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玉冠的发髻整齐的束在头上,墨黑的发丝披散在肩处,刀削的侧颜令人砰然心跳,宽大的手掌掌着一本明黄色奏折,神情专注。
半晌,似乎感觉有人在注视他,抬起慵懒的龙眸,眼波流转,薄唇一开一合,声音随性:“德公公,怎的去了这么久?”
德公公将香炉置在原处,想了想来到离漾面前:“皇上……贵妃……贵妃娘娘在殿外跪着呢。”
慵懒的龙眸闪过一丝疑惑及不敢置信,百里芷如此高傲的性子怎会委身跪在殿外?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叩着檀木龙案,似在思考些什么,静谧的空气中流窜着淡淡的熏香气味儿。
半晌,离漾若水般沉凝的声音缓缓传来:“不出一刻钟她便会离开,德公公不用理会她。”
“是。”
时光如细砂从指缝中悄悄溜走,离漾酸痛的肩膀让他浓眉微皱,德公公连忙上前:“皇上,奴才为您捏捏吧。”
“甚好。”离漾疲惫的说。
德公公绕到离漾身后,一边替他揉捏一边说:“皇上,已经晌午了,奴才替您传午膳吧。”
闭目养神的离漾忽而想到什么:“你去看看百里芷可还在殿外?”
“是。”德公公领命而去。
晌午的阳光红似火,百里芷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她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唇瓣儿干裂惨白,眼睛已经睁不开,看起来格外脆弱,德公公有些惊愕,转身回去禀报离漾。
“回皇上,贵妃娘娘还在殿外跪着。”德公公如实禀报。
离漾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愫,英眉一挑:“算了,不用传午膳了,朕没食欲。”
说罢,离漾执起笔墨继续批阅奏折。
片刻。
只听‘啪’的一声,离漾将笔墨甩开,黑色的墨汁溅了一些在龙案上。
德公公似乎猜到什么,试探性的问:“要么,奴才替您传贵妃娘娘进来?”
离漾龙眸眯起,面容有些不悦:“德公公,你话多了。”
他嘴一闭,退到了一边。
一日,过去了。
阳光落到了半山腰下,天气变的清爽了,斑驳的影子透过树叶照射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自然的皮影戏。
百里芷柔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几乎跪不稳,春柳焦急的直跺脚:“娘娘,我们回吧,您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吃不消的。”
说着,春柳上前去扶她,无奈被百里芷推开了,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本宫……本宫要等他。”
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待走近,定睛一看是水离殿的山梅,春柳有些尴尬,百里芷余光一瞄,心中不屑的冷哼一声。
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
山梅看到眼前这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吃惊的表情让春柳气的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不知道给贵妃娘娘请安啊。”
“贵妃娘娘吉祥,奴婢一时忘了。”山梅拂了拂身子,道,而后,故意补充一句:“皇上说了今儿个要去我家娘娘那里用晚膳,所以差奴婢特意来请来了,贵妃娘娘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奴婢进去了。”
百里芷嘴上没吱声,却暗暗的低咒着。
山梅大摇大摆的进了玄鸣殿,离漾望了一眼天色,差点将要去水离殿用晚膳的事情给忘了,敷衍了一番山梅说是片刻就到。
山梅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总算完成了离妃交给她的任务。
“皇上,要摆驾吗?”德公公问道。
离漾思忖了片刻:“摆驾。”
“是。”德公公抹了一把汗:“皇上摆驾水离殿。”
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到了百里芷的耳朵里,她的心狠狠一震,一口气喘不上来,脑袋一沉,忽地晕倒在地。
“娘娘,娘娘……”百里芷眼睛一翻,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当百里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离漾的龙榻上,鼻息间萦绕着龙涎香气息,她有些激动的睁开双眼,离漾坐在她身边,浓眉紧蹙,英俊的面容凝着令人心动的韵味儿。
百里芷惊喜不已,难耐的坚持起身:“皇……皇上。”
“不用行礼了。”离漾沉声道。
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百里芷委屈连连,滴滴眼泪掉落:“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原谅臣妾吧。”
美人泪,落心扉。
离漾面容虽有些动容,却与她僵持着:“你不必那般,回去吧,朕暂时不想见你。”
“皇上。”百里芷心里慌了,去抓离漾的衣摆,哭声阵阵:“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臣妾知错了,求求你了皇上,没有了皇上,臣妾会心痛死的。”
哭声哀哀,声声碎心。
“今晚……留下来侍寝吧。”离漾回眸,望着她。
……
一日欢喜一日哀。
离妃让宫女们撤掉了一桌子的晚膳,默默的换衣,沐浴,一整晚一句话也没有说。
