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赢的方法千百种,你下不了狠手,就等着吧。”
“就好像你利用K?H液的副作用断送欧塞的魔术生涯,玩弄合约游戏来抢夺葛尼尔一样吗?可是你没有赢,而且输得很惨烈。”
“鹿死谁手还尚未分晓,越惨烈的失败,越能登上辉煌的高峰,不是吗?”
仅剩的一丝信任,在井云颂与韩宇拓的对话中,悲鸣着死去,她曾用锋利的刀断去的头发,向心脏倒流起冰凉的血,让她清醒而冰冷地疼痛着。
“刚才只是热身,下面才是真正的魔术,有没有哪位不怕被人说成是托儿的观众,愿意过来检查一下表演道具?”井云颂的声音缓缓响起,“有谁愿意?”
“我!”柯馨婷面无表情地走出人群。
(3)
井云颂的隐身术所使用的道具,是两个跟普通魔方大小的银色盒子,三面是透明的淡银色,三面却隐约不同。虽然从侧面看去是平行,从直面看去也与其他五面类似,但柯馨婷毕竟是道具师,她翻转了一下手腕,便发现那略为不同的三面是因为色阶的差别,在特殊角度的光线作用下,会出现似凹非凹、似凸非凸的感觉。
她把锡盒在手里摆弄了半天,然后默默地递给下一个观众。
井云颂的眼睛看似无意地对她眨了眨,勾起一抹笑意,她咬了咬牙,迅速地别过脸去。
当面前的五位观众全部检查完后,井云颂微笑着接过道具,在经过柯馨婷的身边时,悄然地低语了一句:“等我。”
柯馨婷的身子微微地颤了颤,沉默着跟其他观众一起,退回人群中。
井云颂隐约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儿,却碍于表演无法问明,他振作精神,修长的手指夹着道具的两面,准备开始他的近景隐身魔术。
手中的道具,是韩宇拓精心设计的——隐身锡盒,可以用来表演手指隐形的魔术,利用“箭头错觉”,在井云颂开启锡盒开关之前,先缩短手指的长度,当观众的注意力被看似缩入锡盒的手指分散时,井云颂用透明的锡夹弹开机关,从锡盒的左、右两面向中心延伸形成内弧形,因为锡盒的宽度变窄了,物体自然能顺利穿过锡盒,但这一切却发生在观众看不见的死角视野里。
而面对观众视野的锡盒表面,则是以“箭头错觉”的原理,利用色阶差异,产生了向两边伸展的错觉。
于是,观众所看到的是,井云颂的右手,从那个魔方般大的银盒左面缩入,如同消失般,却从银盒的右面伸出。
“我看出来了,盒子上一定有机关。”
“没什么神奇的,只不过是他的手指穿过了盒子上的洞。”
“原本人家还很期待,放弃了元野谅的演出,特意过来看的,好无聊哦!”
……
面对观众的窃窃私语,井云颂丝毫不慌张,他向缩在人群的阴影中,那抹淡绿色的身影,温柔地浅笑,随后他将右手指全部穿过锡盒,展示给观众看。
“盒子的宽度没有改变,里面是透明的,他的手指是怎么穿过去的?”
“对啊,好像那个盒子是不存在的,可是,它明明就在!”
“不合理,他的手指怎么可能在穿过那盒子的宽度后,还伸出那么长?”
从井云颂的视线看去,锡盒的宽度已经缩短到一厘米不到的距离,当然可以轻易地穿过,但观众看到的,却是他的手指穿过宽宽的盒子,又几乎完整地展露出来。
掌声,如雷声般盖过人们的议论纷纷。
英俊的脸庞挂着阳光而爽朗的笑容,却被欧塞和劳杰这类的魔术名家冠以“恶魔天分的魔术少年”之名,笑容背后的阴霾,像是双生的影子般,极为忧伤地附在他的身体里。
哪怕最终的结局是支离破碎地坠向地狱,他也要咬紧牙关,爬上最高的峰岭,抓一把天堂的阳光在手心,将它覆盖在某个女人的眼眉间。
那个让他走过长长阴影的女人,即使任性娇纵,却仍会坚定地信任他的女人,会拨开非议向他伸出温暖的手的女人,会在过往那些阴霾席卷他时温暖地拥抱他的女人。
“看着吧,我会一步一步走到顶点的……婷。”
井云颂在心底暗暗地发誓,黑眸望向她所站立的位置,却发现她正一脸惨白地望着他,昔日光彩明亮的双眸,散发着一抹灰暗的破败,还夹杂着深不见底的恐惧与绝望。
她颤抖着嘴唇,似乎在向他传递某种信息,而此时,他的手指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啪!
