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试探
官颖欢垂着眼睛,默默地想,这个人就是绑架了青衣的太子,青衣此刻生死未卜,也不知受了哪些罪,她却窝在被子里,什么忙都帮不上,亦不能飞奔过去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将人交出来。
想着想着,官颖欢蓦地咬紧牙关,将拳头紧紧握起,生怕自己一时犯傻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裴子戚也并不在意,笑着一撩衣袍,往旁边木椅上一坐,还招呼着身旁的人一同坐下:“莫公子,随意。”
莫公子?官颖欢想起裴子衍的话,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莫公子,难不成是莫千华!
“大哥,这么晚造访,有事?”裴子衍用余光看到官颖欢的脑袋朝被窝里又缩进去一些,眼底浮起懒洋洋的冷意,放在她腰上的手缓慢上移,拂过她散乱的发丝,轻柔撩拨。
“今晚你醉酒先行离开,本来这么晚打扰你,大哥也不好意思。”太子笑得温和,“可就在刚刚,太子府酒宴上出现刺客,护卫一路追至此处却追丢了,我亲眼看他进到这座院落,如果刺客真的还在此处,那么四弟和弟妹的安全堪忧啊,这才带了护卫进来搜刺客,还请四弟多担待。”
“大哥这话说得倒像是我窝藏刺客了。”裴子衍挑眉一笑,转而道,“我的为人,莫公子应该清楚,不如问问莫公子怎么看?”
官颖欢听到一声轻咳,那妖孽的声音带着事不关己的散漫,含笑道:“本座今晚就只想讨口宫里的好酒喝,可这酒还没好好喝几口,就被太子拉来帮忙寻刺客。这下倒好,眼看又要成判官了。”
“真是辛苦莫公子和大哥。”裴子衍懒懒一笑,“不过,我这边没有什么动静,如果有,一定及时禀报。这会儿……”
裴子衍停顿一瞬,垂眸看着官颖欢,眼底迷离、暧昧,笑着慢慢道:“这会儿还要陪着这位小祖宗,就不耽误大哥寻刺客了。”
顺着裴子衍的视线,裴子戚和莫千华两人这才看到,裴子衍的身前似乎还躺着一人,只是由于他们的角度恰好被帐幔遮住一部分,所以方才并没有注意到。
裴子衍逐客的意思很明显,裴子戚却不急着走:“四弟怀里不会是方才献舞的舞女吧?这才大婚没几天,放着弟妹不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样明显的挑拨离间,官颖欢若看不出来就太笨了。
也或者,太子只是想试探试探裴子衍身前是否真有女子在怀,毕竟,他们总不能扒了被子去瞧,万一里面真是才成亲不久的王妃,那传出去,太子这一举动岂不是丢了皇家脸面。
官颖欢眼珠子咕噜一转,牙一咬,心一狠,配合着用低低柔柔的声音,迷迷糊糊道——
“子衍哥哥,好吵……”官颖欢嘀咕着,就从被窝小心翼翼地避开裴子衍的伤处慢慢钻了出来,“刚谁在说,什么舞女?”
裴子衍本打算官颖欢只要乖乖在他怀里,装个样子就行,一切由他来说。可现在她竟然无师自通地开始配合,让他不由得轻蹙眉头。可他担心的不是她会出什么差池,只是,当初他特意在太子面前演一出戏,将官颖欢的生死置之度外,现在,她又娇憨亲密地出现在他床上,那他先前一番苦心便白费了。
短短瞬间,裴子衍思绪飞转,最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也罢,太子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拿她做文章,他往后多留一份心便是。
官颖欢刚刚发出声音的那一瞬间,裴子衍看到莫千华眼底,奇异而激涌的暗流。他的视线从莫千华和裴子戚身上转向官颖欢,宠溺地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没事,你继续睡吧。”
官颖欢牙一咬,双手攀上裴子衍的颈项,将脸贴过去,在他锁骨处蹭了蹭:“嗯——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子衍哥哥陪我说话。”
裴子衍似是从未想过官颖欢还能像曾经那样,在他面前娇憨憨地撒着娇,一时之间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用指腹抹去她刚才打哈欠流的眼泪,将她裸露在外的双臂拉下来放回被窝,蹙眉:“别闹,大哥还在呢。”
“大哥?你是说太子殿下?”官颖欢咯咯地笑,“别逗,你那会儿才从太子殿下的宴会回来,这会儿太子还忙着呢。再说,大半夜的太子殿下跑来做什么?”
