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哗哗啦啦的下起了缠绵的小雨。
慢慢的,千万条雨丝笼罩在整片天空,如偌大的大网让人窒息。
狂暴的风卷着疯狂的雨扫在了离漾的后背上,冰凉刺骨的感觉让他愈发的精神。
他嘶吼着,幸好,幸好有雨水掩饰住了他的脆弱。
任暴雨席卷而来吧。
放肆一次吧。
原来,爱是这么毒的罂粟。
忽而,头顶一把油伞撑在他的上方,离漾缓缓回眸。
是离辰逸。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离辰逸深沉的话夹杂着豆大的雨点滴落在他的心头。
离漾猩红的眼睛瞪着离辰逸,大掌将油伞挥掉,愤然的拂袖离开。
油伞,落在了暴雨中。
水洼下散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滴答,滴答。
打在油伞的伞面上,随即散开,落在了水洼里再也消失不见。
离辰逸幽深的眸子静静的凝着那层层的水洼。
空中,还勾勒着离漾的味道。
他的大掌抚住胸膛:皇兄,你可否知道,清歌至始至终还是深爱着你的。
深情既是死罪,又怎会挫骨扬灰。
当离漾回去的时候,混身上下早已湿透,如一个狼狈之际的落汤鸡。
念清歌微愣的凝着他,离漾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伫立在那里,久久没有进去,可怜巴巴的看着念清歌,他的发丝上‘滴答,滴答’的流着雨水。
俊脸冻的发青,唯有那双龙眸闪着光耀。
二人就那样定定的凝着对方。
默不作声。
僵持了许久,许久。
念清歌终于忍不住开口:“怎的不进来?”
“我爱你。”沉星的眉眼染着湿润,离漾如从一个海底捞起爱情的渔夫,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份破碎的爱情,想拼尽全力将它拼凑起来。
终是谁使心弦而断?
花落肩头。
恍惚迷离。
淡白色的衣裳将她清秀的小脸儿配衬的如谪仙般,那双剪水的眸子凝着邋遢的离漾,卷长的睫毛轻轻的卷着。
她的不知所措,她的内心焦杂。
手指卷着丝帕,指根被勒的红了一道又一道。
忽而,丝帕失手落在了地上。
她慌忙的猫着腰垂手想去拾起。
“念清歌,我爱你。”离漾沉漾的话灼灼而出。
念清歌擎在半空的手微顿,三番五次想去拾,指尖却颤抖的轻飘飘。
眼帘映入的是离漾完全湿透的了缎靴。
缓缓抬起水眸,声音是闷闷的沙哑:“你先进来吧。”
听到这话,离漾如释重负,将身后的雕花木门阖上。
念清歌趿拉上绣鞋,寻了一件干净的中衣递给他:“换上吧。”
“那你呢?”离漾看着她娟秀微动的身影,心底涌起了涓涓细流。
“我给你倒一杯热水。”念清歌声音淡淡,若雨后的荷花。
离漾解开自己湿漉漉的腰封,顿了顿,沉声道:“那件事……朕会查的。”
“……”念清歌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水若离那件事情。
淡淡的应了一声,念清歌瘦小的身影背对着她,捏着茶盏,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香四溢,温暖了念清歌的小脸儿,氤氲之气熏的她的睫毛湿漉漉的。
“喝点热水把……”念清歌捧着茶盏转身,陡然撞在了离漾精壮的胸膛上,茶盏里的水一个翻滚全部洒在了离漾的身上。
她心里一惊,那是滚烫的水,小手急忙去抓他的衣襟,焦灼道:“是不是烫着你了,快点脱掉衣裳,我看看怎么样了。”
离漾的大掌淬不及防的握住了她的小手,深潭的眸子似乎要将念清歌吸附进去:“若是烫伤能够挽回你的心,朕宁愿被烫伤。”
“离漾,别闹了。”念清歌轻轻摇头。
“我没闹。”离漾专注的望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他的声音颤抖:“我不能没有你,我现在不是皇上,不是天子,而是一个失了娘子的人。”
这一次,他并非用‘朕’,而是用‘我’。
他曾经记得离云鹤的话:若他不是皇上,念清歌不是婉贵嫔,那么,他还会这样待她么。
心微动,奈何情已远。
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她蝶翼的睫毛垂在眼睑,剪水的水眸染着悲呛,薄唇轻启,一字一句扎在离漾的心底:“离漾,我曾经那么爱你,爱你从疯狂到平静,从炙热到麻木,可是到头来,你却赐给了我一场空欢喜。”
“我知道,我知道我做了太多的错事。”离漾将她拥在怀中,大掌抚着她后背的蝴蝶骨,她的馨香让自己沉醉,他的声音带着愧疚和懊恼:“我知道,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知道你痛,我也痛,那也是我的孩子。”
两行清泪总是不争气的在提及孩子时流下。
打湿在离漾的肩膀上,同雨水一同融化。
“但,我不想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你。”说到这儿,离漾一度哽咽。
丧子之痛已然让离漾知道了剜心之痛。
若是再失去了念清歌,那,离漾定会承受不住。
长臂紧紧的缠着念清歌如莲花瘦弱清香的身子,她是那么软,那么瘦,那么的脆弱。
离漾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紧一些,再紧一些。
