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飘飘
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闪烁的泪光中。他们又回想起13年的兄弟情谊。
1991年8月的一天，家住哈尔滨的李成军与妻子路莹到商店买东西，当两人刚要过马路时，突然，从右面路口冲出来一辆急驰的汽车向一个男人撞去。这个男人见汽车直奔而来大惊失色，急忙往一旁闪。无奈，汽车仍无情地从他的双腿上压了过去，他的头重重地撞到地面。面对惨剧的发生，李成军夫妇目瞪口呆。这时，肇事汽车停都没停，飞也似的逃了。出事现场很快围上来一群人，有人喊：“这个人还没死，得赶快送医院！”却没人伸出援助之手。
李成军夫妇挤上前去，看到血泊中的男人已奄奄一息，李成军忙对妻子说：“你快去拦辆出租车。”说罢，毫不犹豫地抱起了伤者。到了医院，大夫一边组织抢救一边让李成军去付3000元押金，路莹见状对丈夫说：“你在医院守着，我回去取钱。”虽然抢救及时，伤者没有性命危险，但是由于他的双腿被碾得粉碎，只好做了截肢手术。
李成军在医院护理了一夜。第二天伤者苏醒过来，李成军便问他的住址以及姓名，可伤者一脸茫然，说不知道。翻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证件。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夫检查后说：“可能是伤者被撞的一瞬，头部受到撞击，导致记忆全部丧失。”路莹焦灼地问大夫：“那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啊？”“他的脑震荡比较严重，情况好的话，几个月就能恢复，但如果脑中有积血的话，说不定要十年八年。这得看调理得怎么样了。噢，他是你们什么亲戚？”听了大夫的问话，李成军与妻子相视苦笑了一下说：“我们与他素不相识，只是见他被车撞了，才把他送到医院。本想通知他的家人，可现在……不过我们会暂时照看他，直到找到他的家人。”
从此之后，李成军和路莹便轮流在医院照顾伤者。当伤者知道是这对好心的夫妇救了自己后，不住地表示感谢，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一个月后，伤者的身体基本康复了，可记忆仍没有恢复。这下李成军夫妇可犯愁了，一个正常人突然成了残疾人，生活都不能自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不管吧！夫妻俩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先把他接到家中照看，说不定再过上个把月，他的记忆就能恢复。于是他们便将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接到了家中，还特意在仅有的一间房里垒起了一道墙，解决了住的问题。
家里多了一个人，对于家境一般的李成军夫妇来说，就多了一份负担。可朴实的夫妻俩想，既然把人家救了，就要救到底，虽然只能吃饱穿暖，可重要的是这份真情，要让伤者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一天，邻居听说了这事后。便建议在报上登寻人启事，把伤者的照片也登上。寻人启事登出去后，李成军夫妇天天盼着有人来认人。可两个月过去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了。李成军夫妻俩虽然失望，但对伤者精心照料，为了方便称呼，夫妻俩就称他为吴大哥。看着吴大哥成天只能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李成军夫妇便买了轮椅，一有空就推着他出去散散心，聊聊天儿，还订了好多杂志报纸，给吴大哥解闷。
渐渐地，吴大哥脸上有了笑容，心情也好了许多，李成军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1995年，眼见找吴大哥家人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李成军和妻子商量：“既然找不到吴大哥的家人，咱们就认他做干哥哥吧！这样，他心里也会好受些，不然，他始终难以安心在这住下来。”路莹看着丈夫，心里满是敬佩爱慕之情，为自己今生能有这样的丈夫感到幸福。她对丈夫说：“一切都听你的。其实，从把他接回家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打算，如果真的找不到他的家人，我们就养他一辈子。”
夫妻俩达成共识后，将想法告诉吴大哥。吴大哥听罢便沉默了。李成军夫妇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同意，正想再劝劝他，却发现吴大哥咬着嘴唇强忍泪水抑制自己的感情。稍微平静后，吴大哥说：“你们俩对我恩重如山，如今还要与我结为兄弟，我今生无以为报，来世一定涌泉相报。”说到这儿，吴大哥早已泣不成声。
13年后恢复记忆，找回远方家人