裴子戚还真没料到官颖欢在裴子衍的床上,据他在王府的眼线来报,王爷和王妃关系不和,从新婚开始一直分房而睡,关系又冷又僵。
官颖欢因为伸懒腰的动作,肩头的被褥顺着后背滑下,露出一片凝脂肌肤,在暖光下莹莹生姿。
这下突来的变故,让裴子戚也备觉尴尬,扭过头轻咳一声。
官颖欢瞅着裴子衍眨眨眼,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声轻咳来自哪里,慢慢扭头朝后看去,这一扭头,满头的青丝顺着她的动作飘然而下,盖住了裸露的后背。
迷蒙惺忪的双眼,对上的却不是裴子戚避开的视线,而是莫千华一双若有所思中凝着寒霜的眼眸。
她这才愿意相信房间真有人,“啊”地尖叫一声,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避开裴子衍腰间的伤整个人都扑进他怀里,惊诧而慌乱:“真是太子殿下?怎么还有两个人?!”
“哧”的一声笑传来,自始至终事不关己的莫千华依在木柜一旁,瞅着两人魅笑深深。
裴子戚忍着笑,轻声赔罪:“我不知道弟妹也在这里,刚刚所说之话,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刚刚的话?舞女?那么说,不是我在做梦?!”将自己捂在被子里的官颖欢,倏地一下又将脑袋钻出来,冲着裴子衍不依不饶,“太子殿下刚刚是说,你带着一个舞女回来的吗?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才新婚多久,你怎么能在太子殿下的宴会上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你说说,你是不是一会儿就要离开?”
说着说着,那娇憨埋怨的声音就开始带着哭腔,一字一句,软到了人心坎里去,她见裴子衍不应,又背着身问裴子戚:“太子殿下,您这会儿来找他,是要他走吗?去找那个舞女?”
裴子衍急忙轻声劝哄:“不要乱猜,我见你身体不舒服,从宴会早早离开就直接回来陪你,哪里有什么舞女,我哪儿也不去,不信你问大哥。”
哄罢,裴子衍又转向裴子戚,颇为无奈道:“大哥,还不快帮我解释。”
裴子戚因官颖欢这么一闹,再加上自己好像无意的一句话反倒造成两个新婚夫妇的矛盾,一时之间也有些尴尬,而且若抓不到刺客,今夜的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一定是要怪罪他的。再三思量,裴子戚只得笑着跟官颖欢解释,一切都是误会,不过开个玩笑。
官颖欢听到裴子戚转身离去,在门外与护卫低声交谈的隐约声响,这才慢慢将脑袋探出来朝外望去。
这一望,没有看到已经离去的裴子戚,倒是撞进莫千华深邃的眼底,那里有一点儿幽幽的凉意,让她方才佯装的表情都霎时僵持在脸上,只是愣愣地望着莫千华,直到那抹红影翩然离去,她还是一副呆愣失措的表情。
屋外丫鬟蹑手蹑脚地将门关上,嘈杂声在很短的时间内从院落消失。
满室静默,刚才屋内的紧张氛围转瞬即逝,窗外余光散散地洒进屋内,穿过重重帐幔洒在床铺上,两人的身上。
裴子衍垂眸看着官颖欢直望着门口方向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笑了:“既然这么舍不得他误会,需要我去解释吗?”
官颖欢听到耳畔低凉的声音,心底悚然一惊,正要反射性地解释些什么,转瞬又觉以两人目前的关系来讲,解释似乎是多余的,便抿抿唇角,将自己凌乱的衣裳整理好,悄悄往床边挪去。
裴子衍见她不出声,沉声道:“你刚才只需静静躺着,让太子知道我床上有人就可,不需被牵扯进来。”
“成亲时答应过会尽力帮你,我不会食言。”她尽心帮忙,他却语含责怪嫌她多管闲事,心里不禁凉凉如水,语气也跟着冰冷起来,“也希望,你到时候不要食言。”
官颖欢顿了顿,咬着牙又道:“是那个人带走了青衣吗?”
裴子衍沉默片刻:“还没有定论,不要乱猜,也不要乱想。”
官颖欢安静地坐在床边,眉梢眼角尽染淡漠,完全没有方才做戏的娇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