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树话匣子打开,像朋友似的和齐冬聊开了。
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文凭却从不说自己没文化。说话引经据典随手拈来,事实证明贺大树读过的书不比齐冬这个大学科班毕业的人少。
齐冬边听边暗自揣摩。贺大树高中都没读过却能当上下属子公司的总经理,他绝对是靠着某种关系坐上了这个位置。今年年初才上任,他最烦恼的应该是来自集团内部和业界的置疑。他需要的,不是一般的马屁。
齐冬敏感的发现了一道与贺大树接近的路,毫不迟疑的踏上去。这是齐冬的本能,也是做了六年销售和客户打交道练出来的本事。她懂得投其所好四个字真正的含义。
齐冬没有好奇的问一句他和禾木掌门贺氏的关系。她冷静的做好一名倾听者,同时巧妙的引导着话题不冷场。她清楚的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而这种心思却被她深深的藏匿着,直至吃完饭,贺大树也不知道齐冬究竟在哪家公司上班,还是名将来会和他在业务上有交际的建材装饰材料销售人员。
中途齐冬离席再次去了卫生间,接了齐青递来的一万块钱。
“姐,究竟请谁吃饭这么狠?两个人要吃这么多?你想泡哪个男人解决终身大事?犯得着倒贴吗?”齐青好奇加不屑。
齐冬瞧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禾木集团的那个。请吃饭套交情,你以为是什么?回头再给你说。”
齐青顿时没了兴趣,见她离开的匆忙又忍不住嘀咕起来:“害我紧张换衣裳……还以为能见着姐夫呢。”
埋单时贺大树哪肯让齐冬出这冤枉钱。齐冬声称说好自己做东,这顿饭肯定得由自己付账。她可不想自己白费了工夫。花了这么多钱请他吃饭,他总得记自己一个人情吧。
两人都不肯让步,看得一旁的服务小姐扑哧笑了。
贺大树便对齐冬说:“看吧,我是这里的常客。让女孩子埋单,传出去我面子往哪儿搁?再说了,点这么多菜本来就是我的错。所以这顿饭我付账仍然还是算你请的,可以了吧?”
不等齐冬开口,他已掏出卡递给了服务小姐。
齐冬脑子转得非快,不再坚持,笑咪咪的望着贺大树说:“那这样好不好,改天我请你吃小馆子,你别和我抢着付账行不?”
神来之笔!齐冬太佩服自己了。顺势就得到了下一次和贺大树接触的机会。齐冬满心欢喜欢。
在停车场等人时,齐冬心情极好,夏夜晚风吹在微烫的脸上好不惬意。
贺大树偏头看她,她仰着脸,短发露出纤细的脖子柔美异常。贺大树被她不经意显露出来的柔弱纤美再次吸引,生出想用手抚上去的冲动。
他不是没见过美丽女人。可是他今天却数次觉得齐冬美丽异样。陌生的感觉在他心里泛滥,贺大树莞尔一笑:“齐冬,说起来咱俩真的有缘。交浅言深聊得很愉快。你也别贺先生长贺先生短的,叫我大树吧。”
齐冬求之不得,替自己埋下伏笔:“大树。你怎么一句也不问我是做什么的?没准儿我这么殷勤是冲着你名片上的身份来的呢?”
贺大树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我才不信,路边偶然遇到一个也是来谈生意的。”
齐冬半开玩笑的说:“那可说不准!没准儿哪天我就上门找你谈生意了。先说好,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哦。”
贺大树手抄在裤兜里,瞟向齐冬:“我还真不信了。”
他的眼神带着酒意斜斜飞来,暧昧之极。一时间齐冬仿佛瞧见了桃花树乱摇,落英缤纷。她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不敢再和他对视。正巧代驾开了车来,齐冬便匆匆说了声再见,上车走了。
贺大树的惊魂一瞥让齐冬有些紧张。她毕竟是抱着强烈目的性来的,处理不好反而坏事。转念齐冬就想开了。以往也不是没见过这种眼神,只要洁身自好,稍有素质的男士并不会勉强。毕竟男欢女爱也要讲个你情我愿不是?
