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刀红 插图◎祝呈平
一、爱射猎的皇帝
午后，马太后在宫里午睡，突然大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
马太后深陷在这个噩梦里很多年，在场的宫女早就习惯了，见马太后醒了，就帮着马太后擦拭身上的汗水。
刚更换过衣裳，就见皇帝兴冲冲地跑到太后的宫殿，对马太后说：“母后，你猜猜，今天，我到南阳侯的猎苑里猎获了什么猎物？”
马太后自从四十岁以后，身体一直有病，不能行走，每天只能卧靠在床榻上，就连在宫外行走，也必需让人抬着。皇帝刚满十八岁，稚气未脱，马太后看着少不更事的皇帝，笑着说：“无非是什么獐猪兔狐之类的野物罢了。”
“不，母后，你猜错了，今天的猎物，是一头大象。”皇帝兴冲冲地比画着说，“足有十头水牛那么大。”
“那你们是怎么猎住那头庞然大物的？”马太后有些惊奇地问道。
皇帝说，因为南阳侯知道，自己对射猎非常感兴趣，所以，南阳侯多次邀请他去南阳侯的私人猎苑狩猎，这次，皇帝同意了。皇帝来到南阳侯家的私人猎苑，不禁有些瞠目，因为连皇帝站在山头上，也看不见猎苑的尽头。南阳侯笑着说：“臣子的猎苑足有五十里路那么宽广。”
在南阳侯和侍卫们的陪同下，众人驾鹰牵犬，向前方搜去，赶出了不少野物。突然，南阳侯指向前方，惊叫道：“皇上，你看，那是什么？”皇上抬头一看，原来是个庞然大物——大象。南阳侯忙叫人从三面围住大象，向一方驱赶。在两百多人的驱逐下，那头大象慌不择路，跌入陷阱，皇帝说：“那头大象可真是铜皮铁骨，挨了一百多箭，最后，才用铁矛将其戳死。孩儿听说象鼻是天下最好的美味，我就取下象鼻，让宫庭御厨烹饪，等会儿就送上来，让母后品尝。”
马太后皱了一下眉头，说：“皇上，我让你找得苏茂景，你找到没有。”
皇帝说：“我已经吩咐下去，让苏州知府尽快捉拿，只是苏州知府的官员称，这家伙二十五年前发了一笔横财后，全家迁走，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马太后双牙紧咬，说：“皇帝，你一定要帮我抓住此人。”
皇帝有些诧异马太后的表情，因为他从小没有见过马太后如此动怒过，似乎苏茂景和马太后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不敢多问，因为马太后是他最尊敬的女人。皇帝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妃，和马太后关系极好，因为马太后不能生育，他被立为太子，后来，太子的母亲死了，马太后便承担起保护他的重任，视皇太子为己出，处处保护着皇太子，直到皇太子成为皇帝。所以，皇帝对马太后唯命是从，他再次下了一道非常严厉的圣旨，命令地方官员一定要将苏茂景抓住，否则革职查办。
过了不久，皇帝在扩展皇家猎苑的时候，得到消息，说苏茂景被抓住了，就命令侍卫将苏茂景送到皇宫，交由马太后全权发落。
二、不倒翁
这一段时间，皇帝找了内务大臣，准备商议扩大皇家狩猎场，他不相信，一个堂堂天子，竟然会输给一个王侯。可不凑巧的是，马太后突然差人去请皇帝，说是做个宝贝，让皇帝过去欣赏。
皇帝只好取消计划，来到马太后的宫中，只见马太后宫殿里放了一个高高的类似鸡蛋的木制品，这“蛋”高约三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然直直地竖在那里。
“母后，这是什么玩意儿。”皇帝好奇地问。
“这叫不倒翁。”马太后的身体越来越差，只能在卧榻上欠着身子，稍稍一动，就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皇帝再仔细一瞧，只见“蛋”的上面竟然竖着一个人的脑袋，这脑袋戴着一顶老头的帽子，白发白须，如果不是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的话，皇帝就到把他当成了一个木头做的木偶。
“你推这个玩具，他永远不会倒的。”马太后说。
皇帝听了马太后的话，将信将疑，轻轻地推了一把，这不倒翁摇晃了两下，竟然真的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真好玩。”皇帝使出了全身的劲，用脚踹了过去，只见不倒翁里面的老头的脑袋几乎触倒在地上，但左旋右转，前跌后倒，又恢复如初。皇帝没想到，这不倒翁果真的是永远不倒，又玩了一会儿，只玩得大汗淋漓，才罢下手来。
“母后，这玩意儿是怎么做的，如此好玩。”
“很简单，先做一个蛋形的外壳，再找一个活人，削掉他的四肢和舌头，放进蛋壳里，这不倒翁就做成了。”马太后淡淡一笑。
“母后，这不会是真的吧。”皇帝变了脸色，他不相信，平时宅心仁厚的马太后，会如此心狠手辣，视人命如同玩偶，把一个活人做成不倒翁，让他欲死不能，活着受罪。
但皇帝随即听了马太后的话说：“如果你知道这个人是谁的话，以及他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就会明白，我对他的惩罚算是比较轻微的。”
