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只要离漾说一句话,那,念清歌就有十句话等着对付他。
她倔强的性子让离漾苦恼极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包容她了,可是她却一次次的无理取闹,黑曜的眸子泛着十足的冷意,沉声道:“离妃要有身孕了!”
所以她需要山梅。
一句话让念清歌如跳入了冰冷的海水里。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不是么?
她承认,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念清歌眉眼微眨,轻轻颌首,精致的脸蛋儿上笼了一层光晕,如悲伤的河流,她低沉的缓缓道:“臣妾明白了。”
而后,倏而抬眸,眸底是暗夜的星光,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牵强的苦笑,朝他恭敬的一拂身子:“臣妾恭喜皇上了,臣妾告退。”
说着,念清歌转身就准备离开。
离漾恼怒:“念清歌,你就不能乖一点?”
闻言,她挪动脚步侧着身子用余光望着他。
“你就不能学着离妃一样乖巧,皇后一样端庄,百里芷一样顺从么?”离漾的声音略显疲惫,这几日被念清歌折腾的心生烦躁,后宫中的女人哪有像她这样不识抬举的。
她把自己和后宫中的三个女人纷纷做了比较,心,愈发的愤怒,面容上情绪彻底爆发:“皇上的意思是臣妾不如你后宫中任何一个妃子,是么?”
离漾凝着她不满的小模样,决定杀一杀她的锐气,点点头,淡淡道:“至少在性子上是这样的。”
“好,好,好。”念清歌‘赞许’的点头:“皇上说的对极了,既然这样皇上不如把臣妾的位份全都撤了,打入冷宫,也省着臣妾每日碍皇上的眼。”
她黯淡失神却佯装不在乎的模样让离漾的怒火砰然爆发,大掌一挥,将奏台上重如九鼎的香炉打落下来,在玄朝殿内泛出‘砰’的剧烈的响声,在外守候的德公公闻声赶来,望着地上成了碎片的香炉,一脸惊愕,气氛异常冷汗,唯唯诺诺的唤着:“皇上……”
“滚!”离漾眸子倏然瞪着他:“朕让你进来了?滚出去!”
德公公吓得屁滚尿流。
香炉内燃的层层的熏香只剩下厚厚的一层灰烬,灰烬飘在空气中,呛的念清歌剧烈的咳嗽,一些灰烬染在了离漾的龙靴和衣袍上,念清歌捂着口鼻侧过头,眼睛红红的。
离漾嫌弃的皱皱眉,离那打碎的香炉远了些,视线恰巧落在念清歌落在门上的小手,焦灼道:“朕让你走了么?”
“不走难道留在这里和皇上吵架么?”念清歌反问道。
“朕乐意!”离漾气呼呼的说。
念清歌轻笑:“那皇上的嗜好可真是特别,皇上还是找其他的娘娘吧,臣妾既不端庄,又不乖巧,也不顺从,臣妾侍候不了皇上。”
“清理香炉能做的很好吧。”忽地,离漾若水般的声音缓缓传来:“既然侍候不了朕,那就侍候朕的香炉,这个香炉是因为你而打翻的,你理当清理干净。”
念清歌不可思议的凝着他,这是个什么烂理由,罢了,罢了,谁让他是皇上呢,清理一下也累不死。
“是啊,臣妾现在也就有资格侍候侍候皇上的香炉了。”念清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弯腰将地上的系带拾起,径直朝地上的香炉残局走去。
他是皇上,所有的残局都有人帮忙收拾。
离漾的龙眸一直追随着念清歌的倩影,她是那么的单薄,那么的瘦小。
她独特的馨香气息钻入他的心底弄得他痒痒的,可是让离漾气恼的是念清歌竟然把他当做空气,一个眼神儿都不给他。
故意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念清歌视而不见,她清凉疏远的声音让离漾满脸哀怨:“皇上请让一下,你太碍事了。”
“……”什么?嫌他碍事?离漾惊愕的看着她,念清歌正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声音冷冷清清:“皇上,请把你的脚拿开,奴婢要清理一下了。”
“……”接二连三的不可思议在离漾的心里化开,她竟然自称‘奴婢’,身份自我转换的也太快了。
“念清歌!”离漾咬牙切齿的唤着她,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
“奴婢在。”念清歌阴阳怪气的回应着。
想说出口的话被念清歌的态度全部噎了回去,无奈之下,离漾只好一甩袖袍,冷冷的说:“清理的干净一些。”
离漾绕回到奏台前,坐在舒适的龙椅上望着蹲在地上忙乎不停的念清歌,香炉的碎片被她一点点拾起来堆到了一起,而后寻了一个抹布将地上的灰烬擦起,灰烬的浮尘特别大,呛的念清歌眼睛通红,忍着咳嗽,不一会儿,她的小手儿上全是灰烬,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小脸儿,白皙的小脸儿上也是灰突突的,这一幕恰巧被离漾看到了,被她可爱的脏兮兮的小模样给逗笑了。
那突兀的笑声吸引了念清歌的视线,她抬头看了离漾一眼,面上没有任何感情,离漾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笑声,念清歌继续垂下头干活儿,一炷香的功夫,她终于将地上的残局收拾的干干净净。
忙乎完的念清歌来到奏台前,离漾正专注的批阅着奏折,那时而紧锁,时而松开的眉毛特别好看,他的眼睛很好看,熠熠生辉的恍若一颗夜明珠,他的发质很好,恍若天山上的瀑布,那明黄色的龙袍被他穿在身上就似金黄色的龙鳞一般,如遨游在天空上的金龙,他生的真英俊,尤其是认真的模样,紧抿的唇角成了一字型,线条分明的脸颊是那么的完美,结合了先帝的所有优点,就是脾气怪了一些。
忽地,离漾那沉凝的声音从唇边溢出:“看够了?”
