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愈发的消弱,小手强压住胸口,佯装难过的忍着干呕的感觉。
恰时,一个茶盏抵在她眼前,离漾微沉的声音缓缓道:“朕……考虑考虑,你好生歇息,有事就去玄鸣殿唤朕,朕必定赶来。”
说罢,掌心抚了抚她的肩拂袖离去。
夜色迷离。
御花园的鲜艳早已被墨黑的夜色笼罩成了一片阴霾,早已看不出白日的绚烂风光,那池水泛着幽暗的色泽,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时而游过去几条小鱼,尾巴轻轻一甩划起了一道淡淡的涟漪。
德公公跟在离漾的身后,随着他时慢时快的步子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忽地,离漾凉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德公公,山梅的事情你怎么看。”
“奴才不敢妄下言论。”德公公一拂身子,拘谨道。
“讲!”离漾沉声道:“无妨!”
德公公听及,谨慎的说:“山梅这次有罪,让婉昭仪受到了惊吓,她也在慎刑司长了教训,现在眼下是离妃娘娘心神不宁,并且事关龙嗣,所以奴才比较担心……”
说罢,德公公下意识的观察了下离漾的脸色。
墨黑的天空如一个巨大的网,离漾的龙袍上泛着凉凉的湿意,发丝上蒙着一抹草叶上泛出的氤氲之气,他的龙眸落在远方,若有所思。
半晌,离漾负手而后,大步朝玄鸣殿走去,德公公微微一愣迅速的跟了上去。
……
夜凄凄,雨潇潇。
夏日的雨凉爽宜人,细密的雨珠儿顺着窗纱溅到了水离殿的妆奁上,打湿了她的铜镜,离妃细细的拭去自己的远山黛,将银白色的护甲缓缓的摘下。
恰时,殿外一阵响动。
“百里贵妃娘娘驾到。”生涩的宫女的声音让离妃心烦不已,甚是挂念着山梅,听到百里芷的名号秀眉一皱,‘啪’的将护甲扔在了妆奁上。
未等怎样,百里芷身上浓烈的脂粉味儿便自殿外传来,离妃蹙眉,一抹嫣红色的身影早已踏入殿内。
离妃并未起身朝她施礼,而是端坐在木椅上幽幽的冷嘲热讽:“百里贵妃果然是不同凡响,就连来本宫的殿中也是如此声势浩荡啊,不过呢,下次不要这么吵,吵的本宫头疼,百里贵妃身上的脂粉味儿已经把本宫熏的恶心了,若是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恐怕本宫要宣太医了。”
“离妃……”百里芷不怒冷笑,饶有兴致的摆弄着自己金灿灿的护甲,不故旁人,嘴角一挑:“听闻离妃娘娘有了喜脉?”
话落,百里芷佯装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掩着丝帕笑道:“听说是假喜脉?离妃啊离妃,现在为了争宠你可是什么谎话都敢说了啊。”
离妃怒气腾腾的瞪着她:“百里芷,你给本宫闭嘴!若是你今日是来挑事的那请你离开。”
百里芷屏退了众宫女,自己一个人玉步款款朝离妃走去,凑到她面前,望了一眼她妆奁上的珠宝首饰,嘴角一勾:“离妃,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的那些破事儿以为本宫不知道么?本宫至今不在皇上面前戳穿你是觉得你还有点意思,不过,你可不要不要脸。”
“戳穿本宫?”离妃面容上尽是不屑,冷凝着她,呛声道:“你以为皇上会信你?还是信本宫呢?”
百里芷丝毫不被她的话锁威胁住,吹了吹护甲,吐气如兰道:“那我们就找太医验验喽。”
“你——”离妃的拳头紧紧的攥着,这些年来,百里芷一直用曾经的把柄威胁着她。
百里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蛋儿,风骚一笑:“本宫倒要看看你的子嗣是打算拖到什么时机怀上。”
呵,离妃冷冷的笑着,忽地转了话头儿:“百里贵妃如此大费周折对付本宫不觉得很无趣么?”
百里芷挑了挑眉。
“现在……”离妃的话说到一半儿,而后缓缓起身,将发髻上的银簪子戳在了来回摇曳的烛光上,眼底划过一抹嫉妒,冷声道:“我们共同的敌人应当是念……清……歌。”
尾音一落,那烛芯儿被她狠狠的捅破。
……
翌日清晨。
鸟儿惊吓的在树上各自朝空中飞去,扑扑扬扬的好生热闹,树叶被它们的翅膀打散了一地。
念清歌昨儿个夜里睡的格外的晚,太阳高高的挂在了空中,她懒洋洋的躺在舒服的软榻上慵懒的翻了个身,刺目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了她红润的小脸儿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声音低低的唤着:“崔嬷嬷,几时了?”
半晌,都未有回应。
她诧异极了,平日里崔嬷嬷会在殿外候着的,怎的今日却不在呢,恰时,沛柔端着面盆朝内殿走来:“小主,你起来了,奴婢为小主更衣洗漱。”
“好。”念清歌的双手枕在脸颊下小眯了一会子,而后伸了一个懒腰从软榻上爬起来,穿上绣鞋,穿着一袭湖蓝的丝绸中衣,接过沛柔的茶盏在口中轻漱,而后吐在了痰盂里,疑惑问:“沛柔,崔嬷嬷呢?”
