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交取暖费，供暖单位就无钱买煤。无钱买煤，暖气怎么能热起来？他感觉到，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所以，在他第二届连任市长时，他强力推行了供暖交费改革：既由单位直接交费变成发给个人去交费，双职工各占一半份额；低保户供暖，由市政府通过民政局买单；个人得了取暖费不交怎么办？这也好办，市政府又拿出一个亿资金，将楼上楼下串联供暖方式改造成分层分户既现在的新楼盘开发实施的“一户一阀”并联供暖方式。煤水电是商品，暖气也是商品。想供暖，先交费，后开栓！这一系列举措出台实施，满以为从根本上解决供暖大问题了，可以高枕无忧了。但他想错了，暖气照样不热。只好把屋里规定温度一降再降，从20℃降到18℃，又从18℃降到16℃，还是达不到。暖气问题照样是问题，而且还成了“老大难”。他算是黔驴技穷，没咒念了。恰在此时，他卸任市长担任了市委书记，从潜规则的“为官之道”来说，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这不是他宫仆的性格，因为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是党的干部，是人民的公仆。他自打入党从政那天起，就将“宫本升”的名字改成了“宫仆”，就暗含着自己的党性原则和道德底线。于是，这暖气问题，一直是他当了市委书记后的一个死结。这个死结，只有冷雪梅能解开，因为“串联改并联一户一阀”的暖气改造，就是她提出的。所以，“竞选副市长”，他说服了她。
按照共产党的惯例，换届改选，是先市委、后政府。宫仆当了两届市长功德圆满华丽转身到了市委书记的老大地位。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关于市政府班子人选，市委书记是有发言权的。确切的说，这次原民政局局长冷雪梅能顺利当选副市长，也关键在他。不是有“朝廷有人好做官”那句话吗！
要问宫仆力挺她的理由，那就是冷雪梅给人的是一幅女子姣皎可人有亲和力的面容，说话语气和果断决策敬业办事的效率，却是男人的风格。他当市长时，房产局和民政局的业绩，是他的“两块金字招牌”。特别是民政局的低保、救灾、社会福利、优抚、双拥工作，一直走在全省的前面，被省委省政府树立为全省各大局学习的样板，冷雪梅功不可没。
这次让刚当选副市长的冷雪梅，解决全市供暖问题，也是宫仆的主意。因为他相信冷雪梅有这个能力。
3
我还听说冷副市长在供暖工作会议上，从来就没给过冷水兴的面子，有时候让冷水兴很难看。
就说第一次供暖会议吧。她要求供暖单位一把手参加，但冷水兴没来。她照讲不误，说：市里今年抓供暖的，换人了。市委市政府责成我来抓这项工作，所以特意把供暖单位的一把手请来，开个见面会。同时，也把电台、电视台、报社的一把手请来，就今年供暖加强媒体舆论监督及宣传报道曝光工作。重点是两个侧重。第一个侧重是要看市政府供暖局的真抓实干、第二个侧重是要深层次的揭露供暖各单位的暖气不热问题。要追根溯源，查找揭露出具体不热的原因来。对各家供暖单位一把手，我不想多说。要说的话，基本都在你们刚才领到的会议资料袋里。今天只是个见面打招呼会，重点也就强调一个“标准化作业程序”，有三项具体工作要落实。第一项，就是今年冷水试运行由往年的10月28日提前到20日。也就是说，在20日前，你的锅炉所有运行系统设备阀门管道等必须检修完好，保证20日能冷态启动运行的要求。在20日以后冷运行的5天时间，是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重点有三，其一是锅炉泵房本身设备及操作控制系统、其二是从锅炉房到每家每户之前的管道阀门漏泄露点、其三是居民家里的漏泄露点。也就是说，一切设备及漏泄露点都要在这5天处理完，确实保证11月1日零点正式供热供暖；第二项，小锅炉房同大锅炉房一样都要设立控制值班室。同时，要设立值班日志、当班要有来煤、耗煤记录，要绘制锅炉供暖系统示意图并上墙；从20日开始冷运行，全市179家供暖单位，要通过E-mail的形式，向供暖局发送电子报表。第三项，要建立财物收支明细账，包括供暖容量、供暖面积及收费、买煤支出费用等。尤其是个体经营者、承包者、二手三手转包的。最后说说，“一暖两制”问题。市里已经明确下文：现在凡是没有竣工的商品房，暖气系统除了必须要坚持一户一阀外，还必须要安装进户热计量表。否则，一律不予验收。市里有决心，环保低碳，逐步淘汰10吨以下的小锅炉，减少储煤场。从现在起，力争在解决供暖问题上，逐步来一个：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紧接着，她把话题一转说：我当民政局长，有人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和尚一个令。现在，说这话的人，没有来。除了热电厂，就属他财大气粗。热力公司的，回去告诉你们家冷水兴老板，市政府副市长亲自召集开会，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老百姓呢？收了百姓供暖费，平时一贯玩失踪，到时黑心送凉水。这与抢钱及诈骗没有本质上的区别！