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睡觉早,天一擦黑,开店的夫妻就早早熄灯睡觉了。
恋云一时还没有睡,客房很小,刚够放下一张床,一盏豆油灯挂在低矮的横梁上,发出微弱的光。所谓的床也差不多快散架了,人往上一坐便“吱吱”地响,四根竹竿撑起一个陈旧的蚊帐,大大小小打了七八个补丁,被褥又冷又硬,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儿和难闻的汗臭味。恋云皱着眉头,把被褥卷起来,搁在一边,仔细扫净床板,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风,铺在床板上,把包裹当枕头,和衣躺在床上。
几只老鼠肆无忌惮的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搅得她无法入睡。她倒不是怕老鼠,实在是无法在这样脏乱潮湿的地方睡觉,如果不是山里野兽出没,她宁愿露宿,至少露宿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放火烧“西风苑”后,她就独自离开杭州,这些天她一个人飘零,没有具体想去的地方,也就不着急赶路,慢慢一路向北,也许,哪一天能遇到一个清幽的好地方,不想再走的时候,她会停下来隐姓埋名地住下去,反正,只要不再见到大家就好。
她翻了个身,尽管动作已经很轻了,床板还是发出“吱吱”的声音。隔壁的客房很安静,想必那年轻人已经睡了。堂屋里的床板也发出“吱吱”的声音,起先只是偶尔一下两下,后来“吱吱”声渐渐密集起来,而且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恋云奇怪那夫妻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也许是孩子在玩耍,不过,孩子玩耍的时候通常会有吵闹的声音,此刻却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又过了片刻,她听见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开始是在鼻子里哼唧,后来变成大声呻吟,那声音透着撩人的欲望。恋云虽未经男女之事,但几年前她半夜闯进萧邃和沙雪卧房的事可没有忘记,听到这动静,一阵惶恐羞涩,连忙捂住耳朵。
“啊——啊!”堂屋接连响起几声惊恐的惨叫,在这荒僻静谧的客栈中显得毛骨悚然。恋云猛然坐起,侧耳倾听,整个客栈再无声息,仿佛除了她自己,从未有过第二人。她轻轻下地,慢慢打开门,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犹豫一下,返身取下油灯,来到堂屋外。
堂屋的门大开,一股阴寒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恋云鼓起勇气,抬腿迈进门坎儿,举起油灯,微弱的灯光下,赤条条躺着四具尸体,正是店主人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幼儿!他们每个人的咽喉都有一个半指长的口子,显然是一剑致命,殷红的鲜血在胸前凝结,灯光一照,闪烁着诡异的亮光,竟然已经成了血冰碴!怎么可能?不过是刚刚立秋,天气尚热,怎么也不会结冰呀!
看到这惨象,恋云觉得胸口发闷,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她急忙转身出来,扶着门框大口吸气,好容易平静下来,忽然觉得颈间一凉,一柄亮晃晃的长剑抵在她咽喉上,剑尖儿上还有星星血迹。她慢慢抬起头,看清是先自己来到这里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