三、 三十年前，皇帝的父亲明帝听说过楚王建细腰宫的典故后，一时心血来潮，竟以细腰为美，而天下的美女为了得到明帝的青睐，而心甘情愿地节食。可明帝却对选上来的细腰美女一点也不欣赏，在他心目中，他的最爱的腰应当是双手能一把抓住，盈盈一握的细腰美女。
明帝的爱好影响到民间，民间纷纷以细腰为美，尤其是江浙的扬州一带，一直有着“扬州瘦马”的习俗，许多人买来七八岁和十岁左右相貌出众的少女，从小训练，或知书答礼，或琴棋书画，或风情万种。在江浙最有名的有家叫“瘦江南”的伎馆，就是以陪养“扬州瘦马”出名的，用老板苏茂景的话来说，天下没有他培养不出来的“瘦马”。但明帝的爱好让他犯了难，不管他采用什么办法，而且还饿死了几个美艳如花的少女，依旧没能培养出让他满意的细腰美女。
有一天，苏茂景去苏州一个好友园林游玩，好友是苏州的一家富翁，他家的园林在苏州可谓一绝，苏茂景对好友家里的风景树尤其赞不绝口，因为园林里的风景树都不是周正地立在那里的，桃树弓着背，梅花斜着身子，柏树如同一支笔指向苍天……
更让苏茂景吃惊的是，他在那个富户那里发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葫芦，当地人有玩葫芦的习俗，在葫芦上配以金银玉饰，但一定要葫芦漂亮为标准，而漂亮的葫芦大多为奇形怪状，或方长、或肥宽、或千奇万状。苏茂景问富户：“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上好的葫芦？”那个富户却收口不谈，把话题扯到一边。
几经打听，才知道，原来，富户手下，有个园艺特别好的下人，那些奇形怪状的葫芦和树木，都出自于这个下人之手。而富户怕他泄密，竟然下哑药，把这个园艺下人毒哑了。
可是有一天，富户发现，哑巴下人不见了。但转眼三年过去，让扬州城里的人非常惊讶的是，苏茂景居然培养出了三个如花似玉的细腰美女，每个少女不光相貌出众，而且每个人的腰都能够盈盈一握。这一下，苏茂景可谓发了大财，三个细腰少女，他都卖了出去，有个姓马的富户花重金买下其中最漂亮的那个细腰少女。
正当苏茂景准备培养更多的细腰少女的时候，他得到了一条消息，说那个姓马的富户并没有把那个最漂亮的少女纳为妾，而是认为女儿，在选秀的时候，把这名女儿送入宫中，成为集皇上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妃。
苏茂景听了，吓出一身冷汗，忙卖掉扬州城的一切东西，举家外迁，直到被朝廷抓住。
皇帝听马太后一说，便明白了，那名姓马的女子，就是马太后。自从马太后入宫后，盈盈细腰惹人眼球，明帝的一切心思全被马太后吸引，并封马太后为皇后。但唯一让明帝不乐的是，马皇后一直没有生育能力。
马太后对皇帝说：“你也知道了，我就是苏茂景培养出的那个细腰少女，可是，你也许不知道，苏茂景是怎么把我们变成细腰的。”马太后凄楚一笑，说，“哑巴下人之所以能培育出千奇百怪地葫芦，就是在小葫芦生长的时候，用一个模子，把葫芦的形状固定住，等葫芦长大后，就会变成盒子的形状。苏茂景信了哑巴的话，在我们八九岁时，就让哑巴给我们打了一副铁腰箍，在我们身体还未发育之时，牢牢地将我们的腰箍住，而且连续多年，吃饭睡觉从不摘下来，直到身体成形。由于腰被箍住，我们就变成腰身盈盈一握的细腰美女。”
“啊！”皇帝吃惊地大叫一声，他没有想到，苏茂景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培养细腰少女。他这也才明白，为什么马太后要把苏茂景断手断脚，做成不倒翁……
四、天子之乐
皇帝一门兴思地要修造猎苑，下定决心要超过南阳侯，几乎忘了去看马太后。半个月后的一天，太后宫里的宫女找到皇帝，对他说：“太后辞世了。”
当他来到太后宫里的时候，他竟然发现，那个被太后做成不倒翁的苏茂景居然跪在那里，手脚无伤，这一下，让皇帝摸不着头脑，皇帝想：“苏茂景不是被马太后斩断手脚了吗，太后究竟唱的哪出戏？”
太医说：“皇太后内脏受损，臣等已尽全力。”说完，将马太后留下的一封遗书交到皇上手中。
马太后遗书上说：“皇帝，我明白你讨厌见到我，厌恶我的絮叨。不过，我还是要说，皇帝做的每一件事，不论好坏荒唐与否，都会影响到下面的臣民。比如你好猎，你手下人为了巴结你，就到处设狩猎场，圈地占田，让老百姓无以生计。你想想那次，在南阳侯的猎苑所猎的大象，大象本来在南方才有，而你却在北方猎得，岂不可笑？如果没有你父亲喜好细腰美女，苏茂景又怎么会想出以模制腰的荒唐事呢？我上次把他做成不倒翁，只是想让他尝尝被禁锢的滋味，并没有想杀他的意思。”
皇帝这时才明白马太后的良苦用心，马太后是用她的身世劝诫自己，天子之乐一定要为天下百姓着想，要不然，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快，受害的还是天下百姓。
皇帝下了诏示，让王公贵族停建猎苑，将圈地归还给老百姓，违者处斩！
皇帝放了苏茂景，本来，他准备杀了苏茂景陪葬的，因为他记得马太后的话：“天子做事，要事事宽容，处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