他害怕,害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失去她。
“婉儿,自打你离开了宫中,朕觉得宫中的生活索然无味。”离漾的下颌抵在念清歌的肩膀上,声音若哑音震心。
他如巨大的翅膀压在念清歌的身上,她只觉得有些疲倦,小手推着他的胸膛,声音淡漠:“皇上说笑了,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又怎会觉得生活索然无味呢。”
听罢,离漾轻轻松开念清歌,手指并在一起举在额头前发誓,那双眸子蕴着满满的整成和光耀,凉薄的唇上还染着清凉的雨水,他目光灼灼,如烛光下的雨滴:“婉儿,朕向你保证,自打你离宫后,朕没有宠幸任何一个妃嫔,包括水若离。”
念清歌的面容有些松动,耳朵上如长着毛绒绒的蒲公英,轻轻一吹,将离漾那些话吹到了她的心里。
“而且……”离漾信誓旦旦的保证,目光凝着念清歌闪烁不定的水眸:“从今往后,朕不会在纳新妃,朕只宠爱你一人。”
她那双黯黯的眸子陡然抬起,对上了离漾深情款款的龙眸,里面盛满了汹涌的念想和十足的悔意。
“先别说这些了,我帮你看看是不是烫伤了……”念清歌出声,声线却是沉沉的闷哼声。
耳尖的离漾自然听出了她浓重的鼻音:“婉儿,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念清歌凝着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她打了一个喷嚏,皱皱秀眉,指了指混身湿漉漉的离漾:“你身上那么湿,还抱我抱的那么紧。”
离漾猛然惊觉自己淋了雨,他急忙离念清歌保持了距离,有些窘迫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瞧朕这记性。”
念清歌抖着睫毛凝着他落汤鸡抱着臂的落魄样子,即使被雨淋湿,依然掩盖不住他风华绝代的气势,他的长睫根根分明,那双黑曜的眸子是那么的迷人,她将念想全部从脑袋里抠出去,小手抚上了自己的眉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阁窗前。
摇曳的红烛闪烁不定,她迈着碎步快步走上前将那盏红烛熄灭,朦胧的月光映照着她模糊的身影,恍若仙界边的仙子。
抹黑的发丝如瀑布垂在腰间,发丝随着秋风微微飘动,她白色薄纱下,那肌肤若隐若现的映入离漾的眼底。
“再给朕一次机会,朕想要你的孩子。”离漾清泓的声音划过一丝激流。
“皇上当真要逼迫我么?”她声音清濯,目光毫不避讳的对视离漾。
他是一条危险的龙。
“朕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离漾笃定地说。
念清歌心底划过一抹苦笑:他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
“皇上总是这样狂妄自大么?”念清歌话意冷嘲:“民女不是皇上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妃嫔,不是皇上可以呼来喝去的女子。”
离漾默不作声,静静的听着念清歌对自己的控诉。
他总是幼稚的认为只要要了念清歌,那么她便会跟自己回宫,原谅自己,慢慢接受自己。
“若是民女无法生子了,皇上还会接受民女么?”念清歌认真的凝着离漾,不放过他眼底一丝一毫的情愫。
离漾坚定的点头:“会。”
“若是民女心里装着他人,皇上也执意带民女回宫么?”念清歌灼灼的看着他。
离漾的心塞住:“会。”
“呵……”念清歌轻笑,眼捎轻凝:“若是……若是我已经是离亲王的人了,皇上也会接受民女么?”
话落,念清歌清澈的瞳眸睨着离漾那眼底的暗潮汹涌。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离漾的大掌缓缓的收拢,缓缓的攥紧,颤抖的捏着玉枕。
一个男子。
尤其是一个天子。
他怎会接受自己的妃子和其他男子染指。
想来,他定会杀了自己吧。
僵持不下的二人灼灼的盯着对方。
离漾那深潭的眸底划开了一圈圈的涟漪,里面神情复杂,痛色甚多。
他紧攥的大掌缓缓松开,擎在空中,抚过念清歌如画的眉眼。
就在念清歌以为他要掐死自己的时候。
一抹沉凝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朕……接受,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朕……只要现在的你。”
念清歌怔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儿来。
他单手撑着软榻翻过身子,呆愣的坐在软榻边沿,麻木的一件件穿上自己那身湿漉漉的衣裳。
大掌倦倦的抚上侧额,滞了半晌,他回眸,声音温沉如深海,抚下身子吻了下念清歌的额头:“睡吧,从现在起朕不会再强迫你了,直到你心甘情愿的给朕。”
说着,离漾起身,挡住了明晃晃的烛光,线条分明的侧颜隐在朦胧中。
脑袋空白,念清歌凝着离漾缓缓离开的身影,她咬着自己的手指:这样欺骗他,伤害他真的好吗?
越想越乱。
念清歌将锦被拉起蒙在了脑袋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