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央惊叫,一下子回身扑向花兮红,花兮红手一滑,黑刺从她右脸侧擦了过去,顿时鲜血直流。
“娘……不要扔下小央,你死了小央也跟你去死。”小央扑在花兮红怀里失声大哭,黑刺颓然落地,花兮红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面前,小隐拖刀的手忽然送了开,转身,嘶吼着冲进了茂密的林子里。
“小央……”花兮红紧紧抱着女儿,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不远处的鬼者枯童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花兮红抱着女儿的手在其颈侧轻轻一按,小央哼都没哼便软软的倒在了她的胳膊上,花兮红怜惜的擦掉小央脸上的泪痕,温柔的笑了。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您什么,但小央是我此生唯一挂念。”说着,她抬头望向鬼者枯童,又道:“此生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小央是无辜的,您几次三番帮助小央,我希望……”
鬼者枯童冷笑,“糟老头我凭什么答应你。”
“我……”花兮红咬唇不语,低着头,轻轻将小央放在地上,起身拿起黑刺就打算离开。
“你要去哪里?”鬼者枯童突然问。
花兮红摇了摇头,缓缓离开。
鬼者枯童看着渐渐远离的红色背影,忽然朗声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女儿?”
那个背影生生一顿,良久,半侧身,淡淡回道:“我看得出你喜欢小央,你不会。”
鬼者枯童无言以对,只能任由花兮红离开。
这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茂密楠树林,从山坡下一直向南延伸,也是鬼者枯童的居所之一,几虚荒林。出了林子后便是一片偌大的青湖,跟着就是茫茫原野,一眼望去群山连绵,这里北面过两个山头就是祈灵山,东面过一个山头是狐山,南面尽头直通煞炎幽荒,传说那里除了炎幽毒君外再无活物,所以极少有妖会不自量力的去那里,然而,又因这里被三大妖山包围,这三方人或妖反而很少踏入这里,要注意的反而不是侵入这里的妖,而是以猎妖为生的弑妖师和炼妖老,以及能控制妖的御妖者。
这三类都是人,也有些将自己搞的不人不妖,比如说礼裔。鬼者枯童走出林子望向祈灵山的方向,虽然明明什么都看不见。
寒风呼啸,吹得他灰扑扑的袍子猎猎作响,鬼者枯童脚不沾地,晃晃悠悠的飘道湖面上,就见远处一抹花花绿绿的人影向他走来,他嘴角噙笑,眼尾横扫。
果然,周围草丛里忽隐忽现的****,引起了他的警戒,普通的御妖者最多也只能控制三只妖,然而他,每次竟能控制二十多只,未免令人惊悚,所以第一次见他鬼者枯童就不敢大意,他不想惹到他,可偏偏一次有一次的遇到这人。
礼裔远远就看见了湖面飘行的鬼者枯童,嘴角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缓缓走上前来,问:“我们又见面了。”
礼裔开口,鬼者枯童豆大的眼睛眨了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又?糟老头我可不记得见过你。”
“呵呵……不碍事。”礼裔笑呵呵的回道,目光移向他身后的几虚荒林,若有所思道:“花家的遗孤连同那逆女花兮红可都被您老人家救走了?”
鬼者枯童晃了晃,飘身到礼裔右侧,笑道:“糟老头喜欢这两孩子,打算收为徒儿,至于花兮红,并不在此。”
“哦?”礼裔环视四周,复而又将目光落到鬼者枯童身上,“那老朽就有话直言了,请您告知我天阳殿少主行踪,日前,他可一直都和花家的小女娃在一起。”
“天阳殿少主?”鬼者枯童反问,略略一思,他说的应该是救小央的少年才对,那个少年是天阳殿少主?
见鬼者枯童陷入沉思,礼裔不慌不忙的又问:“少主失踪,祈灵山一片混乱,还望告知那女娃这几日与少主都躲在哪里?”