“奴婢不知,一大早就出去了。”沛柔道,而后将面巾递给念清歌:“小主,净面吧。”
“恩。”念清歌懒懒的应着,凝着步子来到面盆前,双手没入了水中,恰时,崔嬷嬷匆匆赶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念清歌说:“小主,小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细密的汗珠溢在崔嬷嬷有些皱纹的额头上,她的瞳仁扩散,光是那副表情摆在那里就让人紧张的不行。
面盆里的温水没过了念清歌的手腕,捧起了一捧清水撩在了面上,听及崔嬷嬷的声音,她顿了顿动作,不紧不慢的书:“崔嬷嬷,出什么大事了?”
崔嬷嬷呼哧带喘的调整了下气息,凑到念清歌面前:“小主,山梅……山梅一大早便被慎刑司放出来了,现在回到了水离殿。”
‘轰’的一声巨响,如一道贯雷似的乍响在她的头脑中,脚下踉踉跄跄的失去了重心,念清歌柔软的身子朝后一退,‘砰’的一声将那面盆打翻在地上,发出了与地面摩擦的刺耳的声音,水花四溅,湿透了念清歌的绣鞋,她的血液瞬间凝固,滚烫滚烫的烧灼着她的血管。
唇瓣儿如被寒风摧残的花儿,微张了张却发现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眼眶淬不及防的酸涩,湿润望着窗纱上来回摇曳的海棠树,那花瓣儿似乎在互相的追逐,她一个也捕捉不到。
他——一定是他的圣旨。
他——竟然这般待她,将凶手就这么放走了。
心,凉到了悬崖边儿上。
念清歌所有的委屈如数爆发出来,喉咙撕裂般疼痛:“呜——”
……
山梅回到水离殿后便受到了离妃的精心照顾,请了太医,炖了补品,让她歇息在一张软垫上,慎刑司的酷刑将山梅折磨的遍体鳞伤,混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脸上也被鞭子抽打的皮肉裂开,鲜红的血丝刺目的呈现离妃眼底。
她忍着疼痛,眼泪汪汪的别过头去,将自己难过的情绪收敛了一番后,对离妃说:“娘娘,奴婢现在不成人样了,奴婢自己上药吧,不要污了娘娘的眼。”
说罢,山梅去夺离妃手中的膏药。
“胡说。”离妃打断她的话,将手朝侧出躲了躲,望着她狼狈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你是为了本宫才受的这份罪,本宫定会治好你的伤,为你报仇。”
热泪流在了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山梅起身,双腿跪在离妃面前:“奴婢多谢离妃娘娘大恩大德,离妃娘娘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才能将奴婢从慎刑司救出来,奴婢今后定忠心耿耿报答娘娘。”
“傻瓜。”离妃看她如此激动,扶着她的手臂让她起身,山梅红红的双眼望着离妃,离妃眉间淡淡抹着一抹忧愁:“你是本宫的心腹,失去了你就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本宫怎能看你丧命。”
“都怪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粗笨,那慎刑司想来也抓不到奴婢,也就不能让皇上怀疑娘娘。”山梅面有愧疚的说着。
离妃摇摇头,望着妆奁上杂乱的脂粉,意味深长道:“我们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吓唬吓唬念清歌,可是却让她反咬了咱们一口,她近日,****泡在皇上的玄鸣殿里,每天都勾引皇上,真是狐媚子一个。”
“娘娘,那皇上是不是对娘娘……”山梅欲言又止的担心的问着。
离妃摇摇头:“不会的,本宫和皇上的感情坚不可摧,岂是她能破坏的了的。”
“那奴婢就放心了,待奴婢养好伤定要让念清歌为这件事付出代价。”山梅的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念清歌和离妃的怨早已在数年前便结下了。
夏日的风愈发的炎热,连呼吸都是滚烫的,宫中的冰块儿早已用光了好些了,念清歌的心如被大火熊熊的燃烧着,焦躁不安的坐在琉璃殿院子里的藤蔓秋千上,脑袋轻靠在秋千的一侧,双腿耷拉在下面来回的摇晃着,面前是用偌大的器皿盛的满满的冰块儿,只可惜因为天气太热的原因那冰块儿早已化成了水,那凉气也逐渐的挥发掉了,念清歌香汗淋漓,小脸儿涨红,眼底崩腾着怒火,望着那被崔嬷嬷关紧的门更加恼怒:“崔嬷嬷……”念清歌不悦的唤着。
“小主……”半晌,崔嬷嬷放下木盆里的脏衣裳来到了念清歌面前。
念清歌冷冷的凝着她:“你什么时候把门打开让我出去!”
一字一句里都装着炸药,仿佛一个火儿就能点燃。
崔嬷嬷毕恭毕敬的伫立在她面前,微微颌首:“待小主什么时候能消气奴婢再把门打开,小主不能装着一身的脾气去找皇上,这样不但解决不了什么事情反而会恼怒了皇上。”
“我不会!”念清歌强压着怒火道:“把门打开,我只是心平气和的想去找皇上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