百里芷,再一次与她争成了。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念清歌每晚都会收到那晚神秘人的药丸,她也会乖乖的服下,而白嬷嬷每日给她的粥也会让她想办法倒掉。
风萧萧,云渺渺。
刀光剑影,银白色的亮光一闪而过,只见白嬷嬷黑色的阴影倒在了地上。
‘吱嘎’一声。
木门被一个强劲的力道撞开,朦胧的月光隐隐逆光照射在离辰逸邪魅的面容上,那双清色的眸子好似清凉的月白,薄薄的唇瓣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一袭深紫色点降袍,墨黑的长发挽着一个整齐的发髻,上面挽着一个银色镂空镶珠发冠,颀长的身子挪动,月白透过缝隙钻了进来打在了念清歌憔悴的脸上。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
他许久没来了。
每日只是将药丸塞进门缝里,或是用纸条给她传递一些讯息。
将门阖上,离辰逸缓缓走向她,她蹲在草塌边,唯唯诺诺的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弹一下。
“还是不打算说话?”离辰逸散漫的声音从好看的薄唇中缓缓溢出。
念清歌微微一愣,不作声。
离辰逸手指探到她的手腕处,探了下脉像,眼底划过一抹神色,安心的松了一口气。
那些药丸没有白吃。
“念清歌。”离辰逸忽而严肃起来,念清歌的手指头微微一动,有了一些反应,他继续说道:“念洪武大将军的嫡女,念氏三代在朝廷中为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只可惜啊,现在忠心耿耿的念洪武大将军已经被皇上收了所有的兵权,困在了将军府,一步都迈不出来。”
话落,念清歌陡然抬起头,凌乱的打死被她撩在一边,露出一双震惊的美眸,美眸染了一寸湿润,唇瓣儿止不住的颤抖。
“念清歌是玄璟第一不孝之女,父亲为难之际,你非但不挺身而出,反而在这里郁郁寡欢。”离辰逸的声音高亢,带着浓浓的气愤:“看来你真的想让念将军死在将军府。”
她的身子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好似风中的树叶。
哽咽的哭声含在喉咙里,眼泪一颗一颗的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苍白的唇瓣儿好似凋零的花瓣儿,她纤细的手指暴露出分明的骨节看起来格外骇人,齿缝里难耐的挤出一个个破碎的字符:“……爹……爹爹……”
终于,她按耐不住长久以来所积压的委屈,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碎人心,带着浓浓的抽噎声,她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离辰逸有些动容,缓步来到她面前,大掌安抚着她的后背:“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泪水染湿了离辰逸的衣裳,哭声渐渐削弱。
念清歌有些尴尬的抹了一把满是泪水的脸,低垂着头,冷宫里的日子几乎将她的性子磨的差不多了,身上若有若无的展现一些自卑的感觉。
“你是谁?”念清歌被泪水浸过的眸子水润,疑惑的情愫蕴在眼底。
“离辰逸。”他直呼自己的名号,在她面前丝毫没有避讳。
念清歌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忽而想起什么:“皇上也姓离,你是……”
离辰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邪魅的眼睛一挑:“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本王是皇上的三弟。”
她怔愣一下,随即起身朝他拂了拂身子:“离王爷。”
离辰逸虚扶了她一把:“告诉本王,想不想让你父亲摆脱为难?”
“想。”
“告诉本王,想不想查出陷害你的凶手?”
“想。”
“告诉本王,想不想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问到这儿,念清歌开始犹豫了,她的眼神恍惚,紧抿着唇。
离辰逸见不得她这一副软软弱弱的模样,双掌捏紧她的肩膀,摇晃着,迫使念清歌与他对视。
一双眸子狠绝压迫。
一双眸子颤抖懦弱。
“念清歌,本王告诉你,你若想让你念家在朝廷有一席之位,能够安安稳稳的走到终老,那,你就要在后宫努力,你懂不懂本王的话?”离辰逸浑身上下的压迫气息太过强烈,令她心跳加速:“回答本王!”
“懂!”一声‘懂’清脆,铿锵。
离辰逸满意的笑了,那抹笑容炫目耀眼,让念清歌微微失神,情不自禁问出了一直埋藏于心底的话:“离王爷,你……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离辰逸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声音幽幽蕴着风流调侃的韵味儿:“因为你太美,美的让我沉醉。”
一句话羞红了念清歌的脸,她窘迫极了,有些局促:“王爷请自重。”
“自重?”离辰逸慵懒一笑:“本王怎么了?你就让本王自重。”
念清歌唇角一抿:“罪妾毕竟是他的妃子。”
“哈哈……”离辰逸忽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天动地,半晌,停下笑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弃妃。”
“你——”念清歌面容滚烫。
离辰逸似是故意想刺激她一番,步步逼近,将她逼迫的脚步踉跄:“本王说的不对?”
“……对。”念清歌别过头去,咬着牙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