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还不到十点,齐冬就给他打了电话。
她的声音清脆,不带丝毫醉意。末了还问他一句:“我表现好不好?”
没有一个男人不会被这样的撒娇折服。程峰柔声夸了几句,想了想说:“你早点睡吧。明天别早起炒菜给我做便当了。”
齐冬答应了。
然而第二天程峰八点半准时到公司楼下时,黄色的QQ车又映入了眼帘。
齐冬探出头使劲的朝他挥手。早晨的阳光映在她脸上,清澈明媚。
这样的情景让程峰怔仲,仿佛又回到最初来到这座城的时光。每天早起去公司上班,走的老远回头,就看到刘世茹趴在阳台冲他挥手。
不化妆的刘世茹也有着齐冬般的清纯。小巧玲珑的身躯包裹在宽大的睡裙中袅娜娉婷,长长的卷发直垂到腰际以下,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汪着一池清波。
不过两年,物是人非。
“程峰!”齐冬压着声音喊他,扬起了手里的提兜。
程峰回过神,快步走过去,嘴里埋怨道:“叫你别送,早晨做便当又少睡一小时。”
齐冬飞快的将提兜递给他,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冲他眨了眨眼,盈盈笑着说:“汤好喝不?今天要去建材市场,早晨起的早。菜都是昨晚就切好的,下锅炒炒没费多少时间。我走啦。”
程峰心里暖暖的:“办完事回家补眠。”
齐冬嘿嘿笑了笑:“知道啦。”
程峰从来没想过,齐冬除了美丽还拥有现如今少见的贤惠体贴。
“难不成意外捡到宝了?”程峰喃喃自语。
人生何处不相逢。齐冬怀疑贺大树是否在跟踪调查她。她前脚才出建材市场,贺大树的车便停在了她面前。
他穿着件短袖体恤,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神。还好他咧开的嘴展露着笑容,告诉齐冬这次相遇贺大树很高兴。
齐冬对他的吸引力让他犹豫。她嘴里的未婚夫也让他却步。然而再次偶遇齐冬,贺大树蓦然发现心里腾起的喜悦。
找老婆找谁不是找?找个养眼的,自己想用双手抚摸拥抱的也不亏待自己不是?贺大树一句话就说服了自己,扬眉便问齐冬:“装房子来买材料吗?买什么,我给参考参考。”
齐冬心想,自己是来卖材料的。她想和贺大树进一步搞好关系后再透露自己的工作,所以便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一些家用的小东西而己。你来办事?”
贺大树看了看手表说:“堵车来迟了。这会儿都到饭点了。中午空不?和我一起吃午饭吧。我下午再去市场转转。”
齐冬自然答应了。
她本以为贺大树就近找家馆子吃饭,结果被他一趟拉到了城边一家会所里。齐冬疑惑的说:“吃完饭你再回建材市场,不浪费时间么?”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有空就去转转,了解下市场。”贺大树满意的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想着上次和齐冬吃饭又乐了,“不准点四千八一桌的菜!”
齐冬扑哧一笑,眸子流光溢彩:“谁叫你使坏的?还好没叫我付账。”
贺大树做抹汗惶恐状:“真让你埋单,恐怕我甭想再和你吃饭了。”
齐冬忍俊不禁:“小心眼儿。不就是甩了你一方向盘,至于那样害人么?”
她笑起来真美。贺大树直勾勾的盯着她:“现在是你害我,知道么?齐冬,你不觉得咱俩真的有缘?我正想着你都有未婚夫了,我还是不纠缠的好。这不,上天注定又让我遇到了你。话说回来,你还没结婚吧?没准儿你真能被我打动,踹了你的未婚夫呢?”
近在咫尺,齐冬清楚的看到贺大树毫不掩饰的目光。她禁不住暗暗叫苦,无可奈何的说:“今年我就要结婚了。大树,咱们有缘,有缘做朋友。”
贺大树啜了口茶笑了:“那要恭喜那家伙了。记得请我喝喜酒!”
