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宫的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了家人。”念清歌勾起一抹弧度。
“娘娘,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崔嬷嬷搀扶着她,替她拢了拢身上的红色裘狐大氅。
念清歌垂着长睫,望着雪后淡墨的天空:“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了么?”
崔嬷嬷急忙将铁盆拿出来:“娘娘,奴婢准备了。”
“恩,那就好。”念清歌淡淡的应着,带着护甲的手指挑起了铁盆上面的棉布,里面是两个窝窝头,她的唇角一勾:“崔嬷嬷,贵妃娘娘被皇上幽禁在佛堂定是还没用膳,本宫亲自给她送饭去。”
“是,娘娘。”崔嬷嬷一听,听出了念清歌话里的意思。
破晓的皇宫寂静的死气沉沉,偶有几个宫女和宫人们路过对她恭谨的问候。
木蹄鞋‘哒哒’的声音格外清晰,念清歌的指尖有些薄凉,想起了昨夜她和离漾一起烤暖炉的情景,又想起了……她和离辰逸在宫外相依为命的情景。
心,猛的钝痛,一个恍神儿,脚下被一块儿石子绊了一下,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前倾。
“娘娘当心。”崔嬷嬷急忙拉住了她:“娘娘没事吧?”
念清歌魂不守舍的瞳仁让崔嬷嬷担心至极,她摆摆手,声音有些消沉:“没事,走吧。”
那条小路愈发的幽径。
佛堂。
淡淡的檀香气息缓缓传来。
一缕阳光穿过了厚重的宫墙照射在了沉重的佛堂檀木门上。
念清歌眯着水眸:“崔嬷嬷,叫贵妃娘娘起床了。”
“是,娘娘。”崔嬷嬷应着推开了佛堂的门。
‘吱嘎’一声。
伴随着门的推开,那缕阳光照射在了金身佛像上,佛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但它的金色却永远那么刺目。
水若离想来是太疲惫了,她趴在地上酣睡着,阳光照射着她的双眸,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了动脚,忽然闻到了一股子馨香之气,她迅速的爬起来。
念清歌一袭火红色的长裙,化了一个妖娆的凤尾妆,高傲的伫立在她面前。
“念清歌,你个贱人,你来做什么!”水若离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起身朝她扑了过来,敏捷的念清歌闪了下身子,水若离扑了个空。
“离贵妃娘娘……”念清歌话说到一半儿忽而止住,纤细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嗤笑:“瞧瞧本宫这记性,差一点儿忘了就在不久前你已经被皇上褫夺封号了,那本宫只好叫你水贵妃了。”
她‘咯咯’一笑:“一时改口本宫还真的一些不习惯呢。”
“贱人,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么?本宫就算是被皇上褫夺了封号位份也是比你高的。”水若离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念清歌踏着木蹄鞋,发髻上步摇的流苏泛着‘叮当’的脆响,她莞尔一笑:“水贵妃可真是善变,人前一个样儿,人后一个样儿,昨儿个在皇上面前还一副半死不活林妹妹的样子,今儿怎么跟个泼妇一样了。”
“你在皇上面前挑拨我们的关系,你这个心计婊。”水若离愤怒的说。
闻言,念清歌冷哼一声,水眸凝着如刀的锐利:“水若离!心计婊这个称呼恐怕在你身上更加合适吧,你冒充本宫当了皇上的青梅竹马多年,还害死了本宫的孩子,现在你落到这个下场根本不足以解本宫心头之恨!”
念清歌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哈哈。”水若离站起身来,猖狂的笑:“那又怎样,谁让你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人!”
“闭嘴!”提及自己的娘亲,念清歌忽然温怒,抬手‘啪’的一下子甩了水若离一个耳光。
“你敢打我!”水若离捂着脸想还回去一个巴掌,崔嬷嬷迅速挡在她面前将虚弱的水若离推倒在了地上:“不许欺负我家娘娘。”
水若离气的呼吸急促:“好,好你们主仆二人联合起来欺负我,看我不告诉皇上去。”
说着,水若离就要往门口爬。
念清歌递给崔嬷嬷一个眼色,崔嬷嬷将她拦住,念清歌摇曳着腰肢来到她面前:“找皇上?皇上现在还在睡觉,可不要吵着他。”
“你勾引了皇上,你不要脸。”水若离难听的谩骂着。
念清歌不怒反笑,将铁盆拿在手中,细细的打量着水若离,口吻染着怜悯:“贵妃娘娘,别骂了,省省力气吧,瞧瞧你现在的模样,瞧瞧你的嘴唇都裂了,若是再多费口舌可就不漂亮呢。”
说着,她将铁盆上的布条扯掉扔在地上,朝她温和一笑:“贵妃娘娘,臣妾怕你饿坏了,特意让崔嬷嬷一大早给你做了两个窝窝头,还请贵妃娘娘笑纳。”
水若离抬眼一看,直接将那两个窝窝头打掉,窝窝头滚在了地上:“本宫不吃这个破东西。”
念清歌挑着眼梢:“贵妃娘娘可真是浪费。”
水若离高傲的仰着头不看她。
“本宫本以为贵妃娘娘也就心眼儿坏了点,没想到连脑子都是这么的不够用。”念清歌幽幽地说:“这里可是佛堂,是吃斋礼佛的地儿,贵妃娘娘怎么能吃荤的呢?”
