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崔嬷嬷欲言又止,瞪大眼睛看着念清歌。
经过崔嬷嬷的一番提点,念清歌的心陡然紧张起来,睫毛眨动,而后身子软了下去,喃喃自语:“难道……离妃有了身孕?”
“极有可能。”崔嬷嬷惊醒,而后,眼睛望着念清歌平坦的小腹:“小主和皇上这么久了肚子里没有一点消息吗?”
念清歌神色游离的摇摇头,她紧张的攥紧崔嬷嬷的手:“若是离妃真的有了身孕,那对我而言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我和离妃之间早已产生了缔结。”
崔嬷嬷意味深长的‘恩’了一声,而后疑惑的喃喃自语:“离妃从进宫就没听说过怀有子嗣,怎的会无缘无故的吐了呢?”
一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崔嬷嬷不经意的话语在念清歌的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深意,她如醍醐灌顶一般,双眸如暗夜的星辰般闪着光亮,小手紧紧的攥着裙摆,唇瓣儿微启:“许是……”
将后半句想说出来的话吞在了腹中,若有所思的望着窗纱。
窗纱,树影斑驳。
忘了是何时,琉璃殿的阁窗下竟然长出了一颗矮小的海棠树,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颗海棠树愈发的挺拔,密密麻麻的枝杈上开始吐出了小小的,不大显眼的小花苞,想来再过些日子定会争相怒放的。
细碎的光晕穿梭过那厚实的绿油油的叶子上,折出来暗淡的影子,起起落落在空中,微风拂过,卷走了它不安分的碎叶。
念清歌竟然看的有些失神,有时,静静的趴在那里发呆会让她明白很多事情,唇瓣儿上的麻木疼痛清晰异常,苍白的小手擎在空中,手背上的青筋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甚至还有些红,食指的指腹触在自己肿起来的唇瓣儿上,头脑恍惚一片。
离辰逸恍若平静湖面上的一阵龙卷风,或者是一个巨大的石头,只要每次遇到他,他就会彻彻底底的搅乱她平静的生活,平静的现状,和……平静的心。
愈想愈发的烦躁,今日在玄鸣殿,明眼人都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虽然离漾并没有将在御花园撞到她和离辰逸的事挂在嘴边或拿出来说事,但是依离漾的性子肯定会有所芥蒂,说实话,她宁愿离漾惩罚她一下或者和她吵一架,这样也能代表着这事会过去,可是离漾却选择了另一种法子来处理这件事情,弄得她心神不安的。
“崔嬷嬷……”念清歌焦灼的唤着,秀眉轻拧,将情绪全部摆在了脸上,瞳仁涣散,面色阴沉,崔嬷嬷急急赶来:“小主……”
“沐浴……”念清歌冷冷道,提不起来精气神儿,闻了闻衣裳上独属于离辰逸的沉香气息,皱皱眉头:“另外,把这衣裳扔了,我不想要了。”
“是。”崔嬷嬷应着,才想离开准备花瓣儿和沐浴水。
念清歌沉冷焦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给我准备一块儿冰的面巾,在准备一些冰块儿。”
“是。”崔嬷嬷应着,望着念清歌突变的情绪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她毕竟是念洪武将军的女儿,有些时候,眉宇间还是能够展现出念将军的凛然之气的。
半晌,崔嬷嬷捧着满满的花瓣儿来到了内殿,念清歌的眼神游离,杵着下颌若有所思,深宫中的女人是寂寞的,想来离妃的事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小主,奴婢准备好沐浴的水了,还放了些小主最喜欢的花瓣儿。”崔嬷嬷声音轻快的唤着她,将她从发呆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恩。”念清歌蔫蔫的应着。
褪去了全身的衣裳,将地上的衣裳踢到了一边,而后踩着檀木的木梯踏入了水中,温暖的水瞬间包裹着她的全身,浮在水面上的花瓣儿将她白皙的肌肤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粉,长长的墨色发丝缠绕在她的胸前,让人浮想联翩,崔嬷嬷收拾起地上的衣裳,望了一眼念清歌白皙光滑的玉背,思忖了半天,最终意味深长的教诲道:“奴婢有句话一定要说,即使小主不愿意听,一些情绪小主不要摆在脸上,有些时候,越是愤怒,越是生气,越是烦躁越是要笑,在这后宫之中,不要让别人猜透你的表情。”
说罢,崔嬷嬷捧着那堆衣裳离开。
水温,仿佛冷不丁降下了一个温度,念清歌湿漉漉的睫毛微眨,陡然心里敞亮了许多。
推开了花瓣儿,将离她不远的铜镜拿来,望着铜镜中娇媚如出水的美人鱼的自己,指腹轻轻的触在唇上,眼底勾起了一抹复杂的笑意。
……
水离殿。
离妃整个人脸色苍白的窝在了软榻上,小手抚着胸膛,作出一副干呕状。
离漾的到来让整个水离殿愈发的忙碌起来,他龙步生风,脚步匆匆的来到了离妃的软榻前,大掌捏住她削弱的香肩,语气里满是关切:“水儿,怎么了?”