齐冬呵呵笑了:“一定。”
这顿饭吃的齐冬惴惴不安。
她原想和贺大树混熟了,再谈起禾木的订单轻松一些。几次接触下来,她却明显感觉到贺大树对她抱着别样心思。
她开始后悔自己多心眼了。如果一开始就让贺大树知道她做哪行的,也许还顺利点。事到如今,她反而不方便向他开口。免得贺大树认准她抱有目的,更添厌恶。
拒绝是肯定的。可是这样拒绝了,她下次又找什么理由和贺大树见面?一个有着未婚夫的女孩子,马上就要结婚了。有事无事的去约贺大树,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齐冬想,只能等贺大树知道自己做哪行时,明知自己有求于他,却偏不找他。没准还能在他心目中树立个好形象。
再回建材市场取了车离开的时候,贺大树对她说:“改天空了别开车,我请你喝酒。”
齐冬笑嘻嘻的应下。
每月初的第一个星斯一,销售部例会。除非事出紧急及出差等事由,所有人等不得缺席。
例行通报总结之后。秦雨语气郑重的将禾木集团此次不通过对外招标,只内部议价采购材料一事通报了。他的目光在刘世茹和齐冬身上打了个转,落在了刘世茹身上。
“禾木集团已将需要采购的项目影印成册送到了够资格的建材装饰公司。竞争是显而易见的。这次的项目公司高层也非常重视。这也是销售部本年度最大的一单。世茹,最新的消息也是你拿到的。说说你的计划安排。”
齐冬微低着头。上周和贺大树吃过饭之后,他说请她喝酒,却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
她又不想再主动找贺大树。免得让他以为自己一直是抱有目的,对自己起了偏见,反而弄巧成拙。
说到禾木集团确定不公开招标,采用各家公司投标书进行议价的情况,她也通过马天明知道了。只不过,刘世茹又抢先一步汇报。齐冬听秦雨的口气,显然已将刘世茹列为了此次项目的主力。
屏心静气听刘世茹大谈销售策略和产品宣传计划,齐冬没有吭声。
在这行滚了几年之后,她对销售二字已嚼出个中滋味。大学里学的什么营销手法公关计划不是不管用,更多的计划是无法落于书面的。
形式还是必要的。用秦雨的话说,连计划书都没办法写得花枝招展,你能把自家产品吹成一枝花吗?
听了半晌,齐冬不得不佩服刘世茹。姜是老的辣,自有它的道理。照刘世茹的说法,销售部全力攻坚,也需要市场部多做宣传。公司高层重视,市场竞争激烈,万一销售部没有拿到订单呢?压力不能只让销售部一家承受。
秦雨也很满意刘世茹的发言,目光又移到了齐冬身上,话就简单多了:“齐冬,你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也要及时通报。”
齐冬赶紧应下。
她要想拿到这笔订单,为自己谋求一个更好的将来,还得走贺大树的路子。
齐冬犹豫了半天,还是主动的约贺大树吧。秦雨发了话,她没时间再等到贺大树哪天心血来潮约见自己了。
例会散了,围着刘世茹说笑的同事明显比上月例会时多。开完会时间也差不多接近中午,关系好的,这样的例会也是难得相约一起聚餐的时间。一群人说说笑笑走出会议室,就听到有人夸张的惊呼一声:“哟,有人给世茹姐送花哪!”
话音才落,就被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他若没这么大动静还好,巴掌打得重,被打的人哎哟叫出了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销售部都成精的人了,哪里还猜不出这花是送谁的。销售部只有两个女的,不是送刘世茹的,自然就是送齐冬的。
花束里没有卡片。齐冬也不知道是谁送她的。她暗暗叹了口气,本来就是明争暗斗,这束花只能让矛盾更加激烈。
刘世茹娉婷走近,精巧的指甲弹了弹花朵,笑了:“好美的花,齐冬好事近了?”
一束花能扯到结婚,齐冬无语。她捧起花拎起包就走:“借世茹姐吉言,希望能在三十岁前把自己嫁出去!”
刘世茹被齐冬的话蛰到了,她今年刚好三十岁。她心里本就窝着火,声音蓦然放大:“我猜,送花的该不会是禾木集团的贺总吧!”