嘎——一群乌鸦从念清歌的头顶飞过。
她尴尬的别过头去,自言自语:“窗外的树长得不错。”
言外之意是她方才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树。
听及她蹩脚的解释,离漾并不打算戳穿她,嘴角一勾,将墨笔放在砚台上,潇洒的起身,望了一眼脏兮兮的念清歌,英眉一皱,直言不讳:“脏死了。”
念清歌一窘:“那臣妾回去沐浴了。”
说罢,欲离开。
忽地,整个身体一个轻盈,离漾将她拦腰抱起朝内殿走去,念清歌挣扎了几下,离漾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沉凝的声音响起:“若是这么脏从朕的玄朝殿出去丢的是朕的脸!”
“什么?”念清歌有些疑惑。
离漾为她的智商感到着急,拧着眉头道:“朕的御池不比你琉璃殿的好,在这儿洗干净了再回去。”
“不用了。”念清歌拒绝。
离漾懒理她的废话,一片氤氲之气包围着他们二人,离漾抱着她穿过那淡淡的流苏纱幔下,纱幔内是温热的御池汤水,离漾站在池外,把念清歌直接丢了进去。
‘扑通’一声。
念清歌淬不及防的被整片的温水牢牢的缠住,激发出一个个漂亮的水花儿,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对他粗鲁的行为十分不满,从池水中露出脑袋,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狠狠的瞪着他。
她狼狈至极的模样却让离漾心情大好,抱着臂伫立在池边凝着他,眼底是充满着戏谑的笑意,抿起的嘴角扯开:“朕都没嫌你把朕的御池弄脏,你还不高兴了。”
“那臣妾就回去,省得弄脏了皇上的御池。”念清歌朝池边走去:“皇上以后让你那些干净的嫔妃过来沐浴。”
离漾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她头顶:“朕好像闻到了一股子醋味儿。”
“我才没吃醋呢。”念清歌撇撇嘴。
“朕有说是你吃醋了?”离漾挑眉反问。
“你——”念清歌被他噎的语塞又尴尬,顿了顿,现在已经湿透了再出去也不切实际,声音冷冷:“你出去。”
“为什么?”离漾佯装不懂的反问。
念清歌呼了一口气:“我要沐浴。”
“恩。”离漾应着。
“出去啊!”念清歌见他不动地方再次说了一遍。
离漾有些耍无赖的蹲在池边,视线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曼妙的身躯:“这是朕的地方,朕凭什么出去。”
‘啪’的一下子,念清歌的小手在池水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将水花溅到了离漾的脸上,而后愤怒的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离漾倚靠在大理石的边沿上,从背后满足的紧紧的抱着还有些小情绪的念清歌,“乖一点,不好么?”
只要看着她香甜的睡颜,他就会忍不住的勾起唇角。
只要看着她紧皱的秀眉,他就会忍不住的想要抱她。
只要望着她安静的模样,他就会觉得心里特别安定。
只要望着她委屈的流泪,他就会觉得心痛几乎窒息。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在乎。
他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问题,后宫中所有的妃嫔都对他百依百顺的,他从未主动讨好过哪个妃子,也从未感受过失去感和追求感。
他是皇上,他是君王。
他有着别人不曾有的优越感,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只要勾勾手指,山珍海味,金银珠宝,莺莺燕燕应有尽有,所以今日念清歌冷不丁问他的时候,他有些懵了。
念清歌恍若一道‘陌生’的风景淬不及防闯入了他的生活,打破了他的宁静,恍若一幅画的颜色执意被念清歌改变了似的。
她是一只倔强的,难驯服的小野猫,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她的小爪子挠的遍体鳞伤,可是却又舍不得责罚她。
御池的水温变得温温的,舒适宜人,离漾精神抖擞的抱着暂时乖巧的念清歌,疲倦的窝在离漾结实的胸膛,他魅惑的声音穿梭过她的耳膜:“乖一点,不好么?”
她懒洋洋的将两条腿在水中胡乱踹了踹,踹起了一朵朵小水花,望着花纹满意的水面,念清歌声音清淡:“臣妾不是离妃娘娘,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百里贵妃娘娘,臣妾就是这个性子,皇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臣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