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流苏插在整齐的发髻上,映衬着她仙气十足。
秋,真的要来了。
踏出琉璃殿,一股子清凉的秋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前一天的雨水的香气,泥土的味道清新怡人,单薄的大氅披在念清歌瘦小的身上,在地面上拖出了一道绚丽。
宫廷晚宴十分热闹。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朝歌夜弦,珍馐美味。
橘色的烛光形成了一条炫目的河流流淌在晚宴上,离漾一袭明黄色的龙踩腾云龙袍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右边是一袭凤尾服的皇后,她端庄的面容上凝着不大自然的微笑,眼底是黯淡的神情,但是她却依然表现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
念清歌望着她都替她感觉到累。
恍若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在注视着她,循着视线望去,离漾的左边坐着的正是满面春色的离贵妃。
她早已不同于往日了。
犹记得当初,离妃总是着着白色的长裙,性子淡淡的游走在宫中,虽然那时是她装出来的,最起码表面上让人看着舒服多了。
但是现在……呵……
心脏是靠近左边的,而她恰巧坐在离漾的左边,宽大的蝴蝶袖袍遮住了自己的手臂,但是也不难看出她正在亲昵的挽着离漾的胳膊,尤其是在看到念清歌时挽的更紧了,恍若在故意做给她看。
她淡淡的一笑:忽然觉得离贵妃的做法十分无聊和幼稚。
离贵妃果真是今夜的正主,她一袭妖艳的红裙,眼尾处勾着长长的凤尾线,面容化的是高傲的贵妃妆,红色的唇瓣儿如鲜血一样滴在她的唇上,看起来和她清秀的面容十分不搭调。
她一点也不适合红色,念清歌暗自思忖。
忽而想起静竹公主了,她总是喜欢穿着火红色的长裙,欢快如燕子穿梭过御花园,她是那么的美,如一个红色的精灵。
也不知,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婉贵嫔妹妹来了……”倏而,耳畔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循声望去。
竟然是高高在上而坐的离贵妃,她如春风的笑意在念清歌眼里十分的虚伪,仿佛在向她炫耀,离漾的视线也跟了过去落在念清歌的身上。
二人的视线如火花撞在了一起。
纠缠不清,情愫复杂,离漾和水若离交叠的手臂如此刺目,睫毛微抖,念清歌朝他们一拂身子:“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离贵妃。”
“起来吧。”离漾沉凝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离贵妃开玩笑的话从口中吐出:“妹妹来晚了,本宫想着是不是要罚三杯酒呢?”
此话一出让念清歌怔愣一下。
罚酒?
崔嬷嬷也吓了一跳,现在她家小主有身孕怎能饮酒呢,她才想着上前阻拦,离贵妃眼疾的招呼着一个婢女:“还不快给婉贵嫔上酒。”
那婢女端着酒来到念清歌面前,恭谨的一拂身子:“婉贵嫔请用。”
清清的酒香染了念清歌面前的空气,她凝着满脸柔和笑意的离贵妃,看着她亲昵的在离漾耳畔低语。
腹中隐隐有一股子凉气,恍若腹中的孩子在闪躲似的,她灼灼的凝着离漾,希望离漾能够替她说句话。
“婉贵嫔,饮下吧。”离漾醇厚的声音从远处飘到近处,骤然,将她的心脏侵蚀的一发不可收拾。
一句‘饮下吧’让念清歌凉了半截。
孩子,听到了么?
罢了,罢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端起茶盏,念清歌不卑不亢的一饮而尽。
第一杯……
第二杯……
第三杯……
辛辣的口感萦绕在舌尖儿上,她忍着难过吞了下去,崔嬷嬷适时的扶住了她,念清歌唇角一勾,凝着得意洋洋的离妃,心中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她记住了!
就坐后,众嫔妃纷纷起身朝离贵妃敬酒,贺喜,每个人都带着虚伪的面具,表面上喜气洋洋,背地里咬牙切齿。
酒劲儿上来的念清歌头晕目眩,小手撑在额间揉着侧额,她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想出去吹吹风,歌舞升平,念清歌忽地站了起来,满脸的红晕:“皇上,皇后,臣妾想出去吹吹风,望恩准。”
“去吧。”皇后端庄一笑。
话落,上官萱儿冷嘲热讽的声音娇滴滴的响起:“婉贵嫔这次出去想来是遇不到离亲王了,我们可以为离贵妃娘娘好好庆贺不必出去追你了。”
“……”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众人唏嘘不已。
人多嘴杂,上官萱儿是后来的妃子竟然也听说了当初的事情,并且在众人之下拿起来说事儿。
念清歌有些清醒了,她灼灼的攥着上官萱儿,明明是和上官柔儿一样的脸,她的脸看起来却是那么的让人厌恶!