极细微的断裂声,传入井云颂敏感的耳膜中,他的心中警铃大振,连忙回缩还卡在锡盒内的手指。
可惜,已经太晚了!
右手的食指关节处传来极为剧烈的痛疼,像呼啸的野兽般瞬间将他吞噬,而当他看见那只锡盒在自己的面前掉落,鲜血的液体随着它的滚落,在白色地毯上画出细长扭曲的红线。
一名观众弯腰拾起锡盒,原本如细线般的血液突然淋了他满手鲜红,他僵硬着几秒,惊恐万状地扔掉血淋淋的锡盒,抱头尖叫,而手中的鲜血也因此沾了满脸,让画面更加恐怖了。
他的尖叫像是迅速点燃的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全场观众的恐惧。
淳于乐拨开人群冲到井云颂身边,扯下发带用力地缠紧他的伤口,而他呆滞的双眼则死死地盯着被人丢在地上的锡盒,颤抖着反复低喃:“为……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他用力撞开淳于乐,捡起地上的锡盒,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颂!”淳于乐大喊一声,正要追上去,却看到面色苍白的韩宇拓,不禁大骂道,“滚远点儿!你的破道具,害死人了!”
闻言,韩宇拓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灰青,他望着淳于乐奔跑的背影,颤抖着掏出手机,却全然没发觉,在他身后不远处,面如死灰的柯馨婷,全力虚脱地滑跪在地,欲哭无泪的双眼像空洞的门。
……
米蓝从后台里,向观众席看去,在第二排的座位中,看到言唯熙正支着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在偷瞄我?”他的短信发来。
“你不偷瞄我,怎么知道我偷瞄你?”米蓝对着屏幕上的短信傻笑了一番,将字一个一个删掉后,重复按着键钮编辑内容,“杰米认为,Hades恶意购票,影响了今晚的演出,而且,关于井云颂破坏道具的说法,我很质疑……”
根据杰米和萧丽的说法,井云颂在秋田公演中破坏了柯馨婷的道具,以至于她初次登台的魔术秀以穿帮收场。
米蓝对此十分质疑,因为在收尾工作中,她也帮忙整理过道具,印象中似乎没有对鞋子上的胶印有记忆。
“破坏道具吗?他能做得出来,但不会做得这么三流。”
言唯熙是在说上次米蓝和井云颂比拼魔术时,她被绑了专术绳结,水箱的导水管又被破坏的事。虽然那次井云颂同样也是破坏道具,但说到底是为了测试言唯熙的真正实力,而不是存在什么胜负心的刻意破坏,也不至于那么三流。
她轻叹,一想到柯馨婷在听到道具被破坏时的神情,总觉得隐隐有些不祥,不晓得这个小魔女,会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关于井云颂的谣言。
毕竟,那不是一场普通的表演,身为一个极度渴望成为魔术师的女生来说,甚至不惜割断心爱的头发,赌上所有人的信任而站上舞台。如果因为实力的差距有所失误也就罢了,但若是被人恶意破坏,那心中的愤恨必然极大。虽然这两人在外界看来关系很差,但团队里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羁绊,是任谁也无法割断的。
“柯组长去哪里了?下轮表演要用的锡箱,齿轮有些问题要调试,放锡针的夹板又不知道放哪了,真是奇怪了!”道具组的阿武抱着工具箱,在经过米蓝时嚅嚅地说了句。
“夹板?”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望着阿武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儿堵。
“你是在看别人的背影吗?”言唯熙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还带着一丝孩子般的负气,他单手捏住她的鼻尖,有些强硬地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他哪里好?有我高吗?有我帅吗?”
米蓝的脸颊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刚想骂人,却忽然发现两人的距离,那还不是普通的近,眼瞳之间的注视,都可以像照镜子般看到自己的脸,一张脸颊莫名生出两坨红晕的脸。
她心虚地缩着脖子,清了清嗓子,问:“你怎么能进后台?”
魔术师的后台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一般的观众根本无法顺利进入。
言唯熙用鼻子哼了一声,拽拽地说:“你觉得,这世上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吗?”
