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颜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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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变数生

说易行难哪……

俞清婉挽着菜篮,站在熙来攘往的菜市中,看着周围吆五喝六的小贩以及唇枪舌剑讨价还价的买菜大婶们,有些无措。不知该从何入手。

空气中,各种气味混杂,渐浓的血腥气味,刺激了嗅觉,感觉有些不舒服。

肩头被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然后被人家甩了一个白眼——

“干啥咯,让让道!”

“对不起。”俞清婉连忙道歉,让了路,退到一边仅有的角落站定,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菜篮,忍不住蹙眉。

“咦,仇夫人,是你啊?”

她抬头,见走过来的人,是那日深夜来药铺的戚叔。

戚叔扫了一眼她的空菜篮,表情有些诧异,“怎么,仇夫人你今日亲自到菜市?往日不是四喜送的吗?”

“我——”俞清婉张嘴,想说原因,结果又被戚叔抢过了话头。

“我知道了,是为了仇大夫吧?”戚叔乐呵呵地说道。

“嗯,算是吧。”他这么说,也没错。节省开支,补贴家用,应该也是为仇于新着想。

“那你想买些什么呢?”戚叔问她。

“这——”俞清婉有些犯难,“戚叔,你说呢?”

听她如此问,戚叔想了想,“今天的鱼不错,肥着呢,回去红烧了吃,保管鲜美。”嘴上说,手上自动接过俞清婉的菜篮,引她到一家鱼摊前,“你看看,喜欢什么尽管挑。”而后对卖鱼的小伙子努努嘴,“六儿,这是仇大夫的娘子,可要实在。”

俞清婉探头,看着摆在摊铺上鱼,一股腥味入鼻,难受得很。

“行啊。”六儿爽快地回答,转头看俞清婉——原来这就是仇大夫的夫人啊,眉清目秀,只可惜了那脸——直到腰被人捅了捅,瞧戚叔瞪他,意识到不妥,忙收回目光,“仇夫人你尽管选,保你满意。”

见俞清婉的眼神游移,似乎犹豫不决,他转身蹲下,“哗啦”一声从身后的大水盆中捞起一条尺把长的鱼,甩在案板上,溅起的水花打在俞清婉的眼上。

“看这个怎么样?今年堰塘六百尾才出了一百多尾花脸鲢鱼,像这么大的,也就十几尾呢。”

“好家伙。”戚叔拍手,征求俞清婉的意见,“仇夫人,你看呢?”

“嗯,那就这条吧。”俞清婉拿衣袖抹了抹眼,看案板上一张一合艰难呼吸的鱼嘴,一时竟觉得不舒服起来。

“好好好,夫人我这就替你宰杀了。”小六应声,手脚麻利,抓起一旁的木捶,又快又恨地朝鱼头砸去。

鱼身挣扎着摇摆了几下,不动了。

将鱼扔在秤上量了重,小六扯下一边的草绳,三下五除二,从鱼嘴中穿过,结了个环扣,递给俞清婉,“好了夫人,七斤四两,算五十文好了。”

俞清婉捂着嘴,惊骇地看着送到眼前的鱼,头部血肉模糊一片,被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拽着,翻白的死鱼眼睛,恶狠狠地对着她。

“不……”胃里翻江倒海,她退后一步,惊慌地摆手。

“夫人,你怎么了?”戚叔与小六面面相觑,搞不清仇夫人为何突然失态。

“仇夫人,你是嫌贵了么?”小六猜想缘由,而后拍拍脑门,伸长手,草绳触到俞清婉的手,“那这么着,难得你光顾,就当我小六送给仇大夫的,不算钱。”

指间感觉到一片****,俞清婉的脸色瞬间白得吓人,猛地缩回手,菜篮掉在地上,她转身踉跄着跑开,似乎身后跟着什么魑魅魍魉索命一般。

“怎么回事?”小六尴尬地望了望还提在手中的死鱼,纳闷地问戚叔。

戚叔摇摇头,弯腰拾起菜篮,寻思什么时候给仇夫人送还回去,“可能是深居简出的,大概没见过你这么杀鱼的手法,吓着了吧。”