这样一想,临走时贺大树的暧昧眼神便被她忽略掉了。
然而齐冬并不知道,她晕红着脸慌乱回避的模样再一次让贺大树心动。
打铁需趁热。但齐冬不想让贺大树感到异样,她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和他再攀交情。
隔了几天,机会来了。
齐青送了两张《钱多多嫁人记》的首印电影票,说是一朋友的本子拍的,让齐冬去捧场。还硬要齐冬答应一定去。
齐冬没顾得上理会齐青的小算盘,欣喜的逮着这个理由给贺大树打了电话。
放映时间是周六下午四点。贺大树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周末,程峰的电话紧随而来,居然也是约她看电影。齐冬只得撒了谎,说周六妹妹家里有事,把约会改到了周日。
齐冬因着想从做朋友入手和贺大树熟悉起来,穿着打扮不带分毫办公室白领气息。浅绿的翻领小衬衫加牛仔裤,背了只帆布大包,清新自然。临出门时,她想起了贺大树的身高,有些孩子气的穿上了高跟鞋。
很长时间没有穿了,齐冬想着程峰的身高就有些遗憾。不过,他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两人相处的前景看起来也很不错。
婚姻事业两手抓,都发展得极顺利。齐冬的心情和天气一样明朗。
周末电影院人多。齐冬一出电梯就看到了贺大树。
他一身休闲装。一手端着盒大份爆米花,一手捧着两杯可乐,臂弯里还夹着一大束花。一副相亲男打扮。惹得电影院大堂里经过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贺大树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伫在门厅里。看到齐冬的瞬间,他咧嘴笑了,扬起手里的花喊她。
他个头高,再加上老大一束花,惊喜交加的夸张表情看得齐冬想踹他一脚。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齐冬身上,会心一笑。
他不怕丢人,难道她怕?没做亏心事,会怕鬼敲门么?齐冬自动忽略齐刷刷的注目礼,笑意盈盈的走了过去。
“齐冬!”贺大树递给她一杯可乐,爆米花自己拿着,胳膊肘往前送了送:“不是首映来捧场么?送你妹妹的作者朋友去。”
他买花送作者的?齐冬哭笑不得。
贺大树忍不住揶揄她:“以为我送你的?”
齐冬白了他一眼:“没事送我花干嘛?我才没那样想呢。”
贺大树笑嘻嘻的说:“怎么叫没事呢?我想追求某人,送花的再正常不过。你没结婚对吧?”
齐冬迅速反应过来,笑咪咪的说:“可是我有男朋友了,已经订婚了。”
贺大树心里闪过一丝失望,不动声色的说:“那可真可惜。本人名副其实,人如玉树临风。瞧我这身板,我当你男朋友和你多配啊。”
有些玩笑话并不是真的玩笑,是存了心的试探。齐冬心一沉,睨着他笑:“的确可惜了。我咋订婚这么早呢。没大树可乘凉了!”
都是聪明人,贺大树哪里看不出齐冬的态度,故意大声叹了口气说:“如果你和你未婚夫分了手要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我第一个来排队候补。”
齐冬哈哈大笑:“少贫嘴了,进去吧。”
她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她的目的并不是贺大树本人,而是他所在位置能签给她的订单。可是贺大树的话却让齐冬想起了那晚他暧昧的眼神。她不免心里打鼓。也许在贺大树看来两人的认识是缘份,自己长的不差,他有这个意思也很正常。但是如果贺大树知道自己的目的,会不会恼怒导致弄巧成拙?她好不容易搭上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恶化呢?
齐冬很庆幸自己干脆利落的把程峰搬了出来。有了这道挡箭牌,相信贺大树会知难而退,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两人进了场找到位置才坐下。齐冬又傻眼了。她暗骂自己笨,齐青要给朋友捧场,她怎么可能不来?
“姐!”齐青笑嘻嘻的招呼她,惊奇的看着齐冬手上的花。能送花给齐冬的男人……齐青愣了愣,望向贺大树的眼神变得炽热。
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贺大树。他的身高配齐冬合适。长相谈不上英俊帅气,却气宇轩昂。齐冬终于有动静了!齐青激动不己,扯着马天明脆生生的说:“我是齐冬的妹妹齐青,这是我先生马天明。齐冬,快点介绍啊,他是谁?”
齐青的神情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齐冬知道齐青误会了,赶紧把花往她怀里一塞,瞪她一眼低声低声介绍:“这是替我解围的贺先生。他还特意细心的替你朋友买了花。你自个儿拿去送吧!”