2001年，路莹下岗了。原本就不宽裕的家境更显窘困。夫妻俩怕吴大哥担心，就没告诉他。可吴大哥还是从他们女儿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一天晚饭后，吴大哥对夫妻俩说：“我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你们想办法给我找点力所能及的活儿。”李成军说：“大哥，家里的事你甭操心，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李成军不管吴大哥说什么，就是不答应他找活儿干。而李成军白天上完班后，晚上又找了一份工作，以此多挣些钱来补贴家用。
可全家人的生活就靠一个人的工资，还有上学的孩子，李家的生活越来越困难，连吃肉都要算计。一天，李成军的妹妹来探望，看见哥哥家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孩子穿着短小的衣服，一看就是好几年前的，心里一酸，便说：“哥，要不是你养着那个残疾人，家里也不会穷到这个地步。现在可好，你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了。你养了他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干脆想法把他推出去算了！”“小妹。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救了他，又把他接回家中，就是打算照顾他一辈子，如今你让我撒手不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哥，现在这年月你还讲良心？”这时，兄妹俩的争吵惊动了吴大哥，他摇着轮椅来到李成军面前说：“好兄弟，你妹说得对，你何必要养我这样一个废人？”“大哥，你这说的是啥话，咱们是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亲人，一家人怎么能不住一起呢？”好不容易，李成军才安慰好吴大哥。
2004年1月4日一早，李成军夫妇从早市回到家中，发现吴大哥不见了。他们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女儿，女儿也不知道。李成军和妻子忙扔下手中的早点，去外面找。可是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回到家后，李成军沮丧地对妻子说：“看来吴大哥是有意躲我们，不然不会找不到的。不行，我还得出去找他，否则我心里不安生。”
李成军冒着刺骨的寒风再次走出家门，他不停地呼唤着吴大哥。在凄冷的冬夜里，李成军走街串巷，苦苦寻觅着，眼见天快亮了，也没有找到。当李成军失望地往家走时，突然，看到路边一个坐轮椅的人正吃力地摇轮椅。李成军忙跑上前，果然是吴大哥。李成军拉住他的手激动地说着：“可让我找到你了，你怎么跑出来了？”可吴大哥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盯着李成军。并挣脱了他的手，戒备地问：“你是谁？你干嘛抓住我？”“吴大哥，我是李成军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李成军？李成军是谁？”
这时，李成军才发现吴大哥浑身上下全是土，而且脑后还有血迹。“你摔了？”陡然间，李成军灵光一闪：难道是他摔到地上，大脑被撞后恢复了记忆？李成军好不容易才劝服吴大哥跟他回家。回家后，路莹忙给吴大哥包扎伤口，还做了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等三人坐定，李成军便把这13年来的点点滴滴告诉给吴大哥。吴大哥听后，细细地思量了一会儿，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想了起来，同时，他也恢复了车祸前的记忆。
吴大哥本名叫齐泉勇，家住海拉尔市。13年前，他来哈尔滨联系生意，没想到钱包和身份证都被偷走，他急忙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结果被车撞倒了。说到这儿，齐泉勇从轮椅上滚到地下，给李成军夫妇磕了三个头说：“恩人啊，你们的恩德我一定会铭记在心！”恢复记忆的齐泉勇将家庭地址告诉给李成军，李成军忙连夜给齐泉勇的爱人发去了紧急电报。
1月11日，一辆乳白色的桑塔纳轿车缓缓停在了哈尔滨玉林路。车上走下一个中年妇女和两个小伙子。早已等在路边的齐泉勇推着轮椅缓缓来到了中年妇女面前，哽咽着问：“秀荣，你还认识我吗？我是齐泉勇啊！”原来，这就是齐泉勇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分离19年的一家人终于团聚了。齐泉勇指着身旁的李成军夫妇说：“他们就是整整照顾了我13年的恩人啊！”李秀荣对两个儿子说：“还不跪下谢谢恩人！”说着便带头跪了下去……
大团圆的结局本该到此结束，但当齐泉勇一家团聚之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要救你的命，我的恩人