办公区像一锅烧开的水,沸腾起来。
承认吗?如果她拿不到禾木集团的订单,她将面对所有人的冷嘲热讽。说不是贺大树吗?这样的争辩有意义?只怕会越描越黑。随他们去猜好了。齐冬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快步走出了办公区。
走廓窗户开着,风灌进来,吹得齐冬打了个激灵。她望着手里的花疑惑的想,该不会是贺大树查到她在哪儿工作送来的吧?她自嘲的笑了。城市这么大,贺大树又没有千里眼,没那个本事大海寻人的,多半是程峰吧。能送花是好事,可是程峰明明知道自己和刘世茹一处办公间,这样大咧咧的送花,他想将关系由暗转明了?齐冬回想起小阳山旅游时程峰聪明的回避,一时间对他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手机来信提示音叮叮咚咚的响起。
“喜欢我送的花吗?今晚可有空晚餐?”
花真是程峰送的。
齐冬苦笑。
她很纳闷,自己和程峰是不是没有缘份啊?两次约晚餐,她都没有好心情。上一回包被偷了。今天她着急禾木集团的订单,实在没心情和程峰吃晚饭。
“今天约了禾木集团的贺总。明天可以么?”齐冬回了短信,得到程峰的肯定回答,浑身都轻松下来。
打定主意后,齐冬给贺大树打了个电话。
贺大树这几天一直忙。忙到他记得要约齐冬喝酒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齐冬的电话让他惊喜不己。算计了下手里的活,贺大树有了主意:“你介意晚餐之后我请你喝小酒不?你别开车,说个地址,我来接你。”
齐冬当然不介意。她正好回家把制服换了。急于离开,她穿着公司的制服就走了。
瞪着铺了一床的衣裳,齐冬挠了挠头发。
她有点拿不定主意穿什么。以前几次和贺大树接触,她都是以休闲打扮出现。今晚打算和贺大树摊牌,她需要穿的像白领吗?
走朋友路线应该是休闲青春型的,然而等到她最终以职业女性的身份出现在贺大树面前,会不会反差太大?左思右想,齐冬还是换了身休闲打扮。
可惜她洗澡换衣裳收拾打扮似乎都白费工夫了。
晚上八点半,贺大树抱歉的来了个电话说他的应酬还没完,大概还需要一小时左右。
夏天的夜生活九点半正刚刚拉开序幕。齐冬笑着说没关系,反正她也在家无事。
等到九点半,贺大树的电话又来了:“齐冬,实在是太抱歉了。我正在新盛酒吧街附近陪客户吃饭。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左右才结束。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咱们改期可好?”
齐冬心急。
禾木集团的单现在是块肥肉,没准儿贺大树现在应酬的客户就瞄上了这笔订单。如果她再晚几天和贺大树联系上,谁知道事情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她必须尽快见到贺大树。
齐冬拿定主意后笑着说:“没关系,今晚正好我有空。这样吧,我坐出租车先过去。等我到了酒巴街,你差不多也应酬完了。”
齐冬迫不及待想见他。贺大树忍不住乐,他的心情变得极好:“那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这边完了就来找你。”
齐冬暗自咬牙,如果不是冲着订单,她才不会这样巴巴的晚上自己坐出租车赶过去。可是,她能拒绝吗?冲着禾木集团那笔订单,别说十点半,凌晨三四点,她也会从被窝里爬起来收拾整齐赶过去。
找到贺大树说的酒巴。齐冬仔细的记住了店名:TheOne。报了他的名字后,她被领到二楼靠窗的座位。
“齐小姐喝点什么?贺先生打过电话了,他有存着的酒,酒牌在这里,看您需要取哪一瓶。”
齐冬不想喝酒。成天陪客户,能不喝酒的时候她不想喝。可是今天不一样,是她主动说今天喝酒的。她若是喝茶,就离题太远了。齐冬随意点了一瓶。
俗话说,无酒不成席。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运用至席间往往能收到奇效。做上销售这一行,齐冬对酒和如何运用酒文化得心应手。但她不喜欢喝洋酒。来的不如白酒猛,绵长的后劲能让人在无意中就醉了。醉倒的后果她担不起,齐冬在喝酒方面一向很节制。
拿来的是洋酒,齐冬小口啜着应景,无聊的看楼下熙来攘往的人群。
马天明一只胳膊亲热的揽着顾磊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齐冬眼前。
齐冬啊了声,身体猛的往后缩。
马天明和顾磊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她呆愣了两秒钟,迅速又探出头去。灯影璀璨的街道上两个背影闪了闪,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狠狠地闭上眼睛,漆黑中身着浅蓝格子体恤的身影如此清晰。他的头微微侧着,仿佛正要转过身来。她似乎又看到顾磊对她灿烂的笑:“小冬,小冬……小冬瓜!”