看到离漾的离妃神色愈发的憔悴了,她蔫蔫的泛声,带着哭腔,恍若喉咙里卡住了一根鱼刺,她吃力的模样让人怜爱,离漾稍弯下身子将离妃扶起,离妃顺势小鸟依人的窝在离漾的怀里,小手牢牢的抓着他的衣襟:“皇上,皇上……”
“别哭。”女人是水做的,但是后宫的女人是海水做的,离妃抽泣的肩膀震动,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情绪愈发的激动,离漾的心软了下来,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大掌温柔的平复着她的心情:“水儿,跟朕说说,听德公公说你一直在吐,是怎么回事?”
离妃的手指拭了下泪痕,摇摇头:“臣妾也不知道,忽然觉得很难受,什么也吃不下,只要吃点东西就会觉得恶心。”
听到她这么说,离漾的心一紧,忽然觉察到什么,眼底划过不可抑制的惊喜:“水儿,你会不会是……”
离妃小脸儿娇羞的别过头,声音娇嗔:“皇上……皇上想的多了,才不是。”
“为离妃就诊的太医是哪个?”离漾清澈的嗓音响彻在殿内。
一个年岁高长的太医一拂身子:“回皇上,是微臣替离妃娘娘就诊的。”
“恩。”离漾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说话,而后望着他发白的鬓角淡淡的问:“离妃是什么情况?”
那个太医声音有些沙哑,双手抱拳,一一道来:“回皇上,起初微臣也以为离妃娘娘只是胃不舒服,可是后来微臣竟然在离妃娘娘的脉搏里探出了一丝丝喜脉。”
说到这儿,太医顿了顿。
只见离漾的神色飞扬,深眸蕴着惊喜耀眼的光芒:“太医请说。”
太医点点头,眼底蕴着一抹叹息,声音也缓缓沉了下来,这让离漾的心悬在了弦上:“可是那喜脉若有若无,时大时小,有时候还会全数消失,老臣细细的一想,觉得那是离妃娘娘的假喜脉。”
“假喜脉?”离漾的脸色略沉:“什么意思?”
“回皇上,假喜脉的意思就是离妃娘娘有喜脉的征兆,只是因今日疲惫,营养匮乏,精神状态不佳等引起的喜脉消失,若是好好调养一番,心情愉悦,在不久之日,离妃娘娘定会喜得贵子的。”
一番话说的离漾紧张不已,他的眉头一皱望向殿中的宫女们,声音沉冷:“你们是怎么侍候娘娘的。”
话落,呼啦啦的一屋子的宫女们跪了一地,异口同声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讲!”离漾语气不悦,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宫女朝前跪了一步,道:“回皇上,娘娘今日思绪烦躁,整晚做梦,食欲不加,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吃东西。”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儿的落下,离漾的眉宇间蕴着黑线,声音拔高:“为何不告诉朕?”
那个宫女吓的肩膀一颤:“回皇上,娘娘……娘娘不让奴婢们告诉的,说怕扰了皇上。”
心里划过一丝温暖和愧疚,离漾握住离妃的小手,声音陡然温柔下来:“水儿,你总是这么识大体,但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若不是身子不爽利,也许爱妃早就有喜了。”
说到这儿,能够听的出来离漾的语气里蕴着一抹淡淡的失望感。
离妃的心钝痛,身子如落叶颤抖,嗓音里带着哭腔,仰起头,梨花带雨的望着离漾,那模样真真的可怜:“皇上,对不起,都怪臣妾,若不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也许早就怀上了龙嗣。”
说着,离妃再也说不下去了,嘤嘤的哭了起来。
“水儿,别伤心。”离漾颇有耐心的哄着她:“太医也说了,只要最近好好调养定会尽快怀上的。”
离妃连连点头,脸蛋儿贴在他的胸口。
这一刻,他的心脏是为了她而跳动。
满足了,很满足了。
橘色的烛光摇曳在水离殿中,拉出一条条暖暖的黑影。
离漾若水般沉凝的声音缓缓响起:“平日里,是谁负责离妃的膳食和起居?近日里为何侍候的如此不周?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众人哆哆嗦嗦的,那个宫女怯怯道:“皇上,平日里侍候离妃娘娘的是山梅姑娘,可是现在山梅姑娘不是……不是被关在了慎刑司……”
越说声音越小。
沉凝了片刻,离漾忽地怒吼:“都给朕滚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
离妃的心‘突突’的跳动着,感觉到离漾的大掌在缓缓的松开她,离妃忽地从他怀里起来,双腿跪在软榻上,小手覆在两侧:“皇上,不要听那些宫女们胡说,臣妾……臣妾没有别的意思,皇上不要误会臣妾。”
离漾一言不发,深邃的龙眸定定的凝着憔悴单薄的离妃,脑海里却呈现出念清歌的娇容。
他这是怎么了。
心思烦躁,离妃柔柔的带着哭腔后沙哑的声音缓缓而出:“臣妾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虽然山梅自小跟着臣妾,但是臣妾也不能全都依赖着她,其他的宫人也可以好好学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