清冷的话脱口而出:“柔嫔,萱嫔还在牢中吃苦受罪,你能心安理得的吃下每一口饭,喝下每一口酒,我也是着实佩服。”
说罢,念清歌孤冷的转身离去。
上官萱儿的脸红了又红,恨不得钻进老鼠洞里。
夜,清凉。
凉风拂面,念清歌一层一层走下冰凉的石阶,一个转角,一道白色长袍乍现在她的眼底,她吓的一哆嗦。
“是本王。”离云鹤寡淡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云王爷。”念清歌正色道。
离云鹤点点头,将她拉到一边,开门见山:“本王知道你和上官萱儿的关系要好,和上官萱儿关在一起的是边疆的王子,本王已经给边疆飞鸽传书了,但是现在迟迟没有音讯,后天他们就要斩首示众了,本王问婉贵嫔一句,你敢不敢联合本王将他们救出去?”
在念清歌眼中,离云鹤是那种飘逸俊仙,看透红尘世事的男子,但是如今她万万没想到他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她惊愕的望着离云鹤,离云鹤那双清澈的眸子如暗夜闪亮的星,脑子闪过那个神秘人的面容和语气,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由惊愕慢慢转为淡漠:“你想救的应该是那个男子吧。”
“没错。”离云鹤笃定道。
“那……这个男子是……”念清歌试探性的问,她并非幻想着离云鹤能够告诉她实话,因为他们两个接触的日子并不长。
但是,离云鹤却对她信任有加,视线落在墨黑的天空上,淡淡道:“他叫赤火,是边疆的王子,也是静竹的哥哥。”
“静竹公主的哥哥?”念清歌愕然:“原来他是边疆的王子。”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到什么:“那皇上若是杀了边疆的王子,边疆王定会和我们中原起一场战事的。”
“所以我们要将他救出来!”离云鹤的语气加重,而后他的声音有些落寞:“其实本王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是静竹的哥哥,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王担心静竹无法承受。”
喜欢一个人要照顾她的情绪,不舍得让她伤心,不舍得让她流泪。
也许离云鹤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能得到静竹的爱,但是他却依然在做。
因为这就是爱,爱的信仰。
“那云王爷要不要直接告诉皇上他是边疆的王子。”念清歌道。
“不,本王不能涉险。”离云鹤斟酌着说:“若是告诉皇兄他是边疆王子,皇兄也许会放了他,但是却依旧不会放过萱嫔,那边疆王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怎会抛开萱嫔一个人苟且偷生,他一定会在皇宫内引起轩然大波,现在边疆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不能再拖了,我们要将他们救出去。”
离云鹤的话面面俱到,念清歌赞同的点点头:“云王爷言之有理,云王爷需要嫔妾帮什么尽管开口,嫔妾必定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她的一番豪言壮语让离云鹤刮目想开,颇有深意的说:“难怪皇兄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云王爷说什么?”微风拂过,他的轻声细语让念清歌没能听清。
离云鹤淡然一笑:“没事,不过,婉贵嫔不怕此事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或许会被人发现,或许皇上知道后会龙颜大怒。”
听闻。
念清歌坦然一笑,黑夜下,勾出一抹皎洁的笑容,眼底满是真诚和清澈:“不怕!”
“好!”离云鹤赞赏她的胆识,而后凑到她跟前儿,在她耳畔低语……
……
闲逛了约莫一刻钟,念清歌揉了揉晕乎乎的侧额,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小腹的温热传在手心里恍若无形中给了她一份坚定。
回到宫宴上,离贵妃小鸟依人的窝在离漾面前,手正在指着面前的一串葡萄,离漾朝她温和一笑,从那串葡萄上摘下来了一颗最大粒的又体贴的为她剥好了葡萄皮亲手喂到了她的嘴里。
这一幕气煞了多少人。
念清歌只是淡淡的从他们身上略过,才想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水若离的声音响起蕴着虚伪的关切:“婉贵嫔妹妹好点了么?本宫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她着实不愿搭理她,但是在宫宴上她却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只好一拂身子:“臣妾好多了,多谢离贵妃关心。”
说着,她垂着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她知道,离漾的视线在灼灼的盯着她。
但是,她不想给予任何的回应。
离贵妃怀了子嗣的事情可谓是十分张扬,离漾对她的盛宠让她愈发骄傲自大,渐渐地,总是在无意中露出自己的本性。
有时,离漾总是觉得水若离很陌生,但是却总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许是怀了子嗣性情才有所变化的。
忽而,宫宴外,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众嫔妃都好奇的凝着这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离漾的视线触及到殿外的身影时,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有了一抹松动,噙着抹笑意:“子煜快进来。”
来人是大阿哥离子煜。
他一袭清风的白色长袍,消瘦的面容依旧萎靡不振,眼底那浓郁的忧伤恍若化不开的冰湖,他迈开步子朝宫宴正中央走去,黑曜的瞳仁凝着高高在上的离漾和皇后,他恭谨的一拂身子,双手抱拳,流露的声音如潺潺流水:“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