179家供暖单位，只有126家准时来开会，其余那53家，除4家一直无法联系外，剩余那49家都是迟到来的。刚才，大家看录像时，都看到了。今天来参加会的，只有83人是一把手。连半数都没到。我这个人就是不怕麻烦，希望今天来参加会不是单位一把手的人，回去告诉你们单位的一把手：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继续开这个会。实在来不了，也可以，但要提前打电话请假。还有一点，我可以先打个招呼，今年市里将组织开展供暖满意度评选活动。要评选出最佳单位一个，最差单位一个。对于最差单位，明年供暖将淘汰出局。好了，长话短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特别感谢电台、电视台、报社的一把手，特别给面子喽！有时间，我请你们几位喝酒。
电台、电视台、报社的一把手，预感到明天下午的会议会有戏，回到单位都安排了最强最得力的骨干现场采访。
第二天准时开会，也没出什么彩，只是破天荒的都提前到了，53家的一把手，一个不少。就连那4家“无法联系”的，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溜了进来。
冷雪梅只说了两点。一是点名批评了热力公司，原因是去年供暖最差，市民反映意见最大。希望今年奋起直追，不要再当落后分子。弄不好，可要被淘汰出局。她面对着热力公司总经理冷水兴，特别强调说：牛总，我听说你耳朵有点背，今天我大声的说一句了，到时候，可别说没告诉你；再一点，就是他又点了那4家“无法联系”单位的名，说：我知道你们这4家有二包三包的。我希望散会后，把你们能经常打得通的手机号码告诉我。你们有几部手机，我管不着，也管不了。但我不希望一拨你们手机号码，不是“欠费停机”就是“无法接通”或者“不再服务区”。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们不要跟我跟供暖局玩藏猫猫。从现在起，你们谁再敢把供暖局列入“来电黑名单”，拿豆包不当干粮，那我就不让谁有好果子吃。昨天讲过的，我就不重复了。个人梦个人圆。散会！
会议只开了十分钟。散会时，冷水兴讪讪的走到冷雪梅身边说：国民党的税，共产党的会。冷副市长，时间就是金钱，你的时间不值钱，可以整天靠开会活着，我们可不行啊！我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就这么几句话，也值得大老远的又把我们折腾来一趟？
冷水兴！冷雪梅白了他一眼道：供暖的事情，关系到市民的千家万户，你觉得这事情，还不大吗？！你要想不折腾，那也行。有能耐，别让你的供暖出问题，也别让供暖居民告你，也别让我再找你！
电视台和电台记者，虽然扑捉到了这组镜头也进行了现场录音，但没有敢播放。倒是报社记者一女首席记者很敏锐，拟好了《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专题，紧追着冷雪梅不放，一直要做深入采访，她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问：冷副市长，冷水兴是市人大代表又是我市十分成功闻名的的民营企业家。到现在为止，我知道，还没人敢这么与他说话。作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你这样无所顾忌，说话底气十足，是不是感觉自己是一身正气啊？
你太高估我了，我只是半身正气！
嗷！半身正气？这个标准是不是有点太低了？也就是说，你只有五分正气。这有点太可怕了。冷市长，是不是我听错了？女首席记者十分吃惊，采访，简直有点无法进行下去了。
你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五分正气。
那五分是什么？
一分大气、一分霸气、一分匪气、一分侠气、一分静气。
冷市长，按照现有的固定思维模式来看，六成或者60分叫做及格。你不觉得你这五分正气有点少吗？是不及格的吗？还有，一分大气，可以好理解；共产党的干部，怎么能有霸气和匪气呢？请你简略阐述一下，好吗？
唯物主义的哲学告诉我们，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都具有两面性。甚至是多面性。古今中外，没有一个人是一身正气的。如果是一身正气，那他就什么也干不了。比如说战争，你既使是正义的，反侵略的，也必须要用计策，要不择手段。孙子兵法是什么，就是尔虞我诈。不这样，你别说取得战争胜利，你就是连自己都保存不了。所以说，有五分正气就足够了。用五分正气去绝对控股，用一分大气容人唯贤是举用其长、一分霸气保证执行力、一分匪气来保护自己、一分侠气让士为知己者死、一分静气去忍辱负重。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正是也！
女首席记者的这篇专题采访，在第二天的溪山日报头版头题刊发，引起了极大地反响、轰动，褒贬不一。魏任满市长就拿着这张报纸，去宫仆书记那鸡蛋里挑骨头。？
4
数九寒天，天寒地冻。春节临近，投诉暖气问题，又开始反弹。
擒贼先擒王。星期日中午11点半，吃完盒饭的冷副市长对我说，要从根本上解决溪山市供暖问题，就必须先解决市热力公司供暖不热的问题。她让我看一份昨天的《投诉简报》，都是反映冷水兴热力公司暖气不热的问题。