高举的铁锤,疯狂的打砸,锥心的痛楚,迷瘴下的鲜血,以及,无以复加的刻骨记忆……

脑海里,一些场景反复回放,膨胀开来,挤压着她的头颅,就像万把利刃,狠狠地插入,刺痛得无法忍受。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没了气力,双脚一软,终是瘫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气息难平。

密密麻麻的汗水,布满了脸颊,胃里的酸水不断上涌,张嘴,遏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吐得撕心裂肺,像是五脏都要被呕出来,一直吐到胃里空空如也,吐出了绿色的汁水,再无其他可呕,才总算平静下来。

俞清婉喘息,抹去唇边的秽物,抬眼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城南外的饮马桥下。

她挣扎着坐起来,挨近江水,拾起裙裾,清洗去方才不小心吐在上面的污渍,而后,靠着桥墩,任裙摆晾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深冬的寒意,从地面透过棉衣不断浸入肌肤,;江面的冷风,源源不绝地吹了过来,冻得她的双颊发红。

她无动于衷,因为她的心,比这更冷。

三年来不断在她梦中纠缠的场景,令她日日难以安睡。如果,只当作是梦一场,也许她会一笑了之,可惜,只有她知道,这不是梦,所以,她逃避不了。

已冻得通红的指尖,颤抖地摸上自己的脸庞,从眉毛到眼睛,从鼻梁到嘴唇,一一勾勒形状,侧目望向水中,是一张眼神迷茫的女子面容。

俞清婉凄然地笑了笑,呻吟一声,双手捂住颜面,双腿屈膝,埋首在膝间,泪水潸然而下。

这不是她,不是她……

若不是那一天,若不是那一次她从未预想过的突变,她早就含羞上了凤鸾花轿,与心上郎君比翼双飞,白头偕老……

她的姣好面貌,就这样无端端地毁掉;而仇于新,修补了她的容颜,给了她一张全新而又陌生的脸。

那么,她现在到底是谁?

“到了呢……”

似乎有人在说话,俞清婉一惊,回过神来,这才像有了知觉般,牙齿格格作响,勉强站起,觉得双腿有些发麻。挪动着走了几步,抬头一望,这才发现,桥面上,有几驾遮挡严实的马车,正缓缓驶过。

从马车外的装饰来看,应是富贵人家,不过,大冷的天气,怎么还有兴趣出游呢?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提了尚且湿漉漉的裙摆,上了岸来,准备进城,早些回去——不过耽误了半晌,连菜篮也丢在集市,想来有些懊恼。

“喂,你——”驾车的马夫看见有人,一勒缰绳,跳下马来,拦住她的去路。

她侧身,站定,看他。

“姑娘,你知道绵州静衣闲居吗?”车夫还算客气,如此问她。

“你们去那儿。”俞清婉有些惊讶,“静衣闲居已经空置很久了呀。”

车夫笑了笑,“我家主人已将它买了下来当作别馆,方便我家夫人养身。我们初到绵州,又不清楚地方,能不能劳烦你给我们带带路?”

“可是,我还有事。”俞清婉望了望天色,有些为难。回去迟了,仇于新可能又在饿着肚子替人看病。后面的车帘被掀开,一个丫鬟装扮模样的少女探出身来,跺了跺脚,清脆地冲俞清婉开口:“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会给你赏钱的。”

俞清婉的牙齿又开始格格作响,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冷。

“好。”她开口,禁不住又望了那少女一眼,声音晦涩,外人听来,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少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放下帘子。俞清婉缓步上了马车,坐在车夫身侧,马车又开始前行,里面,则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

“……有人带路了?”

“妥当了……小姐,你暖着些,可别受凉了……”

“右边。”俞清婉闭眼,不露痕迹地抹了抹眼角,伸手一指,佯装不经意地问车夫,“你们去静衣闲居,准备住多久呢?”

