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蔚蓝的对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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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鲜红之城 (2)

贾安尼错愕了一下,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也有些抱歉。他只是无心的……蹙起眉,他对自己的行为也非常的不满意。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永远也无法改正自己的毛病和缺点?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如果他只想要不断地背叛,他就不应该和任何人拥有安定的关系。

他的眼里划过痛苦,“蓝,有的时候我的确是个很混账的人,你要原谅我的行为。”

她的眼里同样隐藏着痛苦,没想到回来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我一直都会原谅你,但不会再给你机会……我们结束了。以后我们只能做朋友。”抬起眼,她的眼神清澈如水。

贾安尼望着她,心里有股小小的酸涩。眼前的她,和过去的她,是不同的。而他是造成这些不同的原因,他对她做过许多无法原谅的事,现在的他还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呢?

“是的,我们结束了。”他收敛起自己那些复杂的情绪,用微笑面对着她。

“那……我们开始吧。”她拿出记事本和录音笔,职业般疏远的亲切笑容挂在脸上。

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黯淡起来。

林菁蓝挂上雷欧娜的电话后,陷入沉思中。她答应雷欧娜的邀请是对还是错?前天夜晚在弗朗西斯科的家里,他们之间那尴尬的气氛,还有他的眼神萦绕在心头。

她那天的表现实在糟糕,她几乎不敢去回想任何的细节。可是不管怎么样,最后她还是再一次踏进眼前这个熟悉的地方。

那是下午的时分,阳光像是明亮的金色焰火般射进这座美丽的白色建筑上,车道上两旁漂亮的杉树缝隙里也洒下金黄色的斑驳光点,这多么像她第一次走进这间房子的感觉呀,那个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这是贾安尼的家。

往事如微风拂面,勾起她所有的回忆。那些充满欢笑的,充满悲伤的,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圣诞的那一夜。如针般刺痛的往事阻挡她前进的脚步,她只是矗立在阳光下,回想着过往的一切。那天以后,她就不曾再踏进过这个地方,直到今天……

那些痛苦的记忆都已沉淀,而当她凝视着熟悉的环境时,越来越清晰的却是那些快乐的回忆。原来,她不想忘记的只是那份快乐!

和贾安尼相逢的那个夜晚的宴会,他送她回家的那个圣诞节,同他一起参加的服装发表会,订婚的时刻以及无数次愉快的宴会,晚上的散步……这些快乐的回忆是她的财富,所以她无法遗忘。

怀着对过去幸福回忆的感觉,林菁蓝走进门厅,遇见欢迎她的雷欧娜和贾安尼夫妇。

短暂而热烈地寒暄过后,她真切地亲吻他们的脸颊。对了,还有这份温暖的感觉,还有这些人热情的笑脸,关怀的表情,她如何可以遗忘?

等到坐在雷欧娜的房间里,她热切地听着雷欧娜对她小说的评价。

“你真的无法想象,我真的读完你寄来的中文小说了。一开始的确很困难,可是渐渐地就没有那么困难了……你写得真棒。”她有那么多话说,兴奋的喜悦点亮她明亮的蓝色眼眸。

“那你喜欢吗?”

“开始的时候我的确觉得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你的女主角会那样对待男主角呢?可是我现在好像懂了一点,虽然不是完全地明白,但是他们对爱情的执着和专一让我感动——不切实际,但是让人感动。”雷欧娜思考着回答。

菁蓝理解地微笑,“不切实际,你说出问题的症结,现在谁还会有这样的爱情呢?”所以她之后的小说才会遭到出版社无情的退稿。

她的朋友惊讶地睁大双眼,夸张地说:“谁说的?我就认为这样的故事很美,即使明知道不能在一起,她宁愿用一生的时间来怀念他,她非常非常的勇敢。”她说的是她的那本《幸福的一步》。

菁蓝沉默了,《幸福的一步》是她的最爱,她也正在把它翻译成意大利文,希望故事可以在意大利出版,因为这个故事里,有她自己的影子。

“菁蓝,我一直没有问你,你真的打算用一生去怀念他吗?书里的那个女孩就是这样做的!”在菁蓝被阴影笼罩的脸上,雷欧娜看见她沉默的意义。

菁蓝抬头对她微笑,一个惨白但却坚强的笑容,“我觉得我可以。”

