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蔚蓝的对岸(下)
7741700000009

第9章 鲜红之城 (1)

从我的过去的一片荒墟中,

至少,至少有这些我能记忆,

它告诉了我,我所最爱的

终于是最值得我的珍惜;

在沙漠中,一道泉水涌出来,

在广大的荒原中,一棵树矗立,

还有一只鸟儿在幽寂中鸣啭,

它在对我的心灵诉说着你。

——拜伦《给奥古斯达的诗章》

九月,血红色的罗马城,当联赛的硝烟再次染红这座城市的时候,这座城市又爆发出无比巨大的威力。在金黄色的阳光照耀下,罗马城里两支战斗的部队——也是宿敌的部队,开始他们新的征程。

再一次踏上这样令人激动的土地,会有怎样的心情呢?由于各种原因,联赛被推迟到9月15日举行,这样一来,林菁蓝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熟悉她的新工作和新环境。许久以前——其实离开并没有太久,可是感觉上却仿佛离开一世纪。以前,她就跟《罗马体育邮报》合作过,那个时候是通过弗朗西斯科找到的工作机会,为他们写一些女性球迷的专栏。

没想到,事过境迁,她还有这样的机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毫不陌生的环境的确没有给她太多的压力,而且由于是特派员,公寓也是现成的,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她烦恼的……除了和过去的老朋友联络。

罗马电视台的LILY是她最好的朋友,当然还有雷欧娜,她拿着电话听筒,却不知道该不该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她们总有见面的机会,下午她就要去球队的训练基地采访罗马联赛前的准备,昨天她已经去看了奥林队的训练,今年奥林队的经济危机也让人非常担心。

隆尼斯坦——罗马城队的训练基地,当她乘车驶向那里的时刻起,往事就像放电影般从眼前掠过。以前她也是这样去看贾安尼训练的,有的时候会去等他,然后和他一起离开;有的时候是为了工作去采访球员;有的时候纯粹是参加罗马球迷的活动,为了替他们去助威。其实在没有遇见他之前的那段日子是很快乐的,她可以自由地热爱罗马和他,不必担心其他人的反应。

后来她就很少参加球迷们的活动,最后那一年几乎没有参加过……在她来不及思考更多以前,车子就停在基地门口。远远的就能看见宽阔的训练场以及门口痴心守候的罗马球迷。

林菁蓝匆匆地越过他们,拿出采访证,门卫还是原来的门卫,仿佛就如她每次来隆尼斯坦一样,开朗地对她微笑和她打招呼,念叨着怎么这么久没有看见她。这些人都不知道她曾经离开过这里一年吗?她自己以为经历了太多,最后兜兜转转才回到这里,但是在其他人的眼里,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是多么奇妙的经历呢?

罗马电视台正在有人拍摄球队准备联赛的特辑,又是认识的朋友,亲切的招呼,一切都没有改变的样子,连隆尼斯坦的草皮和阳光都还是一样的耀眼……

就当她环顾四周的时候,那个在阳光里奔跑的人影突然间闯进她的视线,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周围的喧哗声已经消失,脑海里的意念也都停止,她只看到他。一头飞扬的金发,嘴角紧抿的表情,蔚蓝色的眼神……

刹那间,她庆幸自己的选择,回到罗马,回到意大利,回到她热爱熟悉的地方,即使只是这样远远地凝视,仿佛生命就是完整的,心里的洞开始被填满,缓缓的,但又是充实的……

她不再看他,而是开始关注其他球员的分组对抗,以及战术演练,看来他的伤恢复良好,晚些时候她还看见他也参加了简单的力量练习。八月在一场训练比赛中,他的右腿膝盖不幸严重受伤,让所有热爱他的球迷都担心不已——他的伤病在最近这一年里变得更频繁。

菁蓝忙着记录和观察,她并没有发现贾安尼正准备离开球场,他还要去接受每天都有的治疗,等到她转过头去时,只能看见他离开的背影。

“菁蓝,我们去找贾安尼做个专访吧?”同事曼托尼说。

“不,不要打扰他,还是先去找卡利亚佐主教练吧。”贾安尼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采访的……她微微停顿,突然间明白了她在这些记者中的优势,“采访他的时间就由我来安排。”