2004年春节过后，当齐泉勇一家离开时，李秀荣拿出10万元钱放在李成军手中：“好兄弟，这13年来，要不是你照顾齐泉勇，我们夫妻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可你们一家为了照顾我丈夫生活得这么辛苦，这点钱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请你们一定收下。”李成军夫妇见状，说什么也不肯收。李成军恳切地说：“嫂子，当初我们救齐大哥就不是为了钱，如今你们一家团聚，我们为你们高兴，可这钱我们不能收。”两家人就这样不停地推让着，最后见李成军夫妇实在不肯收，李秀荣只好说：“这样吧，这钱就当我借给你们的，你们用这些钱做点买卖，挣了钱再还我，这总行了吧？”盛情难却之下，李成军夫妇便留下了1万元钱。随后，齐泉勇跟着家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13年的“家”，回海拉尔了。
2004年6月，李成军突然感到浑身无力，而且干一点儿重活全身就出虚汗。路莹就硬逼着丈夫到医院检查。当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路莹吓坏了，丈夫得的竟是肾病，而且病情已到了相当危险的程度，如果不马上治疗，生命就会有危险。医生告诉路莹，要治好病需要换肾，得花20多万元的手术费。路莹呆了，全家只有李秀荣留下的1万元钱，这也仅够做两个月的透析。无论怎样也要治病啊！没多久，路莹就欠下了3万元的外债。一天，丈夫再次出现病危状况，可路莹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为丈夫做透析了，欲哭无泪的路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房子卖掉了。
2004年9月，当路莹拿出最后一笔钱为丈夫做完透析后，李成军流着泪对妻子说：“没想到你跟我遭了这么多罪，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说到这儿，这个坚强的汉子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虽然因为没钱给丈夫治病发愁，可路莹从不在丈夫面前愁眉苦脸，但见到丈夫这么难受，一想到有可能会失去丈夫，悲痛之中与丈夫抱头痛哭。
回到海拉尔后的齐泉勇并不知道恩人遭遇危难，一家人仍沉浸在团聚的欢乐之中。李秀荣告诉丈夫，自他失踪后，自己曾多次到哈尔滨找过他，可一直没有消息，只好回家悉心照料两个儿子。儿子长大后，娘儿仨一起做买卖，几年后便开办了服装加工厂。如今，家中不但买了别墅，还买了车，日子越过越好。夫妻俩唏嘘不已，感叹要不是恩人相助，哪有今天的团聚啊！说到这儿，他们又想起家境不好的李成军夫妇，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齐泉勇回家后，心里一直惦念着恩人一家。10月初，他让大儿子去看望李成军夫妻，谁料大儿子竟打来电话，说李成军身患重病。齐泉勇夫妻闻听之下，连夜由小儿子开车赶到了李成军租住的地方。
当齐泉勇夫妇在低矮简陋的廉租房里，看到瘦得不成样子的李成军时，泪水潢然而下，齐泉勇心疼地说：“好兄弟，你病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告诉大哥一声？大哥就是倾家荡产也会为你治病的。我要是连自己的恩人都不管的话，要遭天打雷劈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大哥看了心里不好受啊！”
齐泉勇一边吩咐二儿子火速从银行提出50万元，一边安排李成军住进最好的医院。在医院里，齐泉勇寸步不离地陪伴在李成军身旁，任谁劝都不管用，只有亲眼看着李成军出院才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齐泉勇请医院尽快为李成军找肾源，当大夫告知肾源要等半年时，齐泉勇夫妇急了。真是不知道李成军还能不能挺到半年后。当齐泉勇了解到自己也可以捐肾时，便请大夫为自己检查，当大夫告诉他配型不一样时，齐泉勇又让两个儿子做检查，无奈都不合适。也许是李成军的善行感动了上苍，也许是齐泉勇的报恩之德让老天怜悯，一个月后，在齐泉勇和大夫的努力下，终于为李成军找到了合适的肾源。
2004年12月8日，在李成军被推进手术室前，坐在轮椅上的齐泉勇紧紧拉住他的手说：“好兄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就凭你那善良的心，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平安无事的！”
手术后昏睡的李成军一睁开眼，就看到妻子、齐泉勇夫妇守在病床前，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用微弱的声音说：“齐大哥，你受累了！这次多亏你才救了我一命啊！”“是老天爷在保佑好心人啊！要不是你当初救了我，我早就不在人世了，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啊！”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闪烁的泪光中。他们又回想起13年的兄弟情谊。
2004年12月底，李成军出院了，为了让他能够恢复得更好，也为了报答李成军的大恩，齐泉勇一定要让李成军去海拉尔疗养。李成军知道齐大哥是真心诚意地请他去，拗不过便答应了。12月27日，李成军一家与齐泉勇一家登上了去海拉尔的火车，火车启动的一瞬间，从车窗里飞出的一阵阵欢声笑语温暖了北方的寒冷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