这还真像是他的风格,她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你回短信的速度比蜗牛还慢,是在泡道具小弟?”他说话的时候,阿武刚好往两人的方向投来疑惑的眼光,被言唯熙给凶狠地瞪了回去。
见状,她刚刚褪下去的气血,又噌地涌上脸,有点儿慌张地拖着他的手臂往通道内走。
等她停下来时,却发现言唯熙正用饶有趣味的眼神望着她,嘴角还挂着那种亮晶晶的灿烂笑容。
“不……不许笑。”她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想也没想,抬手就捂上了他的嘴唇。
他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有这种举动,眼神一惊,转而又深邃地凝望着她那张颇为害羞的脸。
“不……不许这样看我!”她踮起脚,用另一只手捂住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米蓝只顾着伸手捂住让她脸红心跳的眼眸与嘴唇,却忘记了两人的身高差异,使得她的上半身紧紧地贴在了言唯熙的身上。
心跳的声音,像一种原始的鼓音传入她的耳中,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像只雀跃的鹿,急切地想要冲出胸腔。
言唯熙缓缓地拉下捂住自己嘴唇的手,从指尖到掌心,暖暖地下移至她的手腕,将其牢牢地握住,用力向上一提,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细软的腰身,极霸道也极温柔地贴上她的唇瓣。
那一刻,心跳漏拍,时间静止,她甚至有种幸福到莫名想哭的感觉。
如果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可以像被压入相片中的图画那般,不会变化,只会淡淡地褪去了光泽,那该多好?
只可惜,时光在流动,幸福、痛苦、悲哀、感动……这些人类独有的情绪,如命运之轮般,不停地交错轮回,任谁都无法幸免。
啦啦——啦啦啦——
突兀的来电,不合时宜地打扰着正在甜蜜中的两个人。
米蓝手脚并用地挣脱言唯熙的唇,害羞地转过身,双手按着心脏的位置大口喘气,只听那电话铃声响了许久,他才接听,而且语气超级不爽:“喂!哪个笨蛋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
他的声音突然一滞,虽然拨高音量,用类似命令的语调喊道:“拓?你给我冷静点儿!”
拓?是韩宇拓吗?
出了什么事?
她的心底油然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迅速转过身来,发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既悲痛又愤怒的复杂神情,那让他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像那个我行我素惯了的言唯熙,而像一个从成人的痛苦中,爬不出来的可悲灵魂。
“唯熙。”她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要如果开口问,她并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承受能力,来接受一切痛苦。
但是,属于夜的残酷已经爬出月的阴霾,咆哮着露出狰狞的脸,无论人们愿不愿意看见它。
一直到通话结束,他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极其沉默地看了米蓝一眼,便转身走向通道大门。
“你要去哪儿?”她不安地问。
他离去的身影定了定,转过身,很凄然地望了她一眼,良久,才说:“知道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是什么吗?”
那就是再也无法走向,那个被称之为“梦想”的未来。
这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
(4) (1)
“杰米,把你联合萧丽,诬陷井云颂破坏柯馨婷表演道具的原因,告诉我?”岑今开门见山地说。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联合萧丽诬陷?”
岑今一脸了然地笑道:“如果说井云颂一早做了破坏道具的事,你却为他隐瞒,这不符合你的豺狼个性,我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小女生吗?杰米是个怎样辣手跟雷厉风行的人,我会不知道吗?而且,我已经跟道具组的员工确认过道具上的胶印,奇怪的是,除了萧丽以外,没有人对胶印有印象,而且,那双可以作为指控井云颂的道具鞋也失踪了!”
杰米的脸颊不自觉地抽搐了下,冷笑一声,说道:“好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想让婷那丫头清醒点儿。而且,上次跟Hades的谈判,井云颂那家伙让我很不爽,我想,以婷冲动的个性,足以代替我给他上一课了吧。”
岑今冷眼看着杰米,突然扔了一句:“诬陷井云颂是为了报复,那你做假票数据是为了钱吗?”
根本没有所谓的Hades恶意购票,从头到尾都是杰米用假票数据在演独角戏,他利用控制票务成本,以假票数据栽赃给Hades,这其中可以吞掉的钱,是让人想象不到的巨额。
闻声,杰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注意你说话的方式,我想,没有哪个魔术团队会需要一个有手部震颤症的技艺魔术师?”
之前,岑今因为手部震颤症而被迫离开Juppiter,她放弃手术而接受Zero之邀,是希望在症状加重之前,可以进行国内公演。
“需要我公开你的病情吗?”杰米侧耳倾听着外面的掌声,微笑着说道,“观众们可能很期待今天的压轴魔术哦,你不是抱着演一场少一场的心情站上舞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