其中，有一位刘先生来电话反映说，他住在罗马假日小区33层。头两天，10层以上就开始不热。供暖站说，锅炉停了，刚修好，供暖要有个过程，慢慢就会热的。现在，10层以上不但没有热，就连楼下1层都不热了；还有天伦花园一离休干部叫党来源的投诉，说：年年暖气都不热，我就年年租房换地方。天伦花园是新竣工的一户一阀一户一表，我一直把阀门开到最大，前几天还16℃，现在屋里的温度却由10℃降到8℃了。你们供暖局快派人过来看看吧！都要把我冻死了。
……
下午1点，马处长开着车，载着冷副市长和我，后面跟着新闻采访车，直接去了和谐区的罗马假日的33层，找到了那个打电话的刘先生。
刘先生是个南方人，一听说冷市长亲自登门查看供暖情况，感动的潸然泪下：不好意思啦，我昨天打电话，市长星期日还过来看啦。北屋才有6℃啦。暖气冰凉冰凉的，都冰手啊！
我跟着冷副市长还有马处长随着刘先生从北屋走到南屋，三室两厅都转到了，用测温仪都测了温度，最高的也只有10℃。电视台的记者都跟着全程录了像，女主持人把麦克风抵到冷副市长嘴下，请她讲话。她面色沉重的反问道：你说，我还能讲什么？作为主管全市供暖工作的副市长，我只能说我失职，工作还没落到实处。说罢，她瞅了马处长一眼。马处长心领神会，他让刘先生带路，直接去下边的供暖泵站看一看。
供暖泵站值班室就一个穿军大衣的小伙子值班，炒袖缩脖的见进来了一帮人，就睡眼朦胧的往外撵。当刘先生瞪眼训斥他，这是市长你还想不想活了？便彻底蔫成缩头乌龟。录像在后面一录，他竟然有点傻了。
整个罗马小区，一共有3栋高层。从锅炉房出来的供暖水，到这里有1000多米路程，又要往35层爬高，压力上不去，所以这3栋高层就在这下面设立了一个加压泵站。
加压泵没有转。冷市长问那小伙子，什么时间停的？小伙子说不知道，接班就这样。冷市长又在加压泵、操作盘处看了看，再问他供水压力、温度、流量什么的，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就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知道了。没办法，冷市长只好打电话把热力公司老板冷水兴请了过来。
半个小时后，冷水兴醉眼熏熏的开着宝马赶了过来。十分不满的说：市长大人，星期日你不休息，也搅得不让我们休息啊？！
冷副市长把我看过的那份《投诉简报》甩给他说：你这是猪八戒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咋的？你自己看看吧！
冷水兴见我在这，先是一愣，接着翻着白眼对我道：我他妈的真是睁眼瞎，连市长派来的卧底都看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看完简报又狡辩说，昨天变频器坏了，加压泵就停了。已经派人联系买新的，得三天以后才能到货。
冷市长脸色十分阴沉地质问冷水兴：冷老板，你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呀，竟然雇佣了这样“一问三不知，又不进行业务培训”的临时工来搞供暖，是不是把供暖用户当猴耍了？
冷副市长，那可是你说的。他又犯烟瘾了，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大中华，点燃道。
冷老板，你都用实际行动做出来了，怎么还不行我说吗？你收了供暖用户的钱，至今还没有供上暖，不感觉内心有愧吗？元旦，我就给你打过电话，让你对热力公司所有的锅炉房加压泵站检查一下，你说你全市各区都有你的锅炉房，大大小小十几个，不可能面面俱到，且有要事又脱离不开。我让你安排公司得力人手代你亲自过问一下，不算过头吧？！你看看你，是怎么过问的？变频器坏了，你就束手无策？除了傻等三天，请你告诉我，你还能干什么？
你别急啊，冷副市长，办啥事，也得个过程，也得个时间是不是？人吃五谷杂粮还得病呢？何况是设备了，是不是？
是什么？十月八日开会，我就让你安排检修设备。现在，都跨年了，你检了吗？你看看你这变频器，灰尘有一指厚，不坏才怪呢！还有，这100多米高的高楼，安装一个加压泵就行了，你怎么又安装了一个变频器？
我听人说，安装变频器，可以降低电动机的转速，节能节电吗！
你是节能节电了，可居民花钱却没买来供暖。冷副市长冷笑道：我实话告诉你，你现在选择的这台加压泵，与罗马小区这三撞高楼，正好吻合配套。不装变频器正好，装了变频器是画蛇添足，2960转的电动机变成了1480转，供水压力减了一半，10层再往高上不去水，暖气怎么能热？还不赶快安排人把坏的变频器拆掉，马上恢复供暖？如果再等三天换变频器，我实话告诉你，你也不用换了，罗马小区怎么收的供暖费你怎么退回去就行了。为什么？你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供暖管线停了好几天，如果冻了，你想供暖都不可能了。
等冷水兴打电话叫来电工拆除变频器恢复供暖后，我们一行又去天伦花园离休干部党来源家。冷水兴要坚持开着他那宝马，冷副市长坚决制止了他：坐我的车！你要是敢开，我就给公安局长打电话，告你酒驾，拘留你！
在党来源家，面对8℃的室温，冷副市长问冷水兴怎么解释？
冷水兴继续狡辩，说：这是新楼刚刚供暖，四周都是冷墙壁，慢慢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