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惊相见
大户招个陪护丫头,出手不凡,一月十两的赏银,引得大伙趋之若骛。
静衣闲居的中庭内,挤挤攘攘的都是人,可谓寸步难行。
俞清婉从大门进来,就见这阵势。看了看先前从门房那里领着的牌号,不同于其他人的浮躁,她依次排入队伍,静静地等候。
不多时,厅堂紧闭的门开了,有名妇人从里面出来,急不可耐地问送她出来的桃儿什么,桃儿摇了摇头,她满面失望。俞清婉定睛一看,竟是刘媒婆。
正想往一边闪避,不想刘媒婆那眼比夜鹰还尖,一转头,就发现了她,而后大惊小怪地咋乎起来:“哎哟喂,这不是仇夫人吗?”
刻意捏出来的嗓音有几分虚假,不过调子倒是不低,这不,前面的人纷纷回头看了过来,视线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
没办法,谁叫仇于新在这小小的绵州城是个名人呢?
躲不过,俞清婉打起笑脸相迎,“刘大婶……”
“仇夫人可好呀。”言语间,刘媒婆已走到她面前,眼光定在她手中的那只牌号上,“这么大的雅兴,也来学我们穷人家当丫头?”
穷人家?俞清婉瞥了一眼她耳朵上沉甸甸的金饰,幸有良好的涵养,才没有加入周围的窃窃私笑中去:“刘大婶说笑了,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看看?是势在必得吧?”听见窃笑,刘媒婆也意识到自己言辞落下笑柄,又不好当面发作,便拿了俞清婉当出气筒,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你仇夫人手腕硬得很,昨日还上演了驯夫记将沈家小姐气哭了……”
俞清婉已懒得解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这种“坏事”的版本,一去就是十万八千里。
“我直说了吧。”刘媒婆见俞清婉无动于衷,干脆挑明,“这位高夫人挑拣得很,前前后后,加我,进去几十个了,没一个中她的意。”说到此,她扫了一眼俞清婉的脸,意有所指地继续开口,“再说了,大户人家,难免注重颜面,即使是个丫头陪护,恐怕……”
“刘大婶,人言自危,长舌饶嘴。”沉默的俞清婉忽然开口,抬眼看着得意洋洋的刘媒婆,“鸡皮鹤发,容颜老去,纵使绝色佳人,谁没有损美的那一天?”
印象还停留在那日在药铺所见的低眉顺目的俞清婉,未曾料到她居然正面交锋,言辞犀利,刘媒婆怔住,一时竟不知该反驳些什么。
“说得好。”
正在僵持之间,耳畔忽然传来叫好声。俞清婉转身——是不知何时走近的梅儿。
“你是俞清婉?”梅儿手中捧着名册,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她,“没想到是你。仇大夫,是你相公?”
“是。”俞清婉轻轻地回答。
“真巧,你跟我们,真是有缘。”梅儿笑了笑,随手将名册递给一旁的门役,对俞清婉点了点头,“你随我来。”
见肥差就这么从眼前溜走,刘媒婆哪里甘心,急匆匆地冲着梅儿叫:“梅儿姑娘,那我呢?”
“哪儿来,就到哪儿去。”梅儿挥挥手,“府中要的是贴心陪护,不是动不动就说三道四的老妈子。”
小妮子好毒——俞清婉默默叹息,有些不忍心去看刘媒婆的老脸。估计因着梅儿这番话,她恐怕是三天都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跟在梅儿身后朝前走,越过排了多时的其他人,半途插队,接受到的注目礼可不是一般地不满。
“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毫无准备,引得俞清婉心一跳,差点失了分寸。袖下的手,紧紧一握,而后,缓缓抬头,迎上梅儿的眼睛,摇摇头:“不,清婉从未见过姑娘。”
“那就奇怪了。”梅儿皱了皱鼻子瞅她,动作好生可爱,“我倒是多见你一次,就多生一分亲近感呢。”闻言,俞清婉鼻子有些酸,却要尽力控制:“梅儿姑娘如此说,真要折煞清婉了。”见梅儿已经带她越过了队伍,径直走到了厅堂门前,“梅儿姑娘打算带我去哪里?”