既然决定回来,她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建设。她无所畏惧,也更不该逃避弗朗西斯科·贾安尼。

林菁蓝决定去面对,她要给他一个惊喜,看见她又回来,他会不会很高兴?当他知道她不再回去意大利时的表情一直珍藏在她的记忆里,那也是她毅然决定回来的原因之一。

不做恋人,也是朋友。她发现在那场艰难比赛后清晨的那场谈话里,她和他之间的交流是那样自然,他们不但可以分享快乐,也共同分担了悲伤!还有愤怒,还有痛苦……

“以后的每一场比赛我都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去踢,不管是联赛,还是其他任何比赛。”这句话回响在她的脑海里,为了当上世界冠军,弗朗西斯科要从现在的每场比赛开始加油,新赛季不是最好的开始吗?

可惜首场是客场比赛,遗憾的是罗马输掉了第一场比赛,贾安尼的伤势由于还没有完全恢复,那场比赛他仅仅是替补出场。

第一场的失败或许并没有什么,但是大家都坚信第二场的比赛一定可以胜利,而且当贾安尼打入他这个赛季的第一粒进球后,所有人都这么相信!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在上半场结束时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场面,对方获得一个点球,而罗马城队的一位球员由于提出抗议而被红牌罚下,整个形势极度逆转,终于在下半场时又被对方攻入一球。

整个罗马都愤怒了,联赛开始就连输两场,这已经是近年来的联赛最差开局,而裁判的表现也让人失望不已,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所有的人都心情激动、沮丧和愤怒。

菁蓝目睹了全过程,她也没有想到过这场比赛会是失败的结局,一时间她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感到难以接受。她不知道球员们是怎么想的,可是她现在得先去发稿。

她的心情糟糕!当发完这篇让她难过的特稿,她还得关注其他场次的比赛,但无论她做什么,都感觉到心里压抑的情绪。终于当她回到家后,还是无法平静。

那次失利的预选赛后,罗马城失去了联赛冠军。而新赛季的开始又如此不顺利,他此刻的心情究竟又是如何?

林菁蓝,她在心里苦笑,这么多年,关心他难道已经变成了你的习惯和本能,而无法从心底深处里拔除掉吗?

为了安排和他的专访——这是她的工作,她必须去做。他给俱乐部打了电话,对方当然一口拒绝。

叹口气后,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拿出手机,那里储存着他全部的电话号码,即使她已经换了新手机,但原来的数据依旧完全导入了进来。

“弗朗西斯科,是我。”当电话被接通的刹那,她的声音轻柔。

贾安尼很诧异这么晚会有人打他的手机。比赛失利后,他心情不好,所以独自一人回到公寓,不想让父母担心。这个新赛季,他终于告别伤病,有着满心的雄心壮志,却迎来这样的开局实在是始料未及,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么会是谁选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林菁蓝。他没有细想,立刻答应了她采访的请求,并且说现在就可以进行。

挂上电话,他才蓦然发现,自己是多么愉快可以在这样郁闷的夜晚里接到她的电话。

她终于又回到了罗马,这个想法让他的血液都变得沸腾起来。

林菁蓝怀着忐忑的心情按动他的门铃,她知道此刻他一定是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因此在他挂上电话却没有告诉她地址时,她就本能地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到他。

这么晚的采访,她也犹豫和踌躇过。然而,心里有种冲动的念头,让她还是不顾一切地赶来了。不知道他看见自己会有什么反应?这忙碌的一个星期让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告诉他,她已经回到罗马!

“蓝……”

当他看见是她后,以令她惊讶的速度将她紧紧拥进怀里,欣喜的表情布满整个脸庞。

在最初的惊异过后,林菁蓝也紧紧回抱住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贾安尼再次热烈地拥紧她,把她带进房里,关上门后才轻轻放开。

他蔚蓝色的眼眸闪亮地梭巡她的脸,以明显的欢跃语气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太意外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联系?”