她绕着水若离缓缓的走着,来到佛祖面前恭谨的鞠了一躬,转而道:“贵妃娘娘,听闻太后娘娘生前最喜来这里礼佛,不知贵妃娘娘在夜里的时候是否能够看到太后呢?”
水若离的身子猛的一颤,抓着念清歌的肩膀,瞪大了水眸:“念清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她愈是这样愈代表着她的心虚。
念清歌将她推开,纤手弹了弹方才她碰过的地方:“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提着裙摆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幽幽地说:“贵妃娘娘,劝你把那个窝窝头捡起来吃了,要么,被老鼠吃了这味道可就不好了。”
门,被崔嬷嬷阖上。
水若离那无休无止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依着原路回去,念清歌的耳畔总算消停了一些,雪后的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穿着木蹄鞋的她走的小心翼翼:“崔嬷嬷,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变了?”
“娘娘不要这么想,在后宫,娘娘若是还像往常一样善良,那欺负娘娘的人会愈来愈多,而且还会变本加厉。”崔嬷嬷叹了一口气道:“想想娘娘从前所受的委屈奴婢就很心疼。”
每每走在宫里的林荫小路上,念清歌总是会回想起自己的孩子,她抚着小腹:“怪我没用,若是我从前不那么软弱也许我的孩子也不会死掉。”
“娘娘不要自责了。”崔嬷嬷安抚着她:“娘娘好生调养身子,孩子……还会有的。”
念清歌垂着睫毛,投射出一小片阴影在眼睑上,声音失落低沉:“就算再有……也不是第一个了。”
崔嬷嬷的心有些酸不知如何来安抚她了。
“冬天来了,待奴婢每日给娘娘熬一些姜汤来给娘娘驱寒。”崔嬷嬷拉着她冰凉的手说:“娘娘的手太冰了。”
念清歌自嘲一笑:“都说手凉的人没人疼。”
“娘娘胡说,皇上现在很疼娘娘。”崔嬷嬷道。
她望着渐渐从云朵后升起来的阳光:“我娘亲死的早,她只把我生下来却没有把我养大,我记得有一次我娘跟我爹吵架,我娘怪我爹在外染了青楼的姑娘被人讹上了,那个女子整日的赖在我家中不走,后来,我娘活活被那个女子气死了。”
崔嬷嬷的心一沉,望着念清歌悲伤的侧颜:“娘娘……”
念清歌苦涩的一笑:“也许这便是命吧。”
踏过青石板路。
她一味的垂着头朝前走着,忽而,一双深紫色缎纹靴映入她的眼帘。
沉香的味道缠在她的鼻息。
那双深紫色的缎纹靴子染在了白色的雪上。
抬眸。
离辰逸一袭深紫色的点降袍,搭着紫色的裘狐大氅,大氅周围的毛领竖起,衬托的他魅惑的面容愈发的极致。
但他的气色不是很好,眼圈下乌黑一片,如天边墨黑的云朵。
他依旧这么喜欢紫色,念清歌凝着她在心里默默的想。
“近日,还好么?”首先出口的是离辰逸,他的声音暗沉沙哑如海边被晒干的砾石。
念清歌的喉咙一堵几乎说不出话来,胸口里如塞了一团蓄满了水的棉花闷的她无法呼吸。
风,吹起了他的鬓角。
“还好。”念清歌不敢直视他那双疲惫的深眸,别过头去凝着那凋零的灌木丛。
“他……待你好么?”离辰逸凝着她的模样,生怕错过这一回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唇角浅浅一勾,眉宇间染着轻松,目光灼灼:“待我很好。”
离辰逸凝着她幸福的模样,心中有些失落。
不是失落她现在很幸福,而是失落念清歌真的不再需要他了。
“那就好。”离辰逸竟然不知道该同她说些什么。
“你……”
“你……”
二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好熟悉的场景,念清歌却想不起来那是何时了,望着他一袭紫衣的模样,总觉得那些事从未发生过,总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来宫中找他?”念清歌捏着手指问他。
“不。”离辰逸淡淡道:“我来找你。”
“找我?”念清歌有些惊愕。
离辰逸并没有直接说来的由头,深潭的眸子凝着念清歌妖娆的装束,在她的身上早已看不到半分清纯的影子了,他的心有些涩然:“清歌,你变了。”
念清歌微抖睫毛,破晓后的天是那么的凉,但是她不想在他勉强表现出自己的脆弱,紧咬着牙冠勾起了一抹肆意的笑:“喔?我怎么变了?”
“以前你从不穿红色衣裳的。”离辰逸淡淡地说,语气里夹杂着那抹对过往的怀念和惋惜。
她展开自己红色的蝴蝶袖袍,挽了挽耳畔的发丝:“怎么?你觉得不好看么?”
离辰逸眼底划过一抹黯淡:“好看是好看,但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