“什么姑娘姑娘的,哪那么矜贵?叫我梅儿好了。”行到门前,梅儿站定,推开房门,冲俞清婉努了努嘴,“俞姐姐,我家小姐说要见你,进去吧。”
“什么?”仇于新转过身,望着前来通风报信的高府小厮,“你说我娘子被你家夫人请为陪护了?”
“不可能。”他笑笑,又专注于面前的草药分拣,不时提笔记录着什么。
“是真的。”小厮用力点头强调,“尊夫人今日到府中来,确实领了牌号,后与我家夫人谈了之后,就同意了。”
仇于新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盯着小厮,沉吟道:“我娘子是何种模样?”
小厮还算聪明,立即明白了仇于新如此问的用意,想了想,认真回答:“脸色比较苍白,还有,嗯,面颊有些许伤痕。”
“高夫人说了什么?”仇于新掷笔,将草药随手扔到一旁的簸箕内,眉宇间,一丝懊恼之色闪过。
“我家夫人说可巧,没想到居然是仇大夫的夫人,便留仇夫人用膳,吩咐小的特请仇大夫入府一叙。”“高夫人还真是好客。”仇于新哼了哼,音量不大,但听在旁人耳中,不知为何,却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将放着药材的簸箕搬到背阴处,他放下卷起的衣袖,顺手拿起搁在药架旁的药箱,径直向门外走去。高府的小厮见状,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仇于新出了药铺,向前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伸出左右手拉过门扇把药铺的大门合拢,上了铜锁。
“仇大夫,你这可是要外出?”四喜挑着担子正巧路过,见此症状,忍不住问道。
“啊,有点事。”仇于新转向四喜,微微笑着,“我与内人答应为高府的夫人治病,可能有些时日,不会回来。四喜,劳烦跟大家说一声,这阵子,铺子就不会开了。”
“哦。”四喜应声,望了一眼跟在仇于新身后的小厮,目光又转回仇于新身上,“仇大夫,那你可得早些回来,大伙都认准你这个大夫呢。”
“不会太久的,等高府夫人的病好了,我便回来。”仇于新安慰。
小厮催促:“仇大夫,时候不早了,我看还是——”
“急什么?”仇于新目光一凛,面色微寒,打断他的话,“你家夫人是吩咐你来请客的,还是押犯人的?”小厮被他的眼神刺得瑟索了一下,连连躬身:“小的不敢,仇大夫还请见谅。”
仇于新拂袖,正眼都不再瞅他一眼,便大跨步向前走去。小厮噤声,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再多言半句。
剩下四喜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出毛病了吧,否则怎么会看到平日里笑面迎人、和蔼可亲的仇大夫,居然会有那么阴狠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满桌的美味佳肴,从盛放器皿到调味原料,样样精致讲究。平常人家的饭桌上,终年难得一见。
“仇夫人——有些生疏了,我叫你清婉可好?”冯妙如招呼坐在对面的俞清婉,“略备薄酒淡饭,不知可合你的胃口?”挟了一块肘肉,放入俞清婉的碗中,微微一笑,“今后你留在府中伺候,麻烦之处,你可要多担待。”
“夫人言重了。”俞清婉不敢抬头,怕迎视那张令自己透不过气来的脸。拾了一旁的象牙筷,细细拨开剔透肘皮,又拿起放在碗碟中的银叉,剥下内中的小块肘肉,放入口中。
冯妙如的表情略微诧异,不过立刻隐去:“清婉,我看你举止分寸有度,家教必定甚严吧?”