“大概吧。”车夫点点头,压低了嗓音咕哝,“我看至少得一年半载……说不定,这边风水真好,就长住着了也说不定……”

马车缓缓停下,俞清婉下车,指着旁边的黑漆大门道:“是这里了。”

“谢谢你。”那小丫鬟跳下车,从荷包里拿出一吊钱,交给俞清婉,而后转头,“桃儿,扶小姐下来吧。”一吊铜钱被捏得死紧,俞清婉绷紧脸,动也不动地盯着紧闭的车帘。

车帘被掀起,一名妇人,裹着貂皮斗篷,在身旁丫鬟的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步下马车。

斗篷下的面容,秀美清丽,略显病容。

俞清婉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喂,哪有你这么看人的?”桃儿看了一眼俞清婉,有些责备。

那妇人看过来,俞清婉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我看夫人,长得标致。”她低头,避开目光的交会。

“多谢了,桃儿你先扶我进去罢。”那位夫人对她的赞扬,淡淡一笑,而后吩咐扶着自己的桃儿。

眼角瞥到桃儿扶着妇人离去,俞清婉重新抬起头,见之前的小丫鬟指挥着下人从几驾马车上收拾东西,然后搬进宅子。

见她跟在大家身后跨进了大门,俞清婉轻轻唤道:“梅儿……”

小丫鬟回过头来,奇怪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察觉自己失言,俞清婉勉强笑了笑,“我听夫人这么叫你来着,真好听……”

“这样啊。”梅儿也笑了笑,“是小姐给我起的这名呢。”顿了顿,她又道,“别介意桃儿的话,她是无心的。”

“不会。”俞清婉摇摇头,转过脸,不让梅儿看见她已湿润的眼角,“我先走,不打搅你们了。”

目送她匆匆离去,梅儿正要合上大门,视线不经意地定在某一处,不禁愣了愣——

门前的最后一级台阶上,一吊铜钱,静静地放在那里,分文不少。

“昨夜,你似乎睡得不大安稳。”

仇于新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身前为自己打整的俞清婉,明显感觉她的动作迟缓下来。

“是吗?”俞清婉的手,从他身后绕过,仔细地束好腰带,退开来,从一旁的水盆内拿起毛巾拧干,递给仇于新。

“反反复复不知念叨着什么,有点奇怪就是了。”仇于新漫不经心地说着,洗了面,将毛巾扔回盆中,随手拿起药箱。

“你今日要出诊?”俞清婉端着水盆,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门,见他准备从后院门出去,忍不住问他。

“对。”仇于新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她一眼,“铺子今日就不要开了。”

俞清婉刚巧将水泼出去,听他如此说,拎着水盆,有些不解,“为什么?”

仇于新没说话,只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就在被他盯得有些心虚的时候,毫无预兆地,他忽然探指触摸她眼眶的黑晕,微微笑了笑,“这般憔悴的模样,精神不济,打开门做生意,病人都会被你吓跑的。”

“怎会?”她先是因他的动作怔愣了一下,而后又被他调侃的语气影响,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真若看见了,被非议的,也只会是你的医术罢了。”

仇于新大笑起来,张开五指,手慢慢滑到她的脸颊,轻轻地捧着,“清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懂得与我逗乐了?”

温热的手心,带着呵护的怜惜,熨烫了脸蛋。如此轻松自在的调笑,不经意的贴心举止,她几乎要产生错觉,以为她和他,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快去吧。”拉回自己飘游的心绪,她拽下他的手,放下水盆,走了几步,为他打开院门。

“我走了。”经过她身边,仇于新忽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了她一下,“清婉,对自己好些。”

她趴在他的胸口,聆听他的心跳,那么一瞬间,居然有想哭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她柔声开口:“有你在,我怎会不好?”

他是她的再造恩人,若没有他,世间,恐怕早已没有了她这一个人。

这三年来,一切都好——除了心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恐惧和不安。

良久,仇于新才放开她离去。

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转身准备进门。

“仇夫人——”

俞清婉回身一看,见戚叔拎着昨日她弃于菜市的篮子,走了过来。

“麻烦了。”她接过菜篮,想着自己那时的失态,不免对好心的戚叔抱歉起来。

“仇大夫出诊去了啊?”

“嗯。”听戚叔如此问,料想方才他们的举止全被他看在眼里,她的脸微微红了红,忙不迭地转移话题,“戚叔你是要抓药吗?”

“这倒不。”戚叔摇了摇头,“仇大夫出诊,可是去静衣闲居?”

俞清婉愣住,下意识地开口:“他去哪里做什么?”

