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承祖带着铁骑在前面开队,夏侯崇宁和灵霄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灵霄的药性已经完全发作,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她的眼睛还睁着,但她的瞳孔却没有焦距,无论夏侯崇宁怎么看她,都无法在她的眼里看到一丁点他的影子。
夏侯崇宁想要晃醒她,但每一次动作都只能惹她来一阵不受控制的痉挛,除此以外,便再没有其他。
合欢散的药性夏侯崇宁曾听红荞细致的讲过,通常中毒的人会****奋亢,不分对象的贪恋异性的爱抚,直到交合之后毒性散去为止,但若是遇上性子倔强的人,她要抵死不从,又会出现另外一种情况,那便是无论外界怎样刺激她的身体,除了无伤大雅的动作外,她不会有更多反应。那是由于她在极其强烈的信念支撑下给身体发出了指令,在自己的意识丧失之前命令大脑封锁住她身体反应的能力。
不过那只是非常罕见的例子,一则没有几个人能抵抗得了合欢散的药性,二来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也没有几个人真能为清白这样的理由或者为了某个她只想为之献身的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然而灵霄,却是这种罕见例子之一。
夏侯崇宁早知灵霄是个倔强之人,但看着她为了保住清白倔强得不顾自己的性命,夏侯崇宁反而宁愿她是个为了活命什么尊严名节都可以放弃的人。
“灵霄……”他唤着她的名字,却换不来半点反应。
风刮起了疾驰中的马车的车帘,夏侯崇宁抬起头,透过车窗看着那皇城高墙离他们越来越远,思绪也随之开始飘远。
经过今天这一幕,夏侯卓然命丧当场,夏侯尚戎收监天牢,就算不被处死也免不了终身囚禁,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他就成了夏侯应天的儿子中唯一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皇子,那个位置无疑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早晚都会是他的。
多年苦心经营的心血,一朝得偿所愿,夏侯崇宁的心里本该雀跃得无法形容,但眼看灵霄差点被夏侯尚戎那个畜牲****,现在还处于生死边缘,他原本该被喜悦覆盖的心就只是冷却了再冷却。
夏侯崇宁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足以杀死人的阴霾,自从夏侯卓然成亲的事情定下来之后,他只顾着静观其变,掩人耳目,竟把柔妃和她要对付灵霄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
若是之前他还想借着什么借口留下柔妃的一条命,那么到了今时今日,他断然不会再有这样仁慈的想法。他要让柔妃经历比灵霄痛苦千万倍的折磨后,无比凄惨的死去。
夏侯崇宁也自责不已,倘若不是他将柔妃忘得太过彻底,只要还记得分毫,就不会让灵霄随他一起进宫,更不会让她遭受这般罪孽。
心里全是对灵霄的心疼,夏侯崇宁用力的抱紧了她,和刚才在皇宫里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他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灵霄,你不能有事。”一路上,夏侯崇宁一直在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什么皇位、天下全被他抛在了脑后。
快马加鞭的赶回宁王府,夏侯崇宁顾不上招呼夏侯承祖,抱着灵霄径直往南苑狂奔而去。
夏侯承祖知道合欢散惟有****之法可解,一个人面容淡定但心里却滋味复杂的坐在前厅等夏侯崇宁去救灵霄。
夏侯崇宁把灵霄带回南苑,轻柔的把她放下。他动手解开了她身上的袍子,这时候他才发现在袍子的掩盖下的灵霄早是衣不避体的样子,她白嫩细滑的肌肤就这样裸露在外面,由于合欢散的作用,上面起了些红疹子,颗颗粒粒的,沁血般的红。
夏侯崇宁心里除了无法遏制的恼怒之外,多添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悲恸,他轻拂着灵霄的脸庞,发现她的脸上带着已经干涸的泪痕,他更凑近了一些,这才看到灵霄的脸上还有几不可见的淡淡指印。
灵霄被人打过?