“你才是冬瓜!”
“哈哈!”
她没有看错。这也不是梦。
齐冬瞪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知不觉眼前一片模糊。眼睫眨了眨,驱散了湿润的水气,视线像揭去了一层纸,眼前的景像清晰可见,早没有了他二人的半点踪影。
齐冬曲着手指无声无息的抹去眼角沁出的那点泪,笑了笑,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六年后,顾磊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她眼前。
为什么?
马天明为什么不告诉她?他们一直都有联系的,就是不告诉自己。而顾磊,转身之后用男人的决绝中断了和她的任何一丝联系。
转身泪倾城的是自己。回头泪已干的是他。
当年究竟是谁的错?为什么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却能云淡风清,照常过日子?一股怒气和酸楚搅得齐冬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不知不觉的连连喝完了好几杯酒,也没能浇熄心窝子里那股难受劲。
顾磊再不找她。
她也,不再见他。
可是他知道自己六年来过的有多么辛苦?
从前有顾磊,她几时这么委屈过?为了一纸订单半夜巴巴的跑来等候。还要巧笑嫣然,还要故做姿态。
一时间万种情绪涌入齐冬心里。让她愤懑生活的不公平。
如果不是为了这笔订单,她今晚就不会出来。她不出来,她就不会看到马天明和顾磊。齐冬酒劲上头,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砸个稀烂。
楼梯响起了脚步声,齐冬冲贺大树挥手,笑容明媚:“嗨!这里!”
“等久了,不好意思。”贺大树放下公文包和西服,扯下了领带塞进包里,给自己倒了杯酒笑道,“先罚一杯。”
齐冬笑嘻嘻的看他自饮一杯,自顾自的说道:“再久我也要等你啊。”
她的眼神几乎可以用媚眼如丝来形容。他来之前,她喝了多少酒?贺大树瞟了眼酒瓶,几乎空了。是因为酒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急跳了下,嘴唇抿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哦?对我这么好?不怕你未婚夫吃醋?没事,他不要你我要!”
未婚夫?曾经想过的,唯一想嫁的。现在却在算计中找一个合适的把自己销出去。心里的苦涩化为更加灿烂的笑容。她凭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凭什么要送上门来被贺大树调戏?齐冬仰起脸望着他,声音淡而柔媚:“我能不讨你好吗?贺大经理!因为,我是找你做生意的。”
贺大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齐冬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冰块撞出细碎的声响来。琥珀色的酒液折射着柔和的光晕,吸引了她全部心神。她盯着酒杯满脑子都是那个浅蓝色的背影,满心都是对贺大树莫名其妙的怨恨:“那次请你吃饭,谢你帮了我的忙是真心的。也想结识你。今晚肯一等再等,我是刻意想和你套交情。我想拿到禾木集团总部大楼的装修材料订单。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但碰巧您是禾木集团装饰公司的老总。您说,我能不等你吗?”
