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会有这种疼痛,窒息的感觉。
念清歌若是死了岂不是更好,这样,离漾就会痛了,就能体会到当初他失去烟儿那种生不如死,痛彻心扉的滋味儿了。
但是,当他看到念清歌满身的鲜血倒在离漾的怀里时,他竟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眼睛只觉得有些酸涩,心口痛痛的,面前的情景全部模糊了,他这是怎么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仰躺在树根上,离辰逸只觉得呼吸的困难,用手攥成拳头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胸膛:念清歌,你不许死,本王不许你死,听到没有。
夜,愈发的深了。
空气中凝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天,墨黑,离漾的嘶吼声将安静的寺庙惊醒。
德公公领着御前侍卫们急急的冲了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蒙面人惊愕不已,德公公看着满身是血的念清歌,才反应过来事情大了,侍卫们和德公公跪在地上,齐呼道:“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太医,宣太医!”离漾面色焦灼,龙眸热泪,他从地上站起,打横抱着念清歌一步步朝寺庙内走去。
幸亏,幸亏出门的时候离漾带了一个太医随行。
愤然的话被他冷冷的甩在身后:“将这些人鞭尸示众十日。”
……
子时后的寺庙让人感觉到惶惶不安。
老方丈望着寺庙外的鲜血,双手合十,直默念‘阿弥陀佛’,而后又带着一些弟子们在佛祖面前诵经。
橘色的烛光将黑漆漆的禅房照的格外温暖,但是念清歌的手却是冰冷的,她的身体却是冰冷的。
洁白的长裙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念清歌的胸口源源不断的流着鲜血,止也止不住,离漾的手触上去,只觉得是一片血河,他吓坏了,他望着脸色愈来愈苍白的念清歌,急吼着:“她怎么样了?怎么这血越流越多?止血,赶紧给她止血。”
太医急的满头大汗,跪在地上:“皇……皇上,微臣……微臣尽力了啊,这婉昭仪的血流的实在是太多了,而这剑又恰好在心脏的边缘,微臣现在连拔剑都不敢啊。”
一句话让离漾的心凉了半截,他揪起太医的衣襟,冷声道:“救她,救她!你若是救不活她,朕就砍了你的脑袋,诛了你的九族。”
太医吓的大汗淋漓,双腿直哆嗦:“微……微臣尽力,微臣尽力,只是……只是婉昭仪的衣裳太碍事了,要……要撕掉的。”
离漾一愣,眼底划过一抹犹豫。
恰时,德公公将离漾拉过来,望着奄奄一息的念清歌,斟酌了一番,道:“皇上,奴才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讲!”离漾没好气的说着。
德公公道:“皇上,今夜的事很是蹊跷,首先是皇上的晚膳被婉昭仪做了手脚,然后她拿着皇上的龙簪出去,她一定是有接头人,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那个接头人是谁,但是从这两件事上来看婉昭仪定是个对皇上不忠的人,奴才想着不如让婉昭仪自生自灭算了。”
话落,离漾一脚狠狠的把德公公踹倒在地上,那双淬冷的龙眸死死的瞪着德公公,声音冷寒入骨:“朕现在想让你自生自灭!”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只是说说而已。”德公公看离漾大发雷霆,立刻跪在地上求饶。
“滚!给朕滚!”离漾指着门口,吼道:“你最好跪在佛祖面前祈祷婉昭仪能醒过来,否则,朕要了你的命。”
话落,德公公屁滚尿流的滚出了禅房。
离漾顾不得换下沾满鲜血的衣裳,他握着念清歌的小手,声音是满满的心酸:“婉儿,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是夜。
雨凄凄,风瑟瑟。
禅房凝着紧张兮兮的氛围,太医满头大汗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念清歌,双手哆嗦的握着念清歌胸口的那把剑。
他能看出来念清歌对离漾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他不敢下手,若是一个寸劲儿不小心让念清歌血流不止,无法苏醒的话,想着,他自己也是要赔上一条命的。
“皇……皇上,希望皇上把婉昭仪胸口的衣裳撕开一些,微臣不大方便。”太医哆哆嗦嗦的说。
离漾凝了他一眼,想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心狂跳的几乎要窒息了,他从未这么害怕过,他真的害怕念清歌的身体慢慢变冰冷,慢慢变僵硬。
他伫立在念清歌面前,龙眸愈发的深邃,太医识趣的背过身子去,离漾的双手颤抖的覆在念清歌被鲜血染红的衣裳上,指尖的温热让他的心滚烫滚烫的,好像活生生戳出了一个洞出来,咬着牙,小心翼翼的避开剑的部位,只听‘刺啦’一声,衣料被离漾扯碎了,他悬在喉咙的心松了下来,还好没碰到剑伤的地方。