“我夫君时常嘱咐我礼仪为先,规矩,也教了我不少。”俞清婉神色未变,咽下肘肉,待口中无食,才开口应声。
“仇大夫进退得宜,类己及人;夫人不忘教诲,谨遵夫训,伉俪情深。”
“夫妻比翼,少不得患难磨炼,举案齐眉,才能白头偕老。”俞清婉顺口解释话题,待说完,才不由一怔,这番话,说得如此自然,叫她辨不出是在故意搪塞还是心意使然。
“如此说来,我倒对你和仇大夫的相识感兴趣起来。”冯妙如接过帕子,抹了抹嘴,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似乎有些发怔的俞清婉,“清婉,你是哪里人士?与仇大夫是自幼订亲还是一见倾心?”
如何相识?自幼定亲?一见钟情?
头又开始痛起来,连眼、连耳,也莫名地跟着疼。额际、手心、后背,渐渐有汗水渗出。眼前,不连贯的画面闪现,模糊了周遭人的颜面。
越来越疼,越来越昏眩,快要坚持不住了。俞清婉咬牙,桌下的手,狠狠地捏上自己的大腿,要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出丑,绝对不能在这里!
“清婉,你——”见她似乎有些异样,冯妙如诧异,示意左右的桃儿和梅儿过去看看。
不,不要过来!
潜意识抗拒着,俞清婉忽然站直起来。
近旁的人莫名其妙,冯妙如倒是镇定,只是盯着她看。
“嘎吱——”
门开了,随小厮走进来的人,是仇于新。
“仇于新——”见是他,俞清婉释然,离座走近,距离三两步,她松弛下来,信赖地任自己靠进他张开的双臂中。
仇于新见她紧闭双眼靠在自己胸前,一张脸,被汗水浸湿,环抱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目光逡巡,盯着冯妙如的脸:“高夫人,内人旧疾发作,请容我夫妇二人暂且回避。”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生气,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的怒气波及方圆三尺,丫头仆役不自觉地都从旁避开了些。
“你是我的良医,尊夫人是我的贵客,怎会怠慢?”即使表面上看不出他的情绪,但听他硬生生的口气,若还觉察不出他的怒气,就近似木头了。料他是以为自己对俞清婉做了什么,才会如此愤怒,冯妙如唤了一名丫鬟,“领仇大夫到厢房去,好生伺候着。要是清婉有什么事,唯你是问!”
“高夫人,你待客之礼,好生周到。”不等丫鬟过来,仇于新将俞清婉拦腰抱起就向外走,不忘留下一句话,意有所指。
“下去吧。”冯妙如看了看旁边面面相觑的下人,挥挥手,吩咐道。待众人离去,只剩下她自己一个的时候,她望着几乎没有动的菜肴,手慢慢滑到自己的小腹,良久,才缓缓发出一声叹息,“我费尽心思才达成所愿,事到如今,不周到小心,岂不是前功尽弃?”
跟在领路的丫鬟身后,仇于新将俞清婉半扶半抱进厢房,放在床上,等下人打上热水,他看也不看其他人,直接吩咐道:“出去!”
“可是仇大夫,夫人吩咐我们要好生伺候……”
仇于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唤你们,都给我出去!”