被他纯粹的笑容感染,她的坏心情一扫而空,热情地回答:“是的,我又回来了,我想我离不开罗马。”

贾安尼露出调皮的笑容,“我就说过你不可能真的离开罗马和足球!”看见她,让他的心情蓦地变得愉快和释然。

菁蓝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酒杯,她了然地抬头凝视他,“你在喝酒?”弗朗西斯科平时很少喝酒,因为作为足球运动员,酒精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可不喝,并不代表他不能喝。

他点点头,“要不要也来一杯?”

她迟疑一下后,欣然同意。偶尔喝一杯也没有什么坏处,今天这样的情况或者喝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

贾安尼把酒放在她面前后在她对面坐下,“很高兴你没有指责我喝酒的行为。”

“为什么要指责?我知道你有分寸,而且职业生涯是你自己的,你不会亲手毁掉它。”

他的目光更加闪烁,“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如果是乔安娜就一定会阻止他。

“因为我是你的FANS。”她半开玩笑地说着。

贾安尼调整一下情绪,正色问她:“好吧,到底是什么让你决定回来?上一次在机场,你给我的感觉是你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你应该不是轻易改变决定的人。”

轻叹一口气,林菁蓝知道什么事也无法隐瞒他,如果他要知道一件事,她就只有说出来才行,“我在中国找到一份工作,可是却被派来这里做特派员。”

“你可以拒绝。”他立即插话,他还要知道得更详细更具体。

“是的。”她应该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是真正的感觉却是很高兴可以告诉他,“我的小说被出版社退稿,所以我急需一份工作,这是我得到的唯一机会。”

贾安尼蹙起眉峰,发现她笑容里的苦涩,“来罗马很好,这里是你熟悉的地方,有你熟悉的一切,最主要的还有你热爱的足球。”

他对她的安慰让她一阵感动,谁说他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贾安尼很少时候会表达他的关心,不过只要他想,他可以比任何人都体贴。

“还有我喜欢的工作,聘用我的是家足球报纸。”

“那就太好了。”他拿起酒杯轻啜一口,表情却有些僵硬。

“我看了今天的比赛……”菁蓝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为他脸上不开朗的表情感到难受。

“我本来充满信心期待胜利,看来我们还需要更努力才行。”他想起在场上的那些时光,眼神变得黯淡。

“弗朗西斯科,我觉得今天的失败并不能完全怪你们,天气和裁判因素也……”

“别为我找借口,我们踢得不好,这我知道。”他强硬地打断她的话,与她担心的眼神相遇。

菁蓝又是一阵难过,“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或者……”他点点头,思考她的话,“世界杯后我一直太渴望胜利,又一直被伤病缠绕……但我觉得我还可以做得更好。”他眼里掠过一抹脆弱。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和他平视,“弗朗西斯科,你累了吗?”柔声问他。

“不。”贾安尼先是低着头,“可我不会放弃,下一场一定要取得胜利。”当他抬头时,眼里的脆弱早已不见,被强烈的求胜的欲望所代替,眼里飞扬的是坚定的决心。

她温柔地笑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他有些感动地伸出手抚摩她的头发,“蓝,你剪短了头发?”左手抚过她的发梢,让如丝般的秀发从指间滑过。

“是的,好看吗?”她很感激他转移了话题,所以有些期待地问道。

“很好看。”贾安尼老实地回答,“不过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长发。”

他又恢复了笑容,这让她安心。弗朗西斯科总能从逆境里找到希望,这也是他强悍的方式之一,和他在一起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是难以逾越的。

“那我再把它留长好了。”她不自觉地就这样回答。

“真的?”他目光如鹰般地望着她的脸。

“真的。”她小声回答,双眼凝视他的双眼。

他迷惑地和她对视,又被她眼里闪烁的光芒所吸引,抚摩她头发的手渐渐移到她脑后,把她的头拉近自己的方向,突然低下头……

“我今天是来采访的。”林菁蓝仿佛触电般地往后退去,她的眼里有惊慌,也有强大的毅力。

不,她不能被他的魅力所诱惑,她也不能再把自己纠缠到他的世界里去!她了解他是个多么会随意散发魅力的人,而这种方式也曾经让她无比心痛。

现在,她不会再把自己陷进一样的心碎里去!绝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