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偶有家室灯火,待我们稍一走近,灯灭人静。
这里的人犹如惊弓之鸟,一丁点儿动静都能成为他们恐惧的源头。而现在屋内的人是什么状态,没人知道,只能猜测他们是靠着存粮艰难维持着性命,惶惶不可终日。
叶璟紧握拳头,眉头间蹩成一个“川”字。
叶息瞧了他一眼,顿住脚突然大嚷道:“阆中百姓莫要再怕,储君叶璟、二子叶息受父君之命来此解救大家。我们师出鳌山,手握掌门镇妖法器,什么妖魔鬼怪都休想再作乱!大家放心吃!放心喝!放心睡!将屋内的灯火燃起,迎接马上到来的光明!”
突如其来的乱喝惊坏了我和叶璟,我捂住耳朵诧异地望着疯了一般的叶息,却也间或瞅到叶璟面上渐渐舒展的笑意。
待叶息连喊三次,余音还在回荡,叶璟却赞许地说道:“阿息机敏,如此一嚷,妖人的注意力便集中我二人身上,城中百姓反而安全了。”
我不出声心想着,这法子好是好,用于沙场作战固然是稳军心助士气之法。可如今面对的是术法遮天蔽日的妖人,若是那妖人不按常理出牌,此举无疑向她挑衅,要是激怒了她,后果不堪设想。我在心里默默祷念,千万不可好的不灵坏的灵,真人的法器还未用上就死了个地仙,绝不能再牵连无辜性命。不然,难向天帝复命事小,罔顾人界生死事大,万事因果,只怕不是我区区小仙能够承受。
四周万籁俱静,好好一座城池愣是如同置入无底洞内,滴水响石,一户窗棂亮起,紧接着远处也零零散散出现了光点。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追寻搜索着一户接一户的灯火。这些微光渐渐凝聚,让昏暗的阆中一隅变得温暖,也让叶氏兄弟俩如同披上胄甲的将军,英姿尤盛。
吱呀一声,离我们最近的人家轻轻拉开木门。
“世子吗?”门后男人黯哑地声音难掩激动。
“嗯。”叶璟坚定无比。
“很好!若世子不嫌弃,可愿赏面进屋?”
“好呀!正想讨碗水喝!”叶息笑容可掬提步上前。
前车之鉴,我拉住欲要进门的叶息摇摇头:“依地仙指示,应当先去孙家探查再做决定。”
叶璟点头:“阿尘说得没错,我们没时间蔓引株求,未免牵连百姓或者受袭,大家不要分散,直接去孙家。”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世子向城西南走便能一眼望见孙府,如今的孙府依旧十里红妆、气派非常,三位贵人绝不会错认。”
叶璟抱拳道谢:“嗯,多谢指点,先生也回屋里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吧。”
男人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回屋,而是扶门望着我们。
叶息两手一摊,多无聊似的:“妇唱夫随,小弟听兄嫂的话,这便出发吧。”
我呆住,这样危险的环境里,竟然有些害臊,真太不给那妖人面子了。
“如今不是胡闹的时候,‘嫂嫂’这称呼留到日后再叫也不迟。”叶璟撂下这句话,径自往巷道深处走去。
我扶额望着早已目瞪口呆的叶息干笑两声,说道:“别听他乱说,嘿嘿……”
叶息眼光黯淡一瞬,立即恢复素日嬉皮笑脸的嘴脸,对我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赶紧跟上。
我走在最末,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掩在门边的男人。他的面容隐在黑暗处,唯有抱在怀里的黑猫双眸锃亮看着我。
这男人形貌缥缈,似乎神散形在,我能看出他绝非血肉凡人,却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同为仙僚。看他未有一丝动静不像要挑事的模样,我只得纳着闷儿先跟着两兄弟收拾那作乱的妖人,再回来问询了。
我收回目光,紧紧握着黑斧,快步跟随叶氏兄弟往城西南奔去。
阆中城不小,单靠脚程确实有些吃力,跑了许久免不了气喘吁吁。
城中街道曲折环绕,若不留神便会跑入死胡同,叶息抹了一把额上汗:“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入瓮的耗子似的呢?”
入了几回死路后,终于在前面岔路口看到些喜庆的红光。我们纷纷缓了步伐,大气儿不喘仔细调息,生怕惊扰了那抹不寻常的喜色。
叶璟走在最前,他手里的长鞭跃跃欲试,却被灵力驯服得极好,安分乖巧如小蛇一般缠绕在他的右臂。叶息背着双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走在中间。拿天帝粮饷的天兵我,警觉殿后。
岔口尽头,我们三人慢慢进入光的所在。
城西南是一条笔直环绕的街道,竟有三三两两的路人车马行行复停停,他们面无表情不吭一声,却是一身红装。
街道两侧种着银杏树,树叶秋香暗示着季节。各家各户屋檐底下疏疏密密挂满了红纸灯笼,映照着路边的菜摊肉当一片红。无声无息的繁荣喜庆虽让人瘆的慌,却不得不赞叹神妙造物,乍一看,表象仿若真的热闹如常。
此情此景,让我们三人呆呆伫立在街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叶璟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户府邸,说道:“孙家应当是那里。”
叶息难得认真地抽出长剑,自信满满应道:“嗯!尸山血海,阴谲鬼道,就等我叶氏兄弟为民除害了!”
叶璟沉声道:“小心行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