存常识的角度看有点难以接受,因为月球不是地球,它没有美洲大陆上空厚厚的大气层,也没有美洲大陆上曾经壮观的北美野牛,也没有繁茂的亚马逊雨林,更没有尼亚加拉大瀑布,那里遍布着威胁生命的各种环境,怎么能与美洲大陆一样呢?的确,这是事实,但这不是反对的理由,宇航技术的常识是,我们能到哪里,我们就能生存到哪里。在月球上建立适合人类殖民的基地尽管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工程,并且可能困难重重,但这不会比埃及人修建金字塔难了,今天,人类的技术已经完全能在月球上建造一个舒适、安全的殖民基地,问题只是时间、金钱和互相竞争这些琐事上。
实际上,世界各主要大国都相继提出了自己的月球战略,美国、日本和欧洲甚至提出了可行的月球基地模型,这些都预示着一个伟大的月球时代的到来。但人类一直以来总是在知识上获得一个又一个令人喜出望外的成就,但在社会治理上则进步缓慢,总要上千年、数百年才能上一个台阶,并且是历经磨难、代价高昂,而在克服彼此矛盾上则差不多是在原地踏步,现代人之间的矛盾不比原始社会少,甚至有证据表明欧洲人到来前的非洲原始社会是一个相对宁静、和谐的多的社会,远比欧亚大陆上动辄兵戈铁马、硝烟战火矛盾少得多。现代国际社会一直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矛盾深刻的社会,这是一个上演各种阴谋和悲剧的好舞台。
在认识到月球的价值后,尤其是认识到月球的军事、政治价值后,各国都在紧盯着别人的月球计划,因为国际社会至今还没有一个有效的互相制约、公平共享的体制,也就是说,这里和航海时代没什么不同,甚至连教皇那一点可怜的权威都没有,拉丁人首先获得了航海优势和霸主地位,于是他们圈占了整个南美大陆,大英帝国和法国人后来居上占据了北美大陆和澳洲大陆,斯拉夫民族奉行的是陆路扩张,没什么航海优势,所以与美洲无缘,仅有的一点阿拉斯加也被目光短浅的俄罗斯人卖给了美国人。大英帝国成为最大的收益者,美国与大英帝国几乎可以说一脉相承,他们本来就是同种同文,塞廖尔·亨廷顿最近提出的盎格鲁-白人-新教这一美国精英核心思想说明美国已经非常成熟地在走向一个新美洲文明,尽管月球将来完全脱离地球而形成一个月球文明不太可能,但如果地球上的某个大国或国家集团掌控了月球,那么就有可能形成一个新的国家-月球利益集团,这无异于又一个超级大国的出现。
目前,实际上,整个世界的新领地主要是三个方面,一个深海,这是一个人类尚未成功占领的领域,那里的危险和难以接近的程度不亚于飞向太空;另一个新领域就是地球的南北两极,这里的主要障碍是寒冷的气候,但这里的资源也很丰富,尤其是科学研究资源,另外这里也具有军事战略价值,这里也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但相对来说较为容易一些,因此,这里也是人类开发较早的地方;再有就是外层空间,这是一个最广阔的领域,包括地球轨道、月球、和火星等太阳系空间以及整个宇宙,当然,人类的大规模太空活动还没有形成,但这里的价值要比深海和南北两极要大得多。
外层空间的地球轨道是人类走向宇宙的第一步,而月球又是控制外层空间的最理想战略基地,并且这里也是开发太阳系其他星球和观测宇宙的最理想前哨,换句话说,月球既是一个保卫地球的卫星,也是一个控制地球的最佳战略之地,他的价值就如同君士坦丁堡对黑海的意义、直布罗陀海峡对地中海的意义、巴拿马运河对美洲的意义、马六甲海峡对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意义等等,一句话,月球有三大方面的意义,一是资源价值,这是普遍的意义,但先到者先得,也就是说谁先到谁的利益就最大;二是控制地球的价值,即军事政治意义,三是新月球经济价值,即由开发月球可以产生一个非常巨大新经济,其价值无法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