喝退了丫头和仆役,他起身,锁上房门,从水盆中拿起毛巾拧干,走到床边,一边为俞清婉拭去脸上的冷汗,一边轻轻拍打她的面颊:“清婉,你醒醒,别怕,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俞清婉痛苦地抽搐着,不住地念叨。
听她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仇于新皱了皱眉,掇起她的右手探脉,脉象紊乱。他一惊,解开她的衣带,手掌置于她的胸前,隔着抹胸,明显感觉她的心跳时快时慢,非同寻常。
见她的脸颊已经胀红,双唇变得乌紫,仇于新从腰间摸出药瓶,迅速倒出一粒碧绿药丸,另一只手,扳开她的嘴,送入她口中,而后手一拍下巴,拇指压住她的人中,用力一摁。
“唔……”只觉心脏似乎被人猛力重击,一股锥心之痛传来,忍受不住,俞清婉呻吟了一声,慢慢地张开眼,见仇于新坐在床侧,专注地看着她。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压得慌,视线向下移去,只见自己衣襟半敞,仇于新的另一只手,还放在自己的心口之上。
热气从脸面散发出来,本已胀红的脸颊又红了几分,不过幸好与他朝夕相处的时日太多,明白他此番举动并不是趁机轻薄,即使羞得脚趾头都要蜷曲起来,她也只是将头转向一边,咬住下唇,克制自己不要下意识地叫出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明房间里有两个人,却安静得厉害。放在自己胸口的手一动也不动,直到觉得心跳如雷的声响连自己都瞒不下去了,俞清婉正忍不住想要转头过去,右手中指忽然一阵刺痛——
她反射性地想要缩回手,却被牢牢握住,转回头,但见仇于新捏着她的中指,一滴殷红的血珠从指间溢出,被他接到一个小小的瓷瓶里。
“好了。”仇于新放开她,盖上瓷瓶,放入药箱内。
俞清婉坐起来,想要扣上衣襟,双手却颤抖着,根本无法打理自己。
见状,仇于新伸过手来,替她拉过衣襟,细心掩好。
俞清婉尴尬地看着他低头忙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嗫嚅地开口:“你不是在药铺里忙,怎么过来了?”
“这倒要问问你了。”闻言,仇于新抬眼,对上她有些心虚的眼眸,“高夫人派人来说,我娘子居然当了高府的陪护,请我过府一叙。”
“我不知道她居然——”俞清婉急急地想要解释,话说了一半,忽然又顿住。
仇于新挑眉,“清婉,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会心血来潮要当高夫人的陪护丫头?”
在他犀利目光的注视下,俞清婉不自觉地低下头,轻轻道:“我只是,想多接触一下外面的生活。”
不敢看他的表情,良久,只闻药箱被轻轻合上,随后,是他的一声叹息,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清婉,你这可是在怪我,不该阻止你要的生活?”
“不!”听他瞬间冷下去的口吻,俞清婉着急地抬起头看他,连连摇头,因为情绪激动,双手握紧了他的手臂,“我怎会怪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你,我早就已是荒坟中的枯骨一具,阴间游魂一缕。”她的声音颤巍巍的,变了调子,“你是如何救我,如何还我一张完整的脸,如何给我新生,这份恩情,刻骨铭心,我永远记得……”
说到最后,她已哽咽得不能言语,眼中泪光盈盈,泣不成声。
她情急之下说出来的心里话,令仇于新不免动容,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指尖在她脸颊摩挲,“别哭。”
结果不说倒好,一说,俞清婉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止不住地滑落。
见她泪流满面,尤带余温的泪水滴落指尖,湿湿的,让他的心,一点都不舒服。
一时间,仇于新不禁懊恼起来。
“对不起……”俞清婉的肩,抖动得更厉害。
话题本来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个样子?冷面不自觉地缓解开来,仇于新扶住俞清婉的肩,缓缓将她带到自己怀中,手滑到她的后背,轻轻拍打哄慰。
直到感觉她渐渐安静下来,不似方才那般激动,他方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清婉,你到底为什么——”
怀中的人抖了抖,发出更大的抽噎,隐隐又要蓄势待发,他低咒一声,煞住话头。
好一会儿,俞清婉再也没有异常的动静,他低头,见她臻首靠在自己肩头,呼吸平稳,酣睡正香。