“上帝,不可以。”雷欧娜冲到她眼前,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提高声音说,“你的中国故事很美,你的中国女主角很勇敢,可还不够意大利的勇敢。你要得到意大利的男人,就要学会我们的方式。”

一时间菁蓝突然变得无语,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什么意大利的方式,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雷欧娜还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我会记得你的话,如果……如果我再爱上一个意大利男人的话。”挣开她的手,菁蓝望向窗外的蓝天。

有些沮丧和气愤的雷欧娜怒视着她,“噢,如果我说弗兰还没有忘记你呢?如果我说他老是向我问起你呢?如果我说他跟乔安娜的关系不好呢……”

菁蓝转回头,用奇怪的眼神凝视她的朋友,“为什么你会说他们关系不好呢?”

她的眼神是异样的,当她再次转回头去盯着下面的草坪时,雷欧娜被她的表情吸引,她走到菁蓝身边,顺着她的眼神往下望去。

草坪上,弗朗西斯科·贾安尼正拉着他的女朋友乔安娜·奥罗在热吻。就在她们的窗口正下方。雷欧娜微微挪动嘴唇,仿佛想说什么,又最后放弃。

林菁蓝只是平静地观看着,看着他们分开,看着他们手牵手,看着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她哈哈大笑……

她和雷欧娜又说了会话,围绕着雷欧娜的工作还有新交的男朋友,他们都有意地避开那个最敏感的话题。黄昏的时分,他们下楼去帮忙菲尔丽丝准备晚餐。菁蓝走到大厅里,迟疑了一分钟后,她看向雷欧娜,“我出去跟你哥哥打个招呼。”

总是要见面的,她不能有这样逃避的心态。而且早就准备好了回来后与他做朋友不是吗?

林菁蓝刚走进阳光里,还没走下台阶,一团黑影就向她扑来,天,是贾安尼养的猎犬——渥夫。他是条黑白相间毛很长的牧羊犬,非常非常的漂亮。脸是白色的,而背上的毛是黑色的,所以显得又英俊,又勇猛。

它显然看见她很激动,拼命地把头往她身上蹭,亲热地吻她的脸,把口水都弄到她脸上。可是她丝毫不介意地搂住它柔软温暖的身体,把脸埋进他长长的毛里,“渥夫,噢,小渥夫你好吗?”

渥夫亲热地嗷叫两声,表示回答。

她又再一次抚摩着它的毛发说:“你想我吗?我的小宝贝?”她记得它最喜欢别人搔它的耳朵后面,它会觉得非常非常的舒服。

它再次舒服地嗷叫。

菁蓝完全沉浸在和渥夫在一起的快乐感受里,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向她走来的人。

“渥夫,来,过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上面响起,本来蹲着的渥夫忽然站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着是谁在叫它,当对方又叫它时,它立刻飞快地向来人奔去。

乔安娜轻拍它的头,让它蹲在自己身边,并且抬头对菁蓝微笑着。

菁蓝本来也是蹲着的,当她听到对方的呼唤时,就僵在当地,等到渥夫也和它的主人一样奔向另一个女人时,她也直起腰,恍惚地望着那一人一犬。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些迟钝,又有些了然,有些尴尬,又有些难受……但她还是第一个出声打招呼的人:“你好,奥罗小姐。”

“你好,林小姐。”对方露出友善的笑容。

“你来了,蓝。”那个站在一旁被忽略到的主人也和她问好。

“是呀。”菁蓝匆匆点头,挤出勉强的笑容望着他们,她还是觉得不太习惯,看着她心爱的那条狗,因为一个呼唤突然离开她身边,这样的感觉就像被人背叛的感觉是一样的。

一阵短暂沉默后,还是贾安尼说:“天快黑了,我们都进去吧。”他走到奥罗身边,拉起渥夫,让它跟他一起进屋。

“走吧。”奥罗走到她身边时对菁蓝说。

菁蓝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屋子,本来很空旷的客厅因为突然多了三人一狗而变得局促起来。

“林小姐是来罗马工作的吗?还是继续学业?”乔安娜在她对面坐下,友好地问。

“是工作,我为一家体育报社工作。”菁蓝只能回答,并且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弗兰,那么以后你们又可以合作了。”贾安尼正坐在她身边,所以她挽着他的手说,绽放她迷人的笑容。

菁蓝决定沉默。

“你看,我都忘了倒茶。”乔安娜忽然站起来,“林小姐是喝咖啡呢还是茶?”

