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温府义女出阁的好日子。
此时吉时快到了,喜娘见新房还忙忙碌碌的,急得胖脸盗汗,半晌见去催的丫环没人回来,只能一甩红帕,扭着肥腰匆忙而来。刚到温府后院不远,却听到小孩子震天的哭声。
“呜哇哇,大哥不要走……姐姐不要嫁啦,阿雪要和大哥一起……。”
“呜呜呜,姐姐不要走……。”
喜娘听得满脸黑线,这又是大哥又是姐姐的,称呼咋这么乱呢?喜娘走进来,却见到温府的三胞胎正抱着穿着一身嫁衣的新娘子,其中一小的眼眶红红的,但只是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强忍着不掉。另一小秀气地抽噎着,只有一个扯开了大嗓门号啕,远远的都可以看到那张小嘴里红色的心型扁桃体了,让喜娘有些忍俊不禁。
温彦平被弟弟妹妹们哭得心都揪成一团,很想大声说她不嫁了,她要留下来。不过她还没开口,喜娘就扭腰摆臀地过来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今日可是大喜之日,小公子们应该高兴才是。还有新娘子也是,可不能哭花了脸,不然就不美了。两位小公子和小姐,你们姐姐今天是新娘子,这一辈子一次的事情,要有个好归宿了,小公子们应该为她高兴,新郎官很快就要过来了,快将眼泪擦擦,不然会被人笑话哦……。”喜娘一翻唱念下来,小朋友们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阿雪抽泣着,问道:“新郎官要娶姐姐?”
“对。”喜娘笑眯眯的。
“那阿雪当新郎官可不可以?阿雪娶姐姐~”阿雪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破涕而笑。
“呃……。”
喜娘哭笑不得,错估了温府的小公子们的智商,以为个个都像大公子一样是个成熟持重的,现在看来,这小的也太难缠了。不过从中也看得出,温府对这义女的看重,使得三胞胎与之关系如此之好,竟然都舍不得她出嫁。
正当喜娘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时,忙完前方的如翠姑娘进来了,看到三胞胎抱着小姑娘哭,哭得小脸通红,也哭笑不得。恐怕他们今天才意识到,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大哥,就要出嫁离开这个家了,以后不能天天见面了。
如翠过来,将阿雪和贵贵揽入怀里安慰,阿雪在她怀里拧麻花,问道:“娘,大哥不嫁了,留在家里,可不可以?”
如翠姑娘十分冷酷无情地说:“不可以!”
阿雪和贵贵一听,小嘴抖了抖,又要扯开喉咙大哭起来。会哭的孩子有奶喝,阿雪十分了解这个道理,所以从小到大,能用哭解决的事情就绝对大哭不止。可是这回,就算他扯开喉咙大哭,也不能解决了。
温彦平听着小朋友们的哭声,心头难受极了。从三胞胎还未出生,她就一直在期盼着他们的出生,等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是她一直陪在他们身边,教他们说话,教他们走路,教他们认字,教他们习武……她对于三胞胎而言,是最重要的存在,而三胞胎,又如何不是她心灵的寄托,最美好的存在。
所以此时,知道她就要离开这个家了,三胞胎终于伤心了。
阿雪实在是太能哭了,如翠见阿雪和小贵贵都抽噎着,素来稳重的大儿子也被两小的弄得眼眶发红,随时准备掉金豆豆,不禁有些头疼,赶紧让人去叫前院招待宾客的温良,让他抽空过来一趟。
温良接到消息后很快过来了,然后被如翠姑娘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塞到了他怀里,说道:“搞定你儿子,让他们别再哭了。”然后自己抱着女儿,将门掩了,去安慰小姑娘去了。
温良哭笑不得,也怕阿雪哭背气,赶紧一边一个将他们抱了出去,一起到前院去招待宾客。前来祝贺的人看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一只小手揪着父亲的衣服,一只小手揉着眼睛,一个张着嘴号啕大哭,一个抿着唇掉金豆豆,也有些忍俊不禁。
倒是老镇国公看到小孙子哭成这样,心疼得紧,赶紧拉他们过去安慰。
屋子里,如翠抱着小女儿,见穿着红色嫁衣的小姑娘一脸泪痕,妆果然花了,少不得又是一阵安慰,让人过来给她补妆。
温彦平抱着如翠眼泪猛掉,先前小朋友哭成那样,她死撑着不哭,免得小朋友们哭得更伤心,现在弟弟都被父亲带走了,想起自己嫁人后,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了,悲从中来,差点号了起来,让原本以为劝说成功的喜娘差点仰天长叹。
直到吉时快到时,终于劝下了,将喜帕一盖,便在一阵喜庆的锣鼓声中,扶着新娘子出门。
温彦平先前哭得狠了,现在脑子仍是有些懵懵的,坐在花轿里,完全没有什么新嫁娘的感觉,就这么一路像个木偶一样,被人牵引着做完了拜堂等事情,直到被送入洞房,坐在新床上。
一杆用红丝绸缠着的枰挑开了盖头,抬头便见到一身红袍俊美无铸的男子正含笑看着自己。
周围的丫环嬷嬷及挤到新房看新娘子的宾客们见状,皆发出善意的笑声,嘴里纷纷称赞新人郎才女貌,贺喜声不断。
温彦平听得头晕脑胀,瞄了眼旁边的绯衣及秦嬷嬷等人,赶紧故作娇羞地低下头,文静端庄地坐着,他们说什么就听什么,压根儿不出声。那些准备闹洞房刁难新人的女眷见状,怪笑着起哄起来,不过却被项清春轻松自如地返击回去。
等闹洞房的女眷离开新房,喜娘又拿来各种生食和合卺酒让他们吃,说了一堆吉利话后,新郎很快又被下人叫到外头去敬酒。
直到夜色深重,喝得醉醺醺的新郎官才回来。新房里伺候的丫环嬷嬷们看到面容昳丽、眼波风流的青年,不禁一阵脸红心跳,觉得这男人也生得太好看了,那一脸桃花相,女人都端不住啊。
项清春走进来,见到端坐在床边的少女,红衣如火,清丽端妍,原本平凡的面容显得瑰丽几分,那双漂亮的眸子徐徐望来,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看得他心都酥软了。