沉凝严肃的声音响起:“太医,拔剑吧。”
太医一拂身子,严谨的端详着念清歌较深的伤口,紧了紧呼吸,离漾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紧紧的握着念清歌冰凉的小手儿给她力量,给她支持:“婉儿,别怕,朕陪着你,有朕陪着你。”
心里如横了一艘小船似的,摇摆不定,晃晃悠悠,一阵风刮去,将他心中的自信全部吹走。
他,从未这么害怕过。
龙眸有些温热,垂下头去,整个人都如颤抖飘零的落叶。
“拔吧。”离漾咬着牙说,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若是拔了也许还有希望,但若是不拔,也许就只能陪她走这么一段路了。
他宁可赌上一把。
大颗大颗的汗珠在太医的额头上流着,离漾看在眼底,思忖了一番,将袖袍里的丝绸帕子掏出来伸出手去为太医拭去了额上的汗水,这一举动让太医诚惶诚恐:“皇上这是折煞老臣,老臣不敢当。”
“拼尽全力……救婉儿……”离漾沉凝道。
太医心里一紧,咬着牙应着:“是,皇上。”
烛火在静谧的夜里泛着‘刺啦,刺啦’的声音,火苗忽闪忽灭,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恍若一个鬼魂随时将念清歌收走一般。
窗外。
豆大的雨点慢慢的变成了毛毛细雨,空气中凝着一抹血腥夹杂着泥土的味道,让人有些作呕。
太医双手握着剑,一鼓作气,一咬牙将剑拔了下来,果然,这个剑刺的很深很深,她胸口的红色鲜血流的愈来愈多了,太医将剑撇到了一边儿,急忙想法子替念清歌止血。
忙乎了整整四个时辰,太医筋疲力尽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离漾焦灼的问:“太医,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无碍了?”
太医吞吞吐吐:“皇上,微臣也不敢保证,目前看来是已经止住血了,可是,可是就怕婉昭仪自己撑不过去啊,她的身子本身就弱,而且剑伤比较严重,比较深,现在只能等待了。”
离漾揉了揉酸胀的鼻翼,朝他挥挥手:“你下去歇息吧,明儿一早你去山里看看有没有一些好的草药,摘一些来,现在婉昭仪不能奔波,也不能回京。”
“是,皇上。老臣告退。”太医应声离去。
离漾夜不能寐,一直守护在念清歌的身边,寸步不离,他打了一盆干净的清水,浸湿了面巾,替念清歌一点一点的清理着脸上的血迹,手臂上的血迹。
若是问一个人这样的勇气是从何而来。
想来只是因为爱吧。
爱的愈深,勇气愈大。
“婉儿,快醒过来吧。”离漾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念清歌就那样如一个睡美人躺在床榻上,苍白憔悴的小脸儿上没有一丝丝的血丝,仿佛所有的血都被抽干了一般,她的唇瓣儿也是干裂的,苍白的,胸前的锁骨凸显在离漾的眼底,离漾才发觉她竟然是那么的瘦。
宫中的妃子每日鲍鱼海鲜的侍候着,个个丰腴,可是唯独念清歌,清瘦的让人心疼。
“婉儿,朕该拿你怎么办?”一夜,他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坐着睡在了念清歌的塌前。
窗外。
一道黑色的身影伫立在阁窗外,透过那若隐若现的窗纱,离辰逸那双黯黑的眸子死死的攥着躺在塌上的念清歌。
心,如刀绞。
他多么想冲过去摸一摸她的脸,多么想抱一抱她,吻一吻她。
可是,她身边的人是离漾,她爱着的人也是离漾。
他在她心中怎么会有一席之地,也许,经过这次的事后,念清歌会愈发怨恨自己的吧。
凝重的叹了口气,离辰逸转身离开。
他狂躁的寺庙周边的森林里奔跑着,发泄着心中的愤恨,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百里老贼!
离辰逸沿着百里老贼逃跑的这条线路追了出去,果不其然,在半山腰看到了百里老贼的轿子。
他心中的愤怒决然而起,将腰封里的剑拔了出来朝百里老贼的轿子凌波微步的飞去,凶残的将他的轿顶用剑刺开。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在轿内安睡的百里老贼激灵的惊醒:“谁?快,快保护老夫。”
“百里老贼,今晚,本王要你的命!”离辰逸猖獗愤怒的声音从他的头顶响起,他的袖袍带着呼啸的风,那把剑直逼百里老贼的脖子。
百里老贼一听这个声音忽地大笑起来,现在,轿子周围围着的都是手持剑的黑衣人,但是百里老贼却悠闲的朝他们摆摆手:“你们把剑收起来,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谁么?这可是离王爷。”
离辰逸冷哼一声:“本王不想听这些废话,说,那些刺客是不是你派去的,念清歌是不是你伤的?”
对于离辰逸的话,百里老贼坦然应着:“是老夫又怎么样?那念清歌愿意替皇上挡剑又不是老夫的错。”
“你为何提前动手了?”离辰逸的剑逼近他的脖子,声音阴冷:“上次本王告诉过不让你现在动手,你听不懂本王的话么?”
“现在动手又如何?”百里老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现在动手正是好时机,若不是那个念清歌挡了那一剑,现在皇上早就归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