仇于新静静凝望她的睡容,忍不住抬手,想要触碰她泪痕未干的颜面,待要凑近,手又停在半空,最终作罢。手臂托着她的头,缓缓向后平放在床,这才轻轻抽出手,替她盖上棉被,拉起她搁在床沿的手,想要放进被中,感觉她手心冰冷,考虑片刻,又拉过里头的一床棉被展开盖上。再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全身上下都已捂了个严严实实,才满意地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拉开门,走出去,回头望了望熟睡的她,这才掩上门。
“仇大夫——”守候在外面的丫鬟迎上来。
“她睡了,别去打搅,有什么事,我自会吩咐。”仇于新瞪了她一眼,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带我去见你们夫人,我有话要与她说。”
门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俞清婉的眼睫动了动,随后,眼睛缓缓张开,坐了起来,转头看合上的门扉,弓起身子,将身上的两床棉被拉到下巴,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很厚很厚了,全身每一处,都在不停地冒汗,浸湿了衣裳;可是,她的心,还是一直一直在冷,冷得无以复加,冷得快要冻成冰块……
青瓦屋檐下,冯妙如半躺在精致的藤萝长椅上,好一会儿,懒懒问近旁伺候着的梅儿:“什么味道?好香……”
梅儿将一袭狐裘盖在冯妙如的双膝之上,抬眼望向她目光所及,笑了笑:“小姐,梅花开了。”
冯妙如星眸微张,望了望前院怒放的绯红色花朵,皱了皱眉,“这静衣闲居的前任主人也真奇怪,好生生的梅树,偏要弄得九曲十八弯,稀奇古怪,不成样子。”
听她如此说,梅儿眼中有一丝错愕闪过,低头看了看冯妙如。
冯妙如没有注意到梅儿古怪的表情,她将身子再往狐裘里缩了缩,呵了一口白气,正打算再闭目小寐一会儿,就见丫头领着仇于新从院门进来。
冯妙如支起身子,梅儿在她身后塞了一个软垫,她靠着椅背,望着仇于新走到近前,由梅儿安排,在对面坐下。
“我以为名医的夫人,身体都会调养得很好。”手自暖壶上移开,从狐裘中伸出,端起搁置在一旁的热茶,揭开盖子,冯妙如抿了一口,再看仇于新,说道。
“我来找夫人,有两件事要说明。”仇于新推开梅儿奉上的热茶,盯着冯妙如的眼睛,“其一,我不是名医;其二,用这么步步为营的方式,夫人你不怕失了身份?”
冯妙如的手抖了一下,茶水荡出来一些,溅在她手背上,梅儿忙接过茶碗,拉过她的手,拿出帕子,细细地为她擦去。
冯妙如对梅儿摇了摇头,抽回手来,摩挲上面微微的红肿,轻声说道:“仇大夫,身为一名女子,若不能为夫君延续血脉,还有什么身份可言?”
“所以,你怕我不会尽心,为了能保住你腹中胎儿,你利用清婉来要挟我?”仇于新的声音渐渐地冷下去。
冯妙如抿了抿唇,“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仇于新哼了一声:“如果我拒绝呢?”
“仇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冯妙如嘴角弧度慢慢上扬,“清婉身子看起来不怎么好,你若能保住我腹中的孩子,也是积了阴德一件,对她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你说对不对?”
仇于新盯了她半晌,才收回目光,别过脸,开口说道:“你身为女儿身,枉费了这番口才和精明的手腕。”
“你这可是答应了?”冯妙如大喜过望,激动了些,有些咳嗽起来。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仇于新瞧着她不自觉滑向小腹交握的双手,朝前倾过身子,距离冯妙如的脸一指处停下,眼神一变,近似与她耳语,“与你说了也无妨,我从不受人威胁。以前那种自以为抓住把柄挟持我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万料不到他说出来的是这样的话,冯妙如的脸色瞬间煞白,见他眼中隐约有杀机隐藏,一股恐惧从心底浮现,即使强作镇定,脸上仍免不了有几分惊恐。
忽然发现自己低估了仇于新这个人。那样的眼神,哪里像是悬壶济世的大夫,明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
仇于新却慢慢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冯妙如这样的表现,“知道我为什么会放过你吗?”
见他笑容下的森森白牙,冯妙如只感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因为有件事你说对了。”仇于新又慢慢与她拉开距离,明显见她松了一口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嗅着满院的梅花暗香,慢条斯理地开口:“没错。为了清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