这个认知在夏侯崇宁的脑海中形成以后,愤怒和自责排山倒海的袭来,一滴冰冰凉凉的东西就这样滴到了灵霄的脸上,接下来是第二粒,第三粒,直到夏侯崇宁意识到现在不是难过悔恨的时候,他若再不抓紧时间灵霄就会毒发而亡,才温柔到极致的把灵霄的衣服全部脱掉,自己也一丝不挂的在她身旁躺下,对着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话听进去的灵霄说:“我会轻一点,尽量不伤到我们的孩子。”
灵霄的心早已经麻木,夏侯崇宁的话她自然是听不到的。
只是,当夏侯崇宁的亲吻落在她的嘴角的时候,她一直紧握着的手突然动了一下,然后怔愣了片刻,之后便攀在了夏侯崇宁的腰际。
接下来,灵霄整个人只剩下了被药物控制后的生理反应,这一次,她比任何一次与夏侯崇宁欢爱的时候都要表现得激荡狂野,夏侯崇宁的后背被她抓出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印,她还在他的颈窝处狠狠的咬了一口。
灵霄不光是被动承受的,她还会主动的索取,不断要求得到更多。
夏侯崇宁知道灵霄中毒太深,必须要用尽全力才能让她体内的合欢散都随着汗水流出来,他不敢有所保留,和灵霄一样为达到巅峰全力以赴,但在夏侯崇宁的眼眸中,却没有半点****的影子,有的只是温情和担忧。
灵霄肚子里还不足三个月的胎儿恐怕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夏侯崇宁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只手扣着灵霄的头,一只手始终覆在她的肚皮上。整个欢爱的过程中,夏侯崇宁的眼眶从头到尾都是湿润的。
他们几近疯狂的律动着,直到灵霄身上的药疹子消退了以后,夏侯崇宁才替她盖好被子。
灵霄在做到一半的时候就把双眼闭上了,夏侯崇宁知道她已经清醒了,以为她是累了想要睡觉,也没有招呼清蓝和春晓进来伺候她,只把被子又拉了拉一直盖到她脖子的位置,就转身出去了。
夏侯承祖还在前厅等着确认他和灵霄有没有什么大碍好回去给夏侯应天复命,他不能让他等得太久。
走出房间,拉上门,夏侯崇宁离开了南苑。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以后,他以为已经睡着的灵霄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的盯着床顶;他也不知道,在不久之后,那个曾经被他小心呵护过的孩子,就这么夭折了。
灵霄的孩子没了。当她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汩汩的流出的时候,她便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只是把手伸到被子下面,摸了一下,再拿出来,看到满手鲜血的时候,灵霄好像并没有太过悲恸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当它真的发生了,她心里的想法不是伤心反而是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了这样。
灵霄没有叫清蓝和春晓,自己起来用已经凉掉的水擦洗了满腿的血。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表情很淡然,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给自己面如死灰的脸上加上些其它什么难过怨恨之类的神色。
洗完之后,灵霄找了些干净的衣裤穿上,又把染了鲜血的单子扯了下来,工整地叠好,小心的放进了衣柜最里面的角落。然后她重新铺了床,再然后,她躺了上去,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侯崇宁见完夏侯承祖,马上就返回了南苑。
灵霄还在睡着,夏侯崇宁执起了她的手,放在脸上轻轻婆娑。
不一会儿,灵霄醒了,淡淡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无波无绪的叫了一声,“王爷。”自此以后,灵霄再也没有在夏侯崇宁面前用过你我这样的称呼。
夏侯崇宁手里空落落的,心里好像也缺了一块,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但灵霄的面容上是她一直惯有的淡然,他看不出任何不妥,于是宽慰自己他只是多心了。
俯身在灵霄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以此来驱散心底那种隐隐的不安,夏侯崇宁关切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灵霄淡淡的答话:“灵霄没事,王爷不用担心。”
“那就好。”夏侯崇宁放心了不少,紧锁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
灵霄看不到夏侯崇宁的脸色变化,他现在的一举一动看在她眼里都没有任何差别。在她的心中,夏侯崇宁这个名字只是一个等同于算计的名词,他和她之间始于算计,最后也将止于算计。而夏侯崇宁这个人,在他的目的达到以后,就将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灵霄轻轻浅浅的问他,“事情可有成功?”