“贺大树。叫我大树好了。”贺大树彬彬有礼,眼神在两姐妹脸上来回闪动,心里又一阵诧异。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为什么他还是觉得齐冬更诱人?和马天明握了握手,他坐下就对齐冬说,“你们是双胞胎?长得真像。”
“嗯。”
“短头发很适合你。”
他是在说他眼里自己比齐青好看?齐冬说不高兴是假的,低下头偷笑。
贺大树望着她露出的纤细优美的脖子,心想若是长头发,就露不出这样美丽的颈项了。鼻端飘来似有似无的香,蛊惑着他朝齐冬靠过去:“那会儿我来这里不久,路不熟被你甩方向盘。开车开得这样好,还以为是个男人。走近一看,却是个假小子似的嚣张女孩子。”
原来他是不熟悉路。齐冬觉得当时自己是有些过分。她抬起头想解释两句,一头就撞进贺大树带着笑意的眼神中。
他的眼神绝对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肆无忌惮,毫不退缩。
齐冬又想起上次见他时的眼神……自己是肉排骨么?齐冬缩了缩脖子,迅速扭开了头。生平第一次在这种侵占性的眼神下退缩了。
齐青好奇心正浓,怀里的花束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不耐烦的扔给马天明抱着,偏过头就看到齐冬被贺大树盯得满脸不自然。
她多久没见过齐冬怀春的模样了?齐青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齐青脑子里迅速将事件排列开来一通分析:先是贺大树替齐冬解了围。然后齐冬一半为了感谢一半为了禾木集团的定单请他吃饭,紧接着请他看电影。齐青相信齐冬多半是为了订单。可是贺大树吃过了饭为什么还要答应陪齐冬看电影?他还细心的买花捧场。打死齐青也不相信贺大树对齐冬没感觉。
好不容易瞅到一个各方面配得上齐冬的,齐青那里顾得上齐冬的阻挡,伸长了脖子望着贺大树,像看到一只珍稀宠物似的两眼发出兴奋热烈的光来:“我替我朋友谢谢您了。真没想到我姐请的是你。我还在猜给她两张票,她会不会真的带个姐夫来给我瞧呢。你俩可真有缘分哪,城市这么大!”
齐冬被她的粗神经和胡思乱想气得咬牙切齿,悄悄的使劲捏了她一把,又朝马天明使眼色。她尴尬的对贺大树说:“别听我妹妹胡说。”
“我哪有胡说。”齐青忍着疼嘀咕了句,正想说话,却被马天明扯了过去,“台上那不是小海吗?别说话了,首映式开始了。”
台上电影的主创人员和导演演员正在致辞。齐青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了,兴奋的直嚷:“小海今天真漂亮,这身旗袍还是我陪她去订做的呢,小腰真细,宝蓝色衬她的皮肤,白的牛奶似的,看着就想捏她一把。”
没了齐青鸹噪,齐冬松了口气。
“你妹妹好像还不知道你订婚的事。瞒得这么紧哪?”贺大树笑得特贼,目光斜斜的盯着齐冬,带着暧昧不明的味道。
“别见她那性子?我就是烦她那张嘴,懒得解释来龙去脉呗。别瞎嚷嚷,让她听到了这电影就没法看了。”齐冬压住心里的紧张,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不就帮她解了围,犯得着请自己吃饭看电影?贺大树往嘴里扔了粒爆米花嚼着,狐疑的想,齐冬难不成真对自己有意思?这个念头一起,他忍不住又多瞅了齐冬几眼。见她板着脸,又没好气暗骂自己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齐青心思被台上扯走,耳朵却还竖着。听到两人的对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头来,目光之亮唬了贺大树一跳:“什么事要瞒着我?你俩……有秘密!”
贺大树卟的笑了:“是啊!你姐正在拒绝我呢。”
齐青一听那还忍得住,笑咪咪的说:“我姐绝对没有男朋友!大树,我支持你!”
齐冬脸一沉:“别卖萌了!人家是大树,不是大叔!给你朋友送花去!”
不识好歹!齐青委屈的咬了咬嘴唇,想找马天明当后援,结果被马天明瞪了一眼:“你还不献花去!”
齐青捧着花委委屈屈的走了。
贺大树不由失笑:“你妹妹真可爱!”