面对她这样热情的询问,菁蓝望一眼贾安尼后,也跟着站起来,“不,我不喝东西,谢谢你。”

“可是……”

“我去看看菲尔丽丝,或者她需要帮忙。”匆匆打断乔安娜的话,菁蓝也不管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够礼貌,就向厨房的方向走去,再待下去气氛会更尴尬。

好不容易脱离他们视线所及的范围,菁蓝长吁一口气,快步走进厨房。

“菲尔丽丝……”她看见菲尔丽丝和她女儿在一起,“需不需要我帮忙?”

菲尔丽丝有点吃惊地看向她,“噢,菁蓝。我的孩子,不用,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帮忙呢?”

“没有关系的,以前我也不是常帮你的。”她还是走到她身边,拿起一个没有剥开的洋葱,“我帮你去皮吧。”

“不,不用。”菲尔丽丝给她女儿使个眼色,慈祥地看着菁蓝,“让雷欧娜来弄,你拿点饮料去客厅吧,马上就可以开饭了。”说着,就拿走她手里的洋葱。

“好。”菁蓝失望地看着他们忙碌,缓缓地转身离开。

“妈,为什么不让菁蓝帮忙呢?你今天好奇怪。”雷欧娜的话从敞开的厨房门口飘出。

菁蓝加快脚步。

“现在和从前不同了,乔安娜还在客厅坐着,这样不好。”

“乔安娜是不会进厨房的……”

她走得飞快,终于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一股无来由的、从踏进这里就已经在她心底酝酿的惆怅越升越高,越积越浓,她走到客厅门口,却又不愿意跨进去,所以就站在那里徘徊着。

另一边的一扇门被打开,是刚走出书房的法里奥,起先看见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客厅门口有些惊讶,然后他只是轻声说:“有些困难,是不是,孩子?”

菁蓝抿紧嘴唇,在他这样温柔而慈祥的注视下,有着想哭的冲动,她点点头。

“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他慈爱的眼神让她稍微好过一点。

“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她哽咽着说。

法里奥理解地点点头,他走进客厅。

菁蓝快步从敞开的落地窗走到花园里,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坚强,她真的想哭,莫名的伤心居然可以让她有这样痛不欲生的感觉。

一会儿后,雷欧娜走到她身边,似乎对于她脸上的眼泪感到惊讶。

“雷欧娜。”看见好友后,她急促地说,“我不能再待下去,我得走了。”

她朋友脸上的惊讶更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因为刚刚……”

“不,不是。是我,是我自己的原因。”她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先着急地打断她。

“什么原因?”她看上去也很着急。

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她听见自己脱口而出:“我的感觉很不好。这所房子,这个家,渥夫……还有你们,还有她。”

雷欧娜微微张开嘴,菁蓝的话的确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连话也说不完整:“可是……可是你刚刚表示你没事了呀?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地爱你,虽然弗兰……”

“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很好。我说了,问题在于我,我很难过这么说。可是这一切真的让我感到受不了,曾经这里是我最爱的地方,可是现在面对这一切忽然变成这个样子,我无法接受。”菁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介意,可是她觉得如果再多待一分钟,她肯定会更加难过的,她不想让这样的感受持久下去。

“菁蓝……”雷欧娜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的好友。

“我爱你,也爱你父母。请替我转告他们,可是现在我必须离开。拜托你……”她向她伸出手,轻触她的手背。

“噢,菁蓝……”雷欧娜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也想不出什么话去安慰她的朋友。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两个女孩交换她们真诚的拥抱。

分开后,林菁蓝擦拭眼角的泪水,试图强挤出一个微笑来让她的朋友安心,可是显然从对方的表情里她看出自己做得并不成功。没有多说什么,她快步转身离开,同雷欧娜的一番对话让她心里郁积的痛楚更加强烈,那种蔫蔫的惆怅感和挥之不去的哀愁深深包裹住她。

她并不知道,通过那敞开的落地长窗,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们的举动。贾安尼从她走出落地窗时就一直注视着她,他闪烁的眼睛里闪动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他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