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和离
“哟!我说怎么初次见你,却觉得有些眼熟。”知遥望着权知韶,在几步之外无辜地眨眨眼,又摸摸自己的脸,“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哪里有些像吗?”
夜半的雨似乎更大了,噼里啪啦地几乎盖过知遥那柔柔的空灵之声。
权知韶只觉双耳嗡鸣,心也跟着嗡鸣起来。
知遥掩袖咯咯一笑,水袖轻拂,原本被权知韶睡前熄灭的烛火忽闪几下又亮了起来,映得那张倚在桌边浅笑吟吟的面孔愈发妖媚:“听过我的名字吗?”
“我向来心直口快,便不打弯了。”知遥用鲜红的指尖拨了拨灯芯,长睫毛在烛光下悠悠一抬,“不管百里护你不护你,你的命,我是要定了。”
权知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又听知遥道:“今夜,要定了。”
音还未落下,权知韶只见一抹紫风袭来,快如流光,纵是她反应极快,也只来得及飞身后退躲开那紫云中忽隐忽现的长长红甲,正欲去探身旁矮桌上的长鞭,不知哪里一股剑气,只听到胳膊上血肉划开的细微声音和那人低低的笑声混在一起,垂眸一看,便是一片血红。
好快的身手!好狠的招式!
权知韶忍痛甩鞭,虽伤的右臂却未见骨,以她往日来说还应付得来,可这伤口变得愈发诡异,不过须臾,从指尖到手臂都变得麻木无力,手指一软,软鞭飘然落地。
权知韶晃了晃几乎快要混沌的头脑,眼前有红光闪过,眼看就要挥向她面门,她整个人都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只得站在原地等死。
红光近前,她蓦地闭眼。预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腰身被一股力量狠狠拽进怀里,那人身上她熟悉的淡淡松木香里带着些微苍凉之息紧紧将她环绕。
混沌中,权知韶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女子此刻望着百里,纵然唇角含笑,却依旧掩盖不住眼底的层层荒凉。
原来。
这就是她与这个女子有些像的原因。难怪这些年,她面对百里总是冷嘲热讽,百里却对她处处留心,不着痕迹地袒护着她。这一切,都只因她与眼前这个女子长得像而已。
知遥离开佛堂后并没有出府,若她头脑够清晰,百里愿意放她走她就应该第一时间离开王府,可她却没有,而是掠过风雨卷入静苑,跑到官颖欢的寝房去兴师问罪。
官颖欢见知遥裙摆滴着雨水,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迹,很是惊讶。
感情,的确是能让女人头昏脑涨的玩意儿。她原本以为知遥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在感情面前还算是能保得住几分理智,却也不过如此。
红颜如花,纵然美艳压群芳,失去浇灌,也注定要开败在泥泞里。
官颖欢的感叹不过转瞬即逝,知遥看着她的视线像是要吞她下肚,即便有慕容灵在暗处护她,即便屋外还有裴子衍手下的高手潜伏,但知遥的武功她不是没有见识过,若知遥现在要杀她,那样快如闪电的动作,即便有人能救她,怕也终不能幸免于伤。
她怕疼。
知遥就那样眯着眼眸看她,也不说话,四周都沉静下来,官颖欢本指望着青衣能突然出现然后大喊一声“王爷回府了”,后来才猛然想起自己给百里的信中委婉地暗示了百里阻止裴子衍今夜回府。
唉,自己挖的坑,眼看着就要将自己埋了。
官颖欢后背心,渐渐浸出汗来,窗外的风一吹,后背冷冷的寒意缓缓潜入肌肤,带着夜里噬骨的戾气,让她想起那夜官林度滚落的头颅……
她捏紧藏于袖内的双手,突然迷茫地眨眨眼:“这么快就解决了?”
知遥变脸也变得很快,一眨眼已是笑意盈盈,却掩不住眼底寒光隐隐:“你这如意算盘打到我头上来了?”
官颖欢樱唇微张,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知遥如浮云般拖着浸了水的裙摆飘过来,微微偏首,媚眸里倒映出官颖欢无辜的脸庞:“你这是在我面前装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官颖欢不由得后退一步,背于身后的手轻轻一摆,示意慕容灵先不要出现。
“不懂?”知遥目光在官颖欢的脸上刷了一圈,字眼咬在舌尖儿上,慢慢道,“你先是试图让我相信你也嫉恨权知韶所以想与我联手,继而将我带入你的圈套,看似是借我之手去杀权知韶,其实,目的不过是想让我看清现实……看清权知韶如今在百里心中的位置……看清百里心中,已没有半分我的位置……”
知遥的声音越来越低,媚眸半垂,官颖欢的视线也慢慢低下去,这才看到知遥水袖内有血一点点地滴落到地上,混入地上的雨水里,慢慢淡去颜色。
百里伤了知遥?官颖欢低垂的脸颊上溢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在脸颊抬起时又迅速掩去。
“什么意思?”她脸上缓缓浮起迷茫之色,看起来既混乱又茫然,“这跟百里有什么关系?百里跟权知韶又怎么了?”
知遥闻言,神色一凛,渐渐收起方才的失态,官颖欢这三连问反倒让她清明起来,想起自己刚才在官颖欢面前的失色,不由得蹙眉:“百里为什么会出现?难道不是你通风报信?”
“你是说你刚才没有得手?百里出现了?”官颖欢诧异地瞪着知遥,然后反手指着自己,“你是说,百里出现还是我通风报信找去的?我千挑万选这天裴子衍不在府内,给锦绣下了毒,才找到机会把权知韶关进佛堂。你说,我去通风报信?我为什么要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知遥上前一步,目光直直望进管颖欢清亮的眼底,慢慢道:“你如果没有失忆,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官颖欢张口欲言,被知遥截断,豁出去道明了自己的感情纠葛,反正没有失忆的官颖欢也是知道这一切的,让现在已经失忆或者假装失忆的官颖欢知道,也没有什么大碍。
自始至终,知遥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官颖欢,有着蓄势待发的杀气:“你恨不得杀了我,可是你不甘心我死得太轻巧,你明知道百里在我生命里的意义,所以用百里一点点地折磨我,这是你计划的第一步,对不对?”
官颖欢微微颤抖:“我……我为什么要恨你……权知韶是裴子衍的女人,与百里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喜欢的不是裴子衍,是百里……”
就在知遥以为自己猜中官颖欢的目的才让官颖欢瑟瑟发抖,官颖欢突然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地大喊起来:“头好疼!我头疼!青衣!青衣,你在哪儿!我头疼!头疼!我不要去想,不想不想……”
“小姐小姐!”青衣许是听到官颖欢大喊的声音,从外面急忙跑了进来,看也不看知遥一眼,上前抱住蜷缩成一团的官颖欢,温言安抚,“好了好了,没事。王爷回来,马上就过来,不疼了啊不疼。”
也不知青衣是在安抚官颖欢,还是故意说给知遥听,这无意间的安抚加威胁,倒真是起了作用。
知遥缓缓后退几步,若有所思地望着青衣怀里瑟瑟发抖的官颖欢,最终转身离去。
官颖欢见知遥完全消失,这才揉着脑袋从青衣怀里慢慢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青衣回身看一眼知遥离去的方向,抚着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你可吓死我了,还好我机灵,说王爷快回来了。你头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