齐冬没好气的说:“就是脑子里少根筋,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所以我现在都没给她说我的事。省得她上窜下跳尽捣乱。”
贺大树好奇的问道:“你和她是双胞胎姐妹,说话的语气活像你是她长辈似的。”
“我爸妈过世得早……首映式完了,开场了。”齐冬转开了话题。她只想和贺大树混个脸熟开口谈订单的事,不想让他过多的知道自己的隐私。好在电影片头出来了,四周灯光一暗,她松了口气,下意识的软了背脊,蜷缩在座位上。
暗下来的光线让她不再面对贺大树的探询,齐冬轻松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贺大树哪怕是谈笑风生,也带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
贺大树眼角的余光瞅到齐冬玉雕般的侧脸,也打住了话题。
他的思绪飘扬开去。电影他几乎没有认真看。眼前一会儿是齐冬狡黠嚣张的表情,一会儿是欲哭无泪的可怜,一会儿是她语笑嫣然的活泼,一会儿是成熟严肃的安静。他时不时的偷眼看她,却发现无论是哪种形象,他都觉得很美。可惜她有未婚夫了,贺大树遗憾不己。
马天明和齐冬同学四年,多少看明白了齐冬的眼神。贺大树身份太敏感。齐冬想插手的订单让他自觉的对自己的公司和职业三缄其口。他有点怕齐青热血上头把事搞砸。映完散场,马天明立即拉着齐青离开。
齐冬有些感激马天明的识趣。她下意识的又向贺大树澄清:“上次本来说好我做东,结果还是您付的钱。一直想请回来。正巧赶上齐青送来两张电影票,就请你一起来看了。主人公不容易!”
一句话将话题扯到了刚放映完的电影上。
她向自己解释几次了……贺大树突然对齐冬的急于撇清和自己的关系有些恼怒。他大致知道电影的内容,顺着齐冬的话戏谑的说:“感触这么深?三十和奔三还是有差别的,别恨嫁了。你不还有个未婚夫吗?”
齐冬被噎得一窒。想着自己费尽心机的向程峰销售自己,不自觉的晒笑了笑。
“放心吧。你和未婚夫分手的话,第一备胎在这儿!”贺大树似笑非笑。
男女之间只要把握好火候,暧昧的玩笑只会拉近关系。齐冬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太敏感了,以至于被齐青和贺大树的话害得紧张起来。想明白这点,齐冬眉眼舒展,笑着说:“行了,备胎先生。我请你吃饭去。这回你别掏钱了啊。”
转瞬之间,齐冬便恢复了自然。她真像一只泥鳅,滑不溜手。贺大树心里腾起股斗志,正色的拒绝她:“不行。晚饭我付钱。这样你才有机会再请我,不是吗?虽说你有未婚夫了,但你这么漂亮,我想多看几次养养眼呢。”
玩笑话便当玩笑话听呗。齐冬正愁这顿饭请完下次还有什么理由和他接触。打瞌睡遇到送枕头的,她忍不住乐:“得,我又省饭钱了。”
晚上吃的是私房菜。地方小环境不错,味道好价钱也公道。
席间贺大树问及齐冬做什么的。齐冬觉得时机没到,不愿意贺大树现在就猜出自己的目的,含糊的说了句在公司打杂混过去了。
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贺大树探究的打量着齐冬。看起来她并不拒绝和自己接触,那么,他总会知道她是做什么的。这样想着,贺大树再不追问这个问题。
两人离开时,齐冬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一扭头就看到刘世茹和朋友正站在回廓的另一头。
刘世茹穿着件及膝长裙,纤腰妩媚,眼风如刀。
她认识贺大树吗?最好认识,这样就不会拆穿自己的谎言。贺大树又认识她吗?最好不认识,免得提前暴露自己的意图。
齐冬琢磨着偷眼看向贺大树。他头也没回的往外走,显然没瞧见刘世茹。齐冬松了口气。
星期天一早,程峰的电话惊醒了齐冬。
最近除了禾木集团的那笔订单,也没有别的目标。她难得周末这么轻闲,赖在床上不肯想来。接电话时声音还嗡声嗡气的,程峰便笑了:“别赖床了,我都到你家楼下了。”
程峰到楼下了?齐冬猛然想起和程峰的约会改到了今天。她着急的说:“等我会儿,我现在起床。”
程峰体贴的说:“你慢慢整理,我在车上等你。”
齐冬挂了电话拍着自己的脑袋不满的嘀咕:“你太不敬业了。这样的约会也能忘?!”