黯淡的灯光将齐冬的肌肤染得如蜜般晶莹。涂了唇彩的嘴如晨间怒放的花,新鲜娇嫩。却在开合间吐出讥讽,自嘲与一丝凄凉。贺大树沉默的看着她,仿佛又看到那天满脸茫然,瞬间红了眼眶的齐冬。
齐冬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推了过去:“让您意外了。不好意思,路边偶然遇到的,仍然是找你谈生意的。”
贺大树瞄了眼面前的名片,身体后倾靠在了沙发上,淡淡的问道:“既然你是找我谈生意的。何不继续和我交谈甚欢,混熟了再吐露实情不是更好?齐冬,这样的开场白很坏气氛。”
“我知道。我不打算争取这笔订单了,很简单。谢谢你的酒,我今天想对自己好点,不想勉强自己。这么晚了还巴巴跑来酒巴,等人等到我想揍人并非我的本意。做销售的不容易,请贺总多理解。”齐冬笑了笑,拿起包站了起来。
“如果是因为今天我一再更改时间让你久等,我道歉。”
酒局是齐冬先约的,更改时间他也一再致电询问了齐冬。她并没有反对,主动提出来酒巴等他。
贺大树并不认为错的是自己。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起齐冬的。话说出口,像一只手撕开了贺大树被遮挡的心事。他有些惊惧的发现,自己舍不得齐冬就这样离开。
“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吃饭聊天聊的高兴是我故意在奉承着你。你若不是禾木装饰建材公司的老总,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会。我是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并不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抱歉,贺总。这样说过分了。但是!”齐冬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自顾自走了。
天如果能塌下来,砸死自己就好了。
齐冬面色平静的下楼。皮鞋踩在木制楼梯上,叮叮咚咚的敲打她的心脏,每一声都令她心碎。
贺大树呆了半晌张口骂了句粗话,将酒杯重重的放下。
齐冬突如其来的发作惹得他心头火起。他怎么都没能想出一个理由来。他冲动的拿起外套和包,一阵风似的出了酒巴。
齐冬并没有瞬间消失。贺大树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了身材高挑的齐冬。
他觉得自己智商下降了。不过是吃过几次饭看过一场电影,聊得还算开心而己。就算对她有点小意思,那也是正常男人遇到漂亮女人的正常反应罢了。齐冬的态度可以激怒任何一个人,他巴巴的追上她想做什么?
然而,他的确就这样追出来了。他居然在意着齐冬的情绪。
而她呢?她是在刻意的迎奉自己罢了。怪不得四千八一桌的菜她也面不改色的点。怪不得还请自己看电影,怪不得今晚肯再三等着他。
贺大树对比两人的态度,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越想越窝火。
齐冬的背影很漂亮。短发露出了白皙的颈项,踉跄的脚步让腰肢如柳。
贺大树的目光从齐冬的纤细腰肢移到腰窝处。她的腰窝很深,牛仔裤紧裹的屁股充满了弹性。他真想一巴掌拍下去……贺大树突然意识到,齐冬对他的吸引首先来自于她的美貌。狡黠的,楚楚的,八面玲珑的,冷淡的,哪种面孔下的齐冬都是极美丽的。
“老子最恨自以为漂亮就拿乔的女人!以为是拍电影哪,这样的手段能让男人印象深刻?”贺大树咬牙冷笑,转身就走。
齐冬醉了。她硬生生的保持着灵台一点清明,坐车回家。
顾磊啊,她今天看到他了。
哪怕只有一个照面,一个背影,她也能嗅到顾磊熟悉的味道。他的背影像一枝箭,准确的射中她柔嫩的心脏,带来绵绵痛楚。
是不是真的得不到才如此魂牵梦萦?不,不是的。齐冬的心诚实的否定了这个答案。
幼年丧父,清贫如洗,母亲身体不好,妹妹得了哮喘。齐冬比同龄人显得早熟坚强。但她内心深处依然深深隐藏着对现实社会的畏惧。害怕有了事不知道怎么办,害怕没有钱无法养活自己,害怕老无所依。
大学毕业后她飘泊了六年。现实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疏离。陌生的城市,应酬得想撞墙的工作,都让齐冬疲惫。
回想她二十八年的人生,只有和顾磊在一起时,她真正的轻松过。
那样的时光是一幅美丽的画。像清晨,空中有粉白的花瓣飘落,细雨如雾,漂浮着淡淡的清香。天塌下来她也不怕,因为顾磊像座山一样屹立在她身旁……在齐冬一次次被现实折磨的时候,她潜意识里不断的为那幅名为青葱岁月的图画添加着美丽的色彩。
然而,那终究是一幅存在于记忆中的画。
人生道路中没有谁能预知会出现意外与岔口。以为永远不会分手的人,往往脚步一滑就踏上了不同的路,从此分道扬镳。
再回头,已相隔天涯。
如果!
没有如果,没有时间能够倒流。这就是现实。
齐冬不得不接受。
一闭上眼睛,顾磊穿着浅蓝色体恤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齐冬烦躁的吞了颗安眠药。她只想快点睡过去。快点让深刻在心底的身影消失掉。
朦胧中顾磊往前走着,他始终给了她一个背影,没有回头。
“顾磊你别走!”
他不紧不慢的在黑暗中前行,触手可及又飘忽遥远。
“回头让我看看你,一眼就好!顾磊!”