事实上,是他想多了。
温彦平见到他玉面红润,就知道他喝了不少酒,走得近些,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了,心里嫌弃几分。她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喝过酒呢——温大人不给她喝——这人竟然能喝酒喝到醉了,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
项清春坐到她身边,握住她搁放在膝盖上的手。
这时,迎荷忙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恭敬地呈上来。温彦平见他只是看着自己竟然不接,只好自己端起,说道:“喝些醒酒汤。”
项清春低首,就着她的手喝了醒酒汤。
见他听话,温彦平心里满意几分,又道:“你一身酒味,臭死了,去净房洗干净了再回来。”
作为陪嫁的教养嬷嬷之一的秦嬷嬷听到自家姑娘这般理所当然地指使新郎官,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娇羞么,怎么可以这般大胆?
项清春面上含笑,温和地说:“嗯,都依你。”
等项清春离开后,丫环们便开始伺候温彦平卸装,头上的凤冠钗环之类的也取了下来,紧了一天的头皮终于可以放松了,然后也去了另一处净房洗漱。净房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水中滴了舒缓神经的香精油,香气氤氲,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了,开始昏昏欲睡。
外头的绯衣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进来叫醒她,伺候她穿上一件玫红色的秋衫,轻薄贴身,曲线毕露,丰胸细腰长腿,随着走动间,若隐若现。
已经洗漱回来的项清春抬眸,便看到如此诱人可口的新婚妻子,喉口动了动,心头开始火热起来,面上却仍是一派云淡风清。
项清春示意下人退下后,便迎了过去,将她搂到怀里,将脸埋在她颈窝间,深深吸了口少女特有的幽香,再也压仰不住心中的欲念,唇细细地在那白晰的脖子间啄吻起来。双手环在她腰肢上,越来越紧,紧得仿佛要将她嵌入怀里,再也不分开。
温彦平却不习惯这样的拥抱,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他身上的热气蘸得她脑袋有些晕沉,双腿都有些发软了,赶紧推了推他,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说道:“别搂这么紧,不舒服。还有,我累了一天了,先休息。”
吻移到了她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下,方将她松开,拉着她往那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走去。
温彦平瞳孔微缩,脚步似有千斤重,连手指都开始轻颤起来。
幸好,他只是拉着她一起坐在床上,然后将她抱到怀里,让她直接侧坐到他双腿上。
“又、又不是小孩子,不用这样坐吧?”她十分煞风景地说,只是如果别那么结巴,效果会更好。
项清春闷笑起来,双手自她腰间穿过,握住她捏成拳头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头地掰开,然后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般,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指,然后五指相交,一大一小的两手五指相扣,彼此的温度从掌心里浸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温彦平,咱们在一起,慢慢变老吧。”
闻言,她僵硬的身体慢慢地放松,到底是多年的相伴,让她习惯了这个男人的气息。
“还记得么,第一次见面时,我们在后头议论老师怎么会收你为义子,你却突然转过头来怒瞪着我们,明明那时我们说得那般小声,可看你的表情,你好像什么都听到。”
“我本来就听到了。”她打断他的话,又是得意又是愤怒,“我从小耳力就好。哼,你们竟然说我是丑小子,现在还不是娶了我这个丑小子。”虽然她那时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确实挺丑的,但是被这群初次见面就质疑她为何会被温良收养又恶毒地批评她外貌的少年,心里也气得紧。
项清春默然,果然这小姑娘是介意的,他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她是个天仙美人儿,虽然说他当时确实是嘴巴又毒语言刻薄,但是那时他有刻薄的资本,后来还不是将这小姑娘将了一军,竟然怀疑他是女人,敢扒他的腰带和裤子,气得他将她打了一顿屁股。
可能就是这般打打闹闹下来,渐渐地上了心,情根深种不自知。
接着,项清春又慢慢地说起他们少年时候的事情,终于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指尖不再颤抖,身体也温温软软地依在他怀里。
他想起温良同他透露的,收养这小姑娘时发生的事情,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那里有一条狰狞的伤痕,烙在一个姑娘家身体上,与毁容无疑,可见当时情况有多凶险,还未满八岁的她,是如何有那勇气挡下那刀的呢?
“所以说,你很早以前就喜欢我,然后一直是在欺骗我的?”温彦平有些暴躁,翻身而起,跨坐在他腰间,双手揪着他的衣襟,一脸恼怒,“骗我说什么,男人之间亲吻是理所当然的,简直是坏得天怒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