约她吃午饭看电影,还是《钱多多嫁人记》。她想着又笑了起来。两天之内和两个男人约会看同一部电影。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中好像多出了一些什么。
不对,程峰是销售对象,贺大树是她欲利用的对象。两者有本质的差别。
齐冬弹簧般从床上跳起来,快速梳洗打扮。
她换上了白色仿古蕾丝灯笼袖的衬衫,及膝撒碎花连衣裙,平底鱼嘴皮鞋。密密的蕾丝高领直包到下巴,短发衬托的脸精致美丽,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的朝气。
紫色的眼影,淡淡的唇彩,眼睫毛刷得黑如羽翎。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齐冬吓了一跳。
她失神的坐在梳妆台前,不期然的想,她在为另一个男人打扮。心骤然被一只手攥紧,难受得眉都拧得紧了。
“我真看不起你。齐冬。”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油然而生。她为了抓住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使尽浑身解术。感情假的让她自己都看不过眼了。她这样的算计真的能够得到幸福吗?
她无力的放下了手里的睫毛膏,闭上眼睛催眠似的念叨:“齐冬,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她不能再固执于从前不放。她要新的生活,她要有人做伴,她要生儿育女,她要幸福的过完人生。
齐冬睁开眼睛,拿起包不再给自己犹豫和反悔的机会,飞也似的出了门。
远远便瞧见程峰背靠着车抄手站着,透出白桦树般的清朗气息。
君子润泽如玉。齐冬脑子里闪现出这句话。
他是理想的结婚对象。她似乎能看到将来和程峰相敬如宾的平凡生活。烦躁的心霎时平静,齐冬深吸了口气,堆满笑容走了过去。
电影看了一半,程峰的手突然覆在了齐冬的手上。
齐冬一惊,下意识的想抽开。
他手指微微用力,握住了。
心跳的这样厉害,齐冬几乎听不到电影里的对白。眼角的余光中,程峰端坐如峰。幽暗的光洒在他脸上,不带丝毫慌乱紧张。一如他不动声色的扶自己过石桥,淡定沉稳。
然而那时可以用一句无心或者关心揭过。这次却又算什么呢?
男女之间怎样才算亲密?齐冬并不认为上过床才算。
女人的认识和男人不同。这种十指交握,唇舌相缠传递的微妙感觉更容易触动女人敏感的心弦。
程峰伸过来的手让齐冬不自然的僵直了背,预感到她和程峰的关系将会变化。
“做我女朋友,嗯?”程峰偏过脸看着她。
声音认真而轻,从他鼻腔深处哼出,淳和温柔。却像一柄碎鳞刀剜过齐冬的心,细细密密的疼。
程峰的主动表白将暧昧升华到了正式的拍拖,实现了她销售计划中质的飞跃。
君子即来,云胡不喜?
抽出手,齐冬握紧,掌心已沁出了涔涔细汗。
该做决定的时候了。她深呼吸,望进程峰眼里,轻声说:“我已经不再是可以挥霍爱情的年纪。”
话说完,她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不是摆明了在对程峰说,你赶紧求婚吧,我想嫁人了。齐冬尴尬的转开了头。
精致美丽的脸,明明青春动人,吐出来的话却颓然伤感。程峰觉得她像个装成熟的小孩,禁不住打趣她:“和我交往是在浪费时间吗?”
齐冬哪里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又不能说自己只想找个人嫁了,搭伙结伴过日子。她灵机一动,望着银屏感叹:“女人都怕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
银屏上三十岁的钱多多风姿卓卓,成熟不失纯真。女人临近三十怕成剩女,但也得看什么样的女人。像齐冬这种美丽女子,别说没到三十,恐怕过了三十,也只会更添成熟魅力。他不太明白齐冬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没信心,沉吟了下笑了笑:“我明白。我是认真的。”
齐冬没有再接话,程峰也没开口。他在给齐冬足够的时间考虑。
明明是浪漫骟情的表白,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谈判似的。齐冬恨恨然的瞪着前排相拥而坐的情侣,沮丧的要死。
让她现在再开口说,好吧,我做你的女朋友。齐冬张不开嘴。
拒绝程峰,等于放走一个结婚对象。除非她不再找下一个,否则,迟早这一幕会重现。齐冬有些心酸,迂回的开了口:“你说,公司里的同事如果知道咱俩交往……咱俩会不会被那些八卦眼神盯成两只红蕃茄?”