“我会幸福的。你转身来看看我,看看我!”
无数的话从齐冬嘴里模糊的跳出来,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晕晕沉沉又难以沉睡。
见见他吧!也许六年后再见着他,她就不会日夜被回忆的美好折磨。
齐冬猛然睁开眼睛,打开床头灯。被灯光照亮的一屋清寂中她听到心脏扑通跳动。她迅速的起床穿好衣裳,拿起包就冲了出去。
车驶向马天明家。她想再见顾磊一面的愿望这样强烈,强烈到她无法控制。
眼泪不知不觉的涌了出来。齐冬一边哭一边开车,脑袋更加昏沉,眼皮重重的直往下搭。她猛然想起用酒服用了安眠药,仅存的理智让她踩下了刹车,在路边停住。
她不想睡过去。齐冬急得使劲的拧自己的胳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手软得没有力气,她拿出手机迷迷糊糊的翻找着马天明的电话,用尽力气开吼:“马天明你来接我,我在天河路。”
“齐冬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马天明的声音传来,齐冬顿时泄了气。她瘫靠在坐椅上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顾磊会和他一起来吗?她一定会睡得像死人一样,见不到他。哪怕见不到,她也心满意足。
他来了,她就这样睡死过去,也是安全的。
放下了所有的警戒,齐冬沉沉睡着。
马天明正和顾磊站在宾馆门口说话。齐冬的来电让有说有笑的两人瞬间沉默。
“她怎么了?”顾磊沉稳的问。
“没事,我现在赶过去。你要不要!”马天明望向宾馆大楼,用眼神询问着顾磊。
顾磊回头看了眼,温和的笑了笑:“就算是个普通朋友,也该关心的。走吧。”
两人匆匆拦了辆出租车赶了过去。
远远的看到齐冬的车和交警。马天明哆嗦了下,齐冬要是有个好歹,齐青咋办?他偷眼瞄向顾磊,看到一张板着的脸便拍了拍顾磊的肩说:“别太担心,她说话还有力气,应该没什么大事!”
顾磊嗯了声,打开车门下了车。他脚步一顿,一颗心咚咚跳了起来,生出种不敢上前的畏惧感。
他记得有一回齐冬母亲去大学看她们两姐妹,齐冬骑着自行车去了宾馆。他等了很久,齐冬的手机恰好没电,齐青又说她已经回学校了。他心神不宁的骑着车顺着路找,一路上只盯着地上,生怕发现路上有出过交通事故的痕迹。回到学校后见到齐冬毫发无损,他连指责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她没事真的太好了。
如果齐冬有什么事……顾磊深吸了口气,心闷闷的痛了起来。
马天明见他脸色不好,暗叹了口气,安慰的说了声:“只有一辆车和交警,应该问题不大。”他说着大步走了过去:“同志,请问她怎样了?我是她家人!”
交警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否喝多酒了停在这里。怎么也叫不醒。你来的正好。”
四门紧锁窗户紧闭,齐冬躺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齐冬!”马天明着急的拍着车窗玻璃。
齐冬没有反应,脸红扑扑的。
“倒是没出事故,不过也属于违章停车,你看!”交警有几分为难。他巡逻到这里发现了齐冬的车。事故倒是没有,可齐冬反锁了车门怎么也叫不醒,他只好叫了拖车来。但是车里还有个人,这事他也难处理。
“我找修车行派开锁师傅来吧。她可能临时犯病了。她有低血糖。”马天明机敏的给齐冬找了个理由。
话音才落,听到两声闷响。他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顾磊不知从哪儿弄了块石头,干脆利落的砸碎了车窗玻璃。
马天明不觉苦笑,还是比他更心急啊。
伸手摇了摇齐冬,顾磊闻到一丝酒气。齐冬嘴唇动了动,头一歪,靠在了他臂弯里。那股重量压得顾磊的心沉沉坠下。他触电似的缩回了手,眼里涌出股热意。
“她低血糖昏迷了!马天明你送她去医院!这里我来处理。”顾磊沉着脸说完,返身迎上了交警。
救人要紧,交警赶紧帮忙拦了辆出租车。
马天明愣了愣,深深看了顾磊一眼,抱起齐冬上了车。还不忘将自己的身份证扔给顾磊:“处理好了给我电话。”
做了笔录,拿了罚单,看着车被拖走。宽阔的长街上只留下顾磊孤单一人。
他双腿有些发软,在街边绿化带找了张长椅坐下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齐冬的包放在膝上,顾磊轻轻抚摸着,仿佛齐冬的头枕在他腿上。他喃喃出声:“小冬,你怎么喝了酒还开车呢。”
指间似乎还留着齐冬的气息,顾磊将脸深深埋进了掌心。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机响起:“你们还没有喝完哪。”
温柔的声音让顾磊的目光重新变的清明。再相爱,也是过去。他已经对不起齐冬,不能再对不起另一个女人了。他柔声说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顾磊上了出租车给马天明打了个电话:“怎样了?”