“仇夫人不知道吗?”戚叔见她表情疑惑,似乎毫不知情,“昨日来了户高姓人家,住进了静衣闲居。才搬进去呢,就差人四处打听有名的大夫。这四邻街坊,风吹草动的,谁不知道?加上刘媒婆那张捂不住的嘴,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俞清婉屏住呼吸,沉声问他。

“说这高家夫人哪,跟中了邪一般,嫁入夫家三年,怀了三胎,就三次小产。如今是第四胎,听从了道士的话,看重静衣闲居的风水好,想要寄居在此,安心养胎。其实,我看哪,这内调外补也少不得,要真风水好就稳坐泰山,还费尽心思找什么大夫……”

熏香的房内,暖意袭人。细长的红色丝线,从拢紧的幔帐后头,延伸过来,拽在端坐在桌前的仇于新的手中。

“夫人有喜三月,但脉象紊乱,表寒里热,虚实不衡。”片刻之后,仇于新收起丝线,瞥了一眼幔帐后侧卧的人影,“高夫人,你这段时日可常常焦虑善愁?”

幔帐后,传来长长的叹息,随后,是柔柔的女声:“仇大夫果然名不虚传,诊断高明。我这病根,倒也叫你看出来了。”

仇于新欠了欠身,“夫人若是不介意,可否当面一见,望闻问切,房内对症下药。”

“不妨事。桃儿、梅儿,扶我出来吧。”

近旁的两个丫鬟掀起了幔帐,一名纤纤美妇在她们的搀扶下坐起,套了绣鞋下得床来,慢慢挪到仇于新的对面落座。

小脸秀眉,眼若星辰,纤纤弱质,病态之容。

“妾身高氏冯妙如。”女子喝了一口参茶,突然咳了咳,一旁的丫鬟立即送上貂皮暖套捂住她的手,“闺名不当随意说与外人听,这是忌讳。但事已至此,我也懒得顾上许多规矩了。”顿了顿,她看向仇于新,“我看仇大夫是个实在人,也就实话实说了,依我的身子状况,你看,这胎,能保住吗?”

“夫人先前数次小产,体寒质虚。要想保住这胎,很难。”仇于新当真实话实说,半个弯也不拐。

冯妙如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如雪,手一抖,捧着的参茶翻落在地。

“大夫,难道就没有半点法子?”见冯妙如失神的模样,梅儿有些心疼,在旁边着急地追问。

“也不是如此。”

仇于新话音方落,就见冯妙如的眼中一下子有了光彩。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追问,情急之下竟忘了男女之别,抓住仇于新的手,口气中充满了哀求:“仇大夫,是什么?求求你了,保住我的孩子。”

仇于新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夫人体质偏寒,安胎之药,不易进大补之食。想来之前的大夫也明白这等道理,因此为你开的方子,多是平和的药引,于事无补。”

“正是。”冯妙如咬了咬下唇,“仇大夫的意思,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立于一旁的梅儿和桃儿低呼。

“所以是棋行险招。”仇于新点点头,“安胎只是外引,你的阴寒体质,才是内因。你若要孩子,需从内调养,我以特制的药方,辅以改善。若有效,七月之后,你自当喜获麟儿。”

“若无效呢?”冯妙如的嗓音,在微微颤抖。

“可能依旧小产,也可能——”仇于新望着她已是毫无血色的面庞,残忍地将最坏的结果说出口,“终生无子。”

俞清婉没来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好奇怪,她下意识地回头,见身后不远处,香火旺盛的寺庙旁,一名形容憔悴的少女正不甚友善地瞪着她。

她思忖,发现自己对这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印象,可是,那种恨她的眼神——也许,是认错人了吧?这般想着,心里也就坦然,正准备走,却被唤住——

“你就是仇夫人?”

标准的小家碧玉口气,不多时,少女已在丫头的陪伴下,走到她近前。

大概猜到了几分,俞清婉退后一步,客气地开口:“沈小姐……”

“你知道我是谁?”沈络有几分惊讶,没有料到她居然一眼就将自己认出。愣了片刻,目光锁定俞清婉,眼神怨恨起来,“你为何不许仇大夫娶妾?”