想着那情形,程峰忍俊不禁,手再一次自然的握住了她的,一本正经的说:“等看成紫皮茄子就看不出别的颜色了。”
齐冬微笑,轻轻回握了他一下,再松开。程峰自觉的抽回了手。
齐冬想,真是像极了签约成功后的仪式。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也再没握过对方的手。安静恬然的看完整部影片。
走出影院,刺目的阳光骤然扑进眼里。程峰闭了闭眼,有种恍若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一阵风将人群的喧嚣吹了个七零八落,他觉得心里又有点空,忍不住伸手又握住齐冬。
她的手纤细柔软,沁凉如水。她掌心有汗。察觉到齐冬的紧张,程峰转过头去看她,不觉一怔。
齐冬正微眯着眼睛望着前方,嘴角笑容浅浅,像春水泛起的涟漪。
程峰形容不出那种感觉。美是极美,却不真实。
他踟蹰了下,轻声询问她:“去逛街?”
逛街?齐冬只想回家,嘴里却说:“好啊!我正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逛完超市吃过晚饭。程峰送齐冬回家。
照理说齐冬应该请程峰上楼坐坐,喝杯茶聊聊天什么的。可是齐冬却不想。程峰似乎也不想,他也没有趁机提出来。一时间两人站在小区门口都有些无所适从。
看电影逛街吃饭,一整天的相伴只有平静没有热情。这种感觉让两人都有些尴尬。
还是程峰先打破了沉默,温和的说:“玩了一天也累了。回家好好休息!”
走了几步齐冬回头,见程峰仍靠在车旁望着自己。她暗暗叹了口气,扬了扬手里的食品袋,笑靥如花:“明天中午我给你做便当。”
一句话便将两人间飘浮着的尴尬击的粉碎。
程峰唇边渐渐扬起笑容:“我明天不吃早餐等着。”
“那我一早送来。”齐冬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扭头进了小区。
“做我女朋友,嗯?”
齐冬抱着抱枕,默默的想着程峰的话。
她看着自己的手,讥讽的笑了。她已经回握住他的手,和他签约了。
以后,她将尽职的扮演程峰的女朋友。直到正式签定合同,直到将自己成功变成程太太。
第一次让自己去接受除顾磊外的男人,齐冬不适应。她甚至隐隐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路是自己选的。齐冬说服着自己,和程峰相处平静淡然,没有激情但是也没有不快乐。她不排斥程峰,这就足够了。
齐冬静静的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今天的自己有些反常。她应该多展露娇羞的,却显得没什么热情。小区门口两人无言以对的场面以后不应该再发生了。
买来的大堆食品还搁在茶几上。齐冬打开口袋拿出一瓶辣椒酱,狡猾的笑了。别的菜都算了,这瓶辣椒酱是她悄悄拿的。
明早程峰接过便当时他会感动的。甚至他会想,原来自己这么细心,连他爱吃辣都记在心里,还偷偷的买了,不让他知道。他会觉得自己多么可爱。
如果是顾磊!
齐冬嘴里变得苦涩。如果是顾磊,她不会做便当时还会想着,他是否感动。她只会想,做他爱吃的,不让他饿着。
从来以为爱情是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现在她却是步步为营,精心算计。齐冬阖上眼,她真的能这样坚持一生吗?
公司茶水间向来是八卦的聚集地。
借着倒咖啡茶的时间聊天偷闲的人不少。午间更为热闹,三台微波炉旁站满了热便当的人。
程峰好心情的走进茶水间,迎面就看到几位热便当的同事惊奇的看着自己。
“难得见程经理带便当。”
程峰将餐盒放进微波炉,调好时间,回转身笑着说:“每天中午叫外卖也吃腻了。”
便有好事的女同事嚷了起来:“该不是女朋友做的爱心便当吧?”
程峰笑而不语。
这神情立时引起了哄笑声:“程经理神情可疑,好事近了吧?”