夏侯崇宁点了点头,然后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灵霄扯动了一下嘴角,为的是夏侯崇宁终于如愿以偿,也为她终于可以在他如愿以偿以后重提之前让他休了她的要求。
她要离他远远的,唯有离开,才能让她把这些爱恨情仇全部忘记,才能让她不在每一个想起那个还不曾真正来过就已经离开的孩子的时刻,萌生想要找些人给她的孩子陪葬的想法。
灵霄的手在被子底下死命的握紧,脸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笑意,“王爷言重了,这是灵霄该尽的本分。”
夏侯崇宁突然对灵霄的言辞感到无言以对,正在想着他接下去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灵霄又说话了,“王爷,灵霄还想再睡一阵。”
夏侯崇宁马上说:“好,我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吧。”
灵霄摇了摇头,“虽说大局已定,但王爷还是不能太过大意,还有好些善后的事等着王爷去办,王爷就不要在灵霄这里浪费时间了,反正有清蓝春晓照顾着,灵霄不会有事的。”
夏侯崇宁舍不得离开灵霄,但灵霄说的话都是事实,他眼下的确还有好多事情要办,那个柔妃就是第一件。
于是他终于依依不舍的答应了离开。
夏侯崇宁这一次没有亲自去婉清宫,而是让初夏顺着王府里直通夏侯承祖的寝宫的地道暗中把柔妃抓了回来。
初夏到婉清宫的时候,柔妃已经被夏侯应天监禁了起来。
且不说夏侯卓然临死之前指证夏侯尚戎是下毒之人,而夏侯尚戎又是在婉清宫被夏侯承祖搜到的,柔妃和下毒的事有没有关系就已经说不清了,就单凭王妃被人下了合欢散,还是在婉清宫差点被夏侯尚戎欺负这一点,她也是同样罪不可恕的同犯。
饶是夏侯应天再宠幸柔妃,也不可能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后对她不予追究,当下叫人把她关了起来,不许她见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见她,断了她所有求情保命的路。
柔妃自进宫以来,一直备受帝宠,如今被软禁起来,在宫里一哭二闹的想给自己找条出路,初夏在这个时候出现,还明言他是夏侯崇宁的人,柔妃立即像跌落河里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做多想的紧紧抓住。
她也顾不上什么主仆身份和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讲究,抓着初夏的手臂,急忙的问:“王爷派你来救我的,对不对?”
初夏很想把她的手甩开,但为了不闹出太大的动静引起别人的注意,才任由柔妃抓着她,面无表情的说着:“王爷叫我来接你。”只是接,不是救,而且,接她是为了把她送到另一个炼狱里去。
从柔妃进宫两年多却仍未见过面的夏侯承祖带着禁卫军包围了婉清宫那一刻起,柔妃经历了夏侯尚戎被抓,被打入天牢,她被监禁,不准离开婉清宫一步,更不准面见皇上,她就知道出大事了,她的心慌乱不已,满心只想着如何飞出这牢笼,哪里还察觉得出初夏说的到底是接还是救,她抹掉脸上着急的汗和害怕的泪,拉着初夏往外走,“我们这就走,马上走。”
初夏说:“你这个样子不行,太过显眼,必须换件衣服。”
拿了件宫女的衣服给她换上。
柔妃也不讲究那么多了,连忙听话穿好,和初夏一起避开外面站岗的哨位,钻过那只有弯着腰才能通过的暗道,来到了宁王府。
从暗道出来,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柔妃脸上浮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想着这次大难不死,她必定能有后福,夏侯崇宁还是对她一往情深,不然就不会冒着重重危险来救她了。虽然失去了夏侯应天这个皇帝的恩宠,但陪伴在更加年轻“有为”的夏侯崇宁身边,她会更加的“性”福。而且,指不定哪天夏侯崇宁当上了皇帝,到时她就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可比现在这柔妃的身份来得还要尊贵。
心里做着美梦,嘴里问着初夏,“王爷在哪儿,带本宫去见他。”她又恢复了那颐指气使的娘娘模样。
初夏现在瞥都懒得瞥她一眼,冷冷的说:“王爷现在没空见你。”
柔妃见初夏对她似乎不太友善,拿出了娘娘的气势来压他,“好你个狗奴才,竟然对本宫如此无礼。”
初夏心想无礼算得了什么,若不是不想太便宜她,他直接就打她一顿了。
不再和她说话,多说一个字初夏都觉得浪费。
柔妃还以为初夏被她的气势唬住了,对他闭嘴了这样识相的举动很满意,想想也许夏侯崇宁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忙,而且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也有些狼狈,于是就退了一步说:“既然王爷没空,你就先带本宫去梳洗打扮一番,顺便去告诉王爷本宫已经到了。”
初夏对她有些忍无可忍了,左一个本宫又一个本宫,她还当自己是个娘娘呢。
柔妃等初夏神游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他,“还不快走。”
初夏真的准备发火了,这时临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初夏拉开,站在柔妃面前,讽刺的说:“哟,这是哪里来的烧火宫女,灰头土脸的。”
“你!”柔妃气得浑身发抖,敢说她是宫女,这人的眼睛是瞎了吗,她就算穿着宫女的衣服,也不可能把天生的丽质掩盖下去的。
正准备和临秋大吵一架的时候,夏侯崇宁来了,根本没有一点指责韵味的数落着临秋和初夏,“初夏,临秋,本王教过你们规矩的,怎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