“我?”面对她的质问,俞清婉有些啼笑皆非,“我从未阻止过他。”

“你胡说!”沈络斥道,胀红了脸,语调拔高,引得旁人侧目,“是你妒忌,容不得二女共侍一夫。刘媒婆都与我说了,是你反对,仇大夫在你恶形恶状之下,委曲求全,不得不退让。”

“刘大婶她,是这么跟你说的?”俞清婉哭笑不得,原来人云亦云,果然相去甚远。

“传宗接代乃是大事,你自己三年无所出,居然不为丈夫着想,还处处刁难,如何当得贤妻?”想来颇有怨气,沈络振振有辞地讲起大道理来,顿了顿,见俞清婉茫然,她面带轻蔑地扫过俞清婉的脸,语气未免趾高气扬起来,“想来是结发之妻,就算这副面目,也不便嫌弃……”

俞清婉没有说话,望着沈络。

“其实,你是不了解男人心思的。”沈络趋前一步,想要抓住机会劝说她,“你当他真愿意守着你一个,说不定,心里早有属意的人选,碍着你的面,又不便说出来……”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倒不知道,你是这般了解我的心思。”

沈络吓了一跳,匆匆转身,忙乱中,踩着了裙摆,身边丫头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她惊呼了一声,朝俞清婉的方向倒去。

眼前一花,人影闪了一下,沈络已重重摔倒在地,狼狈地由丫头搀扶起来,对面,站着被仇于新护在怀中的俞清婉。

“是你……”沈络低头,咬唇,微微福身,心有窃喜、羞愤和不甘互相混杂。喜的是见到了心上人仇于新,羞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不甘的是,仇于新眼中居然只对俞清婉关爱有加而对她见死不救。

“沈小姐多礼了。”仇于新对她视而不见,倒是问起俞清婉,“怎么出来了?”

多亏了他之前护她周全,她才没落得个垫地的结局。俞清婉眼角余光瞥了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沈络,跟仇于新低语言:“别的还不错,就是性子,急躁了些。”

“仇大夫——”两人的低语在旁人看来实在亲昵之极,沈络委屈地又唤了一声,希望能引起仇于新的注意。

他的眼睛瞎了吗?难道分不出谁丑谁美?

好像起了点作用,因为仇于新的目光,终于转向这边了,沈络的脸,红晕慢慢浮现,而后,仇于新微微一笑,淡淡开了口——

“沈小姐气色不错,不似寻死不成的人哪。”

一语既出,足以震撼,莫说是沈络的脸色瞬间变黑,连俞清婉也被他如此毫不留情面的话给怔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络的唇不断地抖动,最后嘤咛了一声,转身冲出人群,捂面头也不回地跑掉。

“你当真如此说她?”俞清婉于心不忍。

“我说话,句句实言。”仇于新伸出右手,牵着她从人群中穿过,“至少短期内,她不会是阎王的贵客。”难为他还有心情说笑,俞清婉低头瞧他与自己交握的手,不经意间,瞅见他袖口露出的折纸一角。

“这是什么?”她指了指,问仇于新。

“这个呀……”仇于新顺着她的手指看下去,从袖口抽出一页纸,展开来,与她看,“今日出诊的病人,央我为她物色个可靠的人选,方便照料左右。”

“什么病人?”俞清婉迟疑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仇于新轻描淡写:“富家的夫人,有喜了,身子骨虚弱,想静养安胎。对了,就住静衣闲居——清婉,你怎么了?”见她突然止步不前,神色微有变化,他皱眉,问她。

“头有些疼。”抑止心底的波涛汹涌,俞清婉硬在嘴角处扯出一抹笑容,在更显苍白的容颜映衬下,颇具说服力。

仇于新一惊,手已自发触到她的腕间,发现脉象并无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受凉了,回去我为你开一剂方子,熟睡一宿,明日就不妨事了。”

俞清婉默不作声,只因感觉他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她虽算不上冰雪聪明,但至少,待在仇于新身边三年,察言观色,她不见得迟钝。

仇于新医术高明,很多疑难杂症,他都能轻易诊断。可是,为什么,方才在探触了自己的脉象后,他要用“大概”这个词?莫非,连小小的风寒,他都不能确定了?

他应该,是有事瞒着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