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是注定隐没黑暗之中的孤灵。一旦遭逢生与灭、聚或散,他们的下场便是消弭或是遁去。
没人知道他们心里的小把戏还能翻出怎样的花样,更无人探究待他自知命不久矣之时,会存着怎样的心情。
“一别经年,倒是星尘最惦念本君。”刈鸾整个身子藏在虞峭山迂回的岩缝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见我不说话,他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又道:“地上石可比天上星,被神魔心悦的滋味儿定是很美吧。”说完,他啧啧两声,握着杳渺镜信步踱出。
月光渐渐镀上他的脸庞,我头一回看清这仇人的嘴脸。
若说庸冥君往昔占了他的真容,那如今这团埋在雾气中模模糊糊变化多端的血肉,便是他失掉真容后的本相了吧。
我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轻蔑道:“刈鸾,你藏头藏尾千年,今日现出真身迎战总算是男人了一把!不过依我看呢,不要脸的人还是将这团子肉泥掩起来,莫要吓到其他人比较好。”
刈鸾也不见生气,两手掂着杳渺镜,好笑地瞧着我。
那目光充满考究与自信,明明已是穷途之寇,为何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模样让我讨厌,却也令我突然生出些莫名的忧虑。
怕他再出幺蛾子,我示意后首的天兵奇袭。
“小心他手里的镜子,不要与之接触过近!”我传音给他们。
天兵精锐,得了要领便举兵器纵身攻上。
失了紫毫的刈鸾仅能勉强躲避天兵们的攻击,左闪右躲之际却不忘摆弄手里的杳渺镜,一时将镜子侧向西面,一时将镜子面向地面。
我盯了他的手势好一会儿,猛然惊起,望向黑潭边莫名生出桎梏夜羽的枝桠和翻腾的潭水。
“夺镜!”我大喊。
天兵齐齐领命,几柄长枪顿化仙气凛凛的冰剑,全部指向刈鸾。
刈鸾嘴角牵出笑意,双手掌住杳渺镜,镜面正对着迎头攻击的天兵们。蓦地,强光一闪,天兵下意识抬臂掩着眼睛,仍是被镜中那股不知名的戾气震开数丈。
与此同时,黑水潭那边噼啪作响,缠住夜羽双脚的枝桠断裂数根,尖锐的断面瞬间刺死几头离水面很近的魔狼,剩余分枝刺入夜羽皮肉里。
夜羽啼鸣一声,银莲倒置坠下,像只反扣的大瓷碗,罩在黑水潭之上。
刈鸾心思缜密诡计多端,这一回合倒是露了他的意图。
杳渺镜汇通三界幻境,当初我们能通过它从庸冥诡道一路回到虞峭山,今日刈鸾便能效法往昔路数,将天兵合击之法力转嫁到黑水潭底,让夜羽受下那攻击。
望着眼前境况,我按捺不住心头怒气,掌中仙力聚集直直击向刈鸾前胸:“你这胆大妄为的贱人!竟敢用庸冥君的镜子吸纳天兵仙力攻击夜羽君!卑鄙!我定是要禀告天帝,将你生擒,让你尝遍世间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刈鸾也不躲,硬生生吃下我的重拳,呕出一口黑血。
他靠在破裂的岩壁边,定定望着我,似乎十分愉悦,道:“生气了?哈!有意思!”他顿了一顿,又道:“常言道凡尘女子水性杨花。本君在想,你亦从凡尘中来,在同你纠葛的那三人之中,究竟让谁蒙难才会使得你最为心伤。”
我捏紧拳头,又是一记猛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