“别瞎说哈!”程峰否认,脸上笑容越发隐忍不住。
不多时八卦消息便从茶水间蔓延至公司的每个角落。传到销售部时,就成了挤眉弄眼的低声议论。
刘世茹听得心烦,起身就往法务部去了。
午膳时间几乎手里没急件要办的,都溜出写字间吃饭透气去了。法务部办公区里只有程峰一人。
阳光被蓝色的百页窗滤过了炽热,写字间染得一层靓蓝。
这一刻程峰便想起山间的阳光。想起被自己握住的那双手,柔美沁凉。
餐盒还是昨天陪齐冬买的。两层四格。当时他觉得餐盒够大,并不知道是买来给他做便当用的。瞧着,心又柔软了两分。
揭开盖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白米饭晶莹如玉,红烧蛋皮肉卷,西兰花炒虾仁,素炒菜心,还放着一格子辣酱拌白菜。
“鬼精灵!”程峰笑骂了句。
他想像着齐冬悄悄买辣椒酱的模样,挑了一筷子辣酱拌白菜,笑意便直达了眼底。程峰回想起第一次和齐冬吃湘菜,她辣的双眸含泪。原本不沾染辣椒的,却想着自己爱吃生拌了白菜。入口鲜美,他的心仿佛也被辣酱烧得滚烫起来。
早晨八点,他便在停车场等着了。齐冬几乎同一时间到。递给他餐盒的同时,意外的还递来了蟹粉小笼和豆浆。
“早餐还是要吃的。”齐冬送完东西就开车离去。
她真让自己意外。
既然吃了她做的便当,自然要有回应。程峰想着拿起手机给齐冬发了条短信:“味道真好。辣酱很地道,白菜清脆,好手艺。”
还没等到齐冬回信,眼前光线暗了暗。他抬起头,刘世茹环抱着双臂站在他面前,红艳艳的嘴唇撇出讽刺与嘲笑来:“程经理好口福啊!”
程峰淡淡的回了句:“刘小姐吃过了吗?”
“我若说还没吃……你是不是打算把你的便当让给我吃呀?”刘世茹挑衅的看着他。
程峰顿时语塞。他低下头扒了饭,头也不抬的说:“该吃饭的时候还得吃,喝酒伤了胃多顾着自个儿。”
“你是在关心我?”刘世茹眼睛一亮。
程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眼神清明:“同事嘛,应该的。”
刘世茹心里一酸,抬起了下巴:“用不着!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的胃好不好不用你操心。”
“这样说话你心里舒坦?随你吧!”程峰平静的望着她。
刘世茹一窒,撇开脸冷笑:“这便当不会是齐冬的手艺吧?不知道禾木集团的贺总今天中午是否也收到了她的便当。”
“世茹!”程峰恼怒的皱紧了眉。
“还真让我说中了。放心,我不会把这事八卦出去的。不过呢,瞧在咱俩的交情上给你提个醒。”刘世茹伤感的笑了笑,涂着深红蔻丹的指甲划过办公桌面。伸手便可触到他,却是半步天涯。她转过身背对着程峰轻声说道,“周六晚我亲眼看到齐冬和禾木的贺总吃晚餐约会。他俩站一块儿般配的很。齐冬说,贺大树是她很好的朋友。阿峰,她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天真清纯!”
周六齐冬说妹妹家有事。
刘世茹却看到她和禾木集团的贺大树约会。
程峰没了胃口。
这时齐冬的短信回了过来:“你喜欢就好。以后只要有时间我就给你做。明早见。”
明早她还要给自己买早餐送午餐便当?程峰疑惑了。
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又有几个女人肯每天做便当,早起开车送来?
也许齐冬白天的确去了妹妹家,晚上为了禾木集团的订单约了贺大树吃饭而己。
情场与职场齐冬都是刘世茹的对手。她的性格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也难怪她处处针对齐冬。程峰释然的笑了。
下午齐冬到公司打完卡,迎着刘世茹冰冷的眼风不动声色的离开。
拐过两条街看到等她的程峰,齐冬忍不住偷笑。再用眼刀子扎我,他等的也不是你。这个念头冒出来,齐冬愣住。
明明对程峰没有那种感情,为何还是会因此得意?她暗叹了口气。处在职场久了,真真是没有与世无争这一说的。
她一手接过程峰洗好的餐盒,另一只手已递过保温杯,殷勤体贴:“我在家给你煲了点汤,你拿回家当宵夜吧。晚上秦总请客户吃饭,让我也去。我就不陪你吃晚饭了。”
这份体贴让程峰动容。他细心的叮嘱她:“别喝太多酒。”
“知道了。”
齐冬笑得像孩子,冲他挥了挥手就上了自己的车。
程峰又探出头去说:“到家给我电话。”
“知道了!”她大声回答。
透过车窗玻璃,程峰看到齐冬明媚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