“喝酒吃安眠药开车!你说怎样了?留在医院挂点滴睡一觉就好了。”马天明没好气的说道,“我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已经上出租车了。她的包和你的身份证我放在宾馆前台,你自己去拿。我们明天一早回去,就不和你告别了。”顾磊停了停,轻声说,“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街灯流星似的闪过,每一道光都像是齐冬的眼神,刺得他心痛。他转过头,看着齐冬的包。她背的不是他送的那只包包。顾磊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六年了,她怎么还可能背着那只手袋呢?
阳光从病房浅蓝色的窗帘透进来,齐冬舒服的呻吟了声,眼睛撑开一条缝,瞧见床头的齐青吃惊的说:“齐青?这是哪儿啊?”
“姑奶奶,你终于睡醒了?是医院!”齐青伸手捏她的脸,摇头叹气,“真有你的!马天明给我说差点把我吓死!你说你喝了酒吃了安眠药,你开车干嘛?半夜三更这么着急你要去见谁啊?”
齐冬眨了眨眼睛,瞬间记起了昨晚的事。她噌的坐了起来:“马天明送我来的?”
“可不是!现在取你的车去了。听他说你大小姐在车里睡着了,交警怎么喊也喊不醒。又不知道你怎么了,马天明只好砸了车窗把你弄出来。他昨晚上也不知道和哪个客户喝酒去了。回家也一身酒气。我说,你干脆辞职到马天明公司给他当助理得了,正好替我看着他点!”
齐青连珠炮似的话让齐冬的眼神变得黯然。马天明连齐青都瞒着,就算顾磊昨晚也来了,也会当他没来过吧。
两人走出医院没等多久,马天明就开着她的车来了。
车窗玻璃已经修好了,接过钥匙,齐冬咧嘴笑了:“谢啦。昨晚妹夫您受累了。没打扰到你和客户喝酒吧?”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还是没忍住。
马天明搂着齐青回避了她的眼神,没好气的说:“酒局刚散,我正打算回家就接到你的电话了。齐冬,你以后注意点。没出事就是万幸。我和青青很担心你。”
“是啊,我都数落她一早上了。还好没出什么事,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齐青眼圈不由红了。
马天明狠狠瞪了眼齐冬,小心的哄着。
马天明搂着齐青低声哄着的时候,齐青微嗔着的模样像极了他的小孩儿。再坚强的女人也需要一个宽容能倚靠的怀抱。齐冬想起了这句话。她自嘲的笑了笑,大大咧咧的说道:“哎,别刺激我了!我也去找个人管管我,免得再喝酒吃安眠药开车。”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车。留下马天明和齐青面面相觑。
齐冬漫无目的的开着车闲逛,目光从街上每一个穿浅蓝衣裳的男人身上掠过。
明明知道在诺大城市,再看到只是种奢望,她下意识的仍然在寻找。
不知道绕了多少条街,时间已到了中午。齐冬倦了,她不想再找了。马天明躲闪的眼神让她什么都明白了。
丢了顾磊送的包,只看到他的背影。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不想再这样一个人孤单下去。她真的该寻找一个能容她歇歇的怀抱了。
相爱不如怀念。
齐冬笑了。与其这样,找个合适的把自己嫁出去吧。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哪怕因为爱情结婚,久了,不也会变成亲情吗?只要售后服务做的好,婚姻经营成功,同样也会幸福的。
也许,随着家庭生活的开始,她才会真正的放下。
她如壮士断腕般在瞬间下了决心,给程峰打了个电话:“中午出来吃饭好不好?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