祈灵山上下遍布礼裔的****,都没能将两人找出来,可见这祈灵山另有秘道,鬼者枯童心想,不过这少年既然有意躲着他们,他即便是知道也不回告诉他,何况对方还是这个死混蛋。
“呵呵……祈灵山是你家又不是我家,再说小央这孩子年岁尚少,被你的****一掳吓得什么事都忘了,哪里还记得。”鬼者枯童笑眯眯的回道。
“哦?”礼裔抬脚朝几虚荒林而去,鬼者枯童见状,身形一晃,一下子挡在了他的身前,笑道:“这里可不是祈灵山,也没有六宫仙。这里是糟老头的地方。”
礼裔微微一顿,扯了个冷笑,“那就请您将那小女娃带出来交给我好了。”
鬼者枯童面色一变,以同样的口吻回道:“笑话,小小丫头是糟老头的徒弟,已经与你们祈灵山再无关系。”
礼裔又笑:“花家是祈灵山一员,海花央也应是祈灵山人,这和是不是你徒弟没有直接关系,况且,我们只需要她找回少主,并不会伤她性命。”礼裔说的信誓旦旦,鬼者枯童咂舌摇头,叹道:“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混蛋……更是防不慎防,糟老头才不会上你当。”
话音一落,礼裔脸色微变,苍白的唇动了动但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周遭****缓缓靠近,杀气四溢。
鬼者枯童身形飘移,在这偌大的湖面来来回回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圈儿,荡起一圈圈涟漪,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着清澈的天,以及周遭绿色,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鬼者枯童都在这画卷上,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凝神以待,眼角余光冷冷的扫视四周,气氛倏然紧张起来,礼裔不动,鬼者枯童优哉游哉的滑步,****随之攻出。
忽然,礼裔抬头,三条****倏然跳起扑向鬼者枯童,却在一瞬间,鬼者枯童蓦然消失,只听“唰”的一声,鬼者枯童一闪一现再一闪一现,快的不急眨眼,就听“扑通、扑通、扑通”三声,率先攻来的****被打入湖里,然而鬼者枯童踪迹全无,礼裔见状忽然后背一冷,鬼者枯童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的身后,锐利的黑色长指甲低着他的后颈,礼裔脊背一凉,强行镇定下来,眼角余光扫去,就见鬼者枯童冷笑着看着他,道:“你气数未尽,我不能逆了天命,这回我不杀你,来日,你必当自食恶果。”
说完,“嗖”的收力,身形一晃又回到湖面上,速度之快让礼裔掌心冷汗直冒。
“你走吧!”鬼者枯童挥袖。
礼裔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笑道:“你也会今日放我付出代价。”
鬼者枯童不屑的哼了一声。礼裔拂袖而去,身后,几条黑影紧紧跟随,很快消失在了鬼者枯童眼前。
“哎……”鬼者枯童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结局早已注定,他无力挽留,善恶到头终有报,但很多时候,善良的人反而惨死,他有些迷惑,活着这么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迷惑也无法找到答案,鬼者枯童早该释然。
定数、变数?究竟和未定数?何为变数?
花兮红再也没有出现,不过他知道她去了哪里,小央醒后就哭着找娘,无奈他只能带她去锁龙井,花兮红不准任何人下来,她此生也不会上去,无论小央如何哀求井下都无动于衷。
小央每次找花隐都借故避开,时间久了,小央在不再去找他,反而觉得几虚荒林无聊,每次看到一片花家的坟墓,心头都会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不知道小隐每天晚上趁她睡觉的时候都会来悄悄看她,然后坐在坟墓前,一坐就是一晚。无论鬼者枯童说什么也不顶用,而他整个人也比之前更沉默寡言,基本不再开口,有时候,鬼者枯童甚至觉得他是不是不会说话了。
祈灵山再也没有传来消息,什么消息也没有,礼裔也没有再来找他们的麻烦,想必是忌惮鬼者枯童。
小央最终还是搬离了几虚荒林,小隐不再是之前的小隐,小央又怎么会是以前的小央?鬼者枯童将她安排在了魅山后的一处小小的山谷内,那里百花齐艳,美不胜收,倒是符合了她的名字,海花央,她将这里取名为羽祭花海。
鬼者枯童没多久就开始教两人妖术,自然是分开教授,而且只有些皮毛,毕竟这要看两人的悟性,花隐继承了孤龙吟,海花央继承了黑刺,两人虽然甚少见面,不过感情依旧如初,小央从花隐的眼神中看的出来,除了关心,还有伤。
但对于鬼者枯童的来历,两人都不清楚,鬼者枯童从来没有提过,偶尔看着两人眼中流露出一闪而逝的悲伤,他有窥天之本,却无逆天之能。
后悔的事情已经太多,他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无力承担。
一声长叹,看着满夜繁星,无论是几虚荒林上的夜,还是不归林上的夜,又或者祈灵山、羽祭花海,都是不同,明明是在同一片夜空之下。
映入眼帘的,却在不同的眼底凝成不同的美,或者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