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市长魏任满就几乎成了他的挡箭牌。市委书记宫仆力挺冷雪梅，市长魏任满就大树特树冷水兴。民间有民谣：市长棋子冷水兴，宫仆棋子冷雪梅。二冷厮杀扔一冷，最后败北那个没！
数年前，还是副市长的魏任满就在一个酒桌上替冷水兴辩护说：树大招风。冷水兴几乎占了市里供暖的小半壁江山，他供暖的面积大地方多，出现的问题当然就多。大供暖大问题，小供暖小问题，不供暖没问题。这是成正比的。你们还是要看冷水兴的主流。比如说，人家每年都捐款200万元，你们谁又拿得出啊？
但冷水兴并不领魏任满的情，他说，魏任满就是我喂的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喝得有点高的魏任满，算是酒后失言。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钱万宇就将了他一军：冷哥，你吹牛有点吹大发了吧？你现在就打电话，要是把他能叫来，我就管你叫爹。你要是叫不来，你管我叫爹！
钱万宇把冷水兴逼到了死胡同。冷水兴也真不是吹牛皮，他借着酒劲就给魏任满打了电话。他舌头打着卷说：市商界几个哥们朋友聚一聚，有的你还不认识，他们也很想见见你。你最好半个小时赶到，要不然这席也就散了。
冷水兴跟魏任满通电话，不像是跟一个常务副市长通电话，几乎是跟一个下属通电话，带有命令的口味。这不能不让在坐的人咂舌、佩服。
半个小时，魏任满果然赶到。钱万宇丢了面子，千方百计想找回，他拐弯抹角的说冷水兴每年供暖都处在舆论投诉的漩涡，问市里领导怎么看这个问题，怎么为市劳模保驾护航？
魏任满也很讲哥们够意思，就三杯酒下肚，头脑发热，又重复着说了上述一番话。
钱万宇半真半假说：冷哥一年收取暖费就4亿多。他每年捐款的那200万元，只要把他管辖的供暖系统停一天就都出来了。我就住在他供暖的房区，暖气一点都不热，交了3000多元钱暖气费，还一分不给退。他每年捐款的那200万元，是搜刮民脂民膏，也有我一份。魏市长，这你又该怎么解释？
冷水兴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给魏任满打电话说，钱万宇喝多了，狗嘴里吐不出像牙来，一会儿还说不定问你啥呢，你现在赶紧借故走吧。
等冷水兴从厕所回来，魏任满果然告辞，对酒桌所有人说：不好意思啦，刚接了市委书记的一个电话，说有要事相商。先走一步，诸位是冷水兴的哥们朋友，也是我魏任满的哥们朋友，以后再聚，以后再聚，后会有期！
魏任满刚走，冷水兴就把在厕所给他打电话的那段录音，播放了出来，让钱万宇听得目瞪口呆。
冷水兴要的就是面子，他关了手机，就逼着钱万宇管他叫爹。旁边的人，有打哈欠凑趣的，也有溜须拍马的，说：钱万宇，你管冷老大叫爹一点也不吃亏。你不是要涉足供暖吗，认了爹，哪有老子不帮儿子的？
钱万宇进退不得，不知出于何种心里，脸红得像个斗败的公鸡，只好站起来，挪了椅子，腾出一块空地，跪在地上，给冷水兴磕头三个，也随之叫了三声爹。
冷水兴心满意足，把钱万宇拉起来说：以前是有钱可以鬼推磨，现在是有钱可以磨推鬼。只要有投入，就有产出。他又告诉了钱万宇等人一个秘密：魏任满女儿在英国的一切留学费用，都是他给出的。现在，他的女儿已经和他的儿子，同居在一起了。
钱万宇说，干爹，那再把你的供暖系统停一天，你儿子和他女儿的留学费用，就又全出来了。
冷水兴敛财，何止这一个手段？
除了无故检修锅炉设备、拖延工期外，他还给供暖泵电动机安装变频调速器、还在供暖泵出口处、入口处加装小循环、他还窃电、窃水……其实，溪山市冬季供暖，冷水兴还不是最差的。他不管怎么说，早晚还让锅炉工烧一会儿煤，用户屋里多少还热乎一阵儿。有些供暖单位的个体老板，比冷水兴还冷还黑，暖气从早到晚都不热，你就是打爆电话，喊破嗓子，都没用，说死猪不怕开水烫，都不接茬，因为他一天到晚送的都是不凉不热的温水。
2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前面说了，我是热电厂的一名优秀共产党员、还是省作家协会会员。尽管有敏锐的思想嗅觉高度的政治责任感，但遗憾的是“生下就挨饿、上学就停课、毕业就下乡、回城就待业”导致的才疏学浅，写了大半辈子文章发表了大半辈子作品，还一直没修成正果。但我良心未泯贼心不死，这几年，就一直盯上了北方的暖气问题。鉴于此，我写过调查报告、报告文学、散文、还有小说。艺术手法，第一人称、第二人称、第三人称，还有意识流都用过。只可惜，文字不过关，词不达意，因此都成了“文字垃圾”，泥牛入海无消息。但我胜不骄败不馁，尽管有时写得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但我还是只知其勇敢而后生还是只知前进不知后退。这不，就在市里召开市人大市政协会议之际，我又写出了一篇杂文《假如让我管供暖》，贴在了网上。全文如下——
你家暖气热不热？不热？！那就先把规定温度降下来：20℃→18℃→16℃→，还不达标，就请您选我当人民代表，让我管供暖，查供暖。
没有钱？！那就查查供暖单位的财务帐：一年买了多少煤？烧了多少煤？有没有腐败问题？
钱不够？！每栋楼先安2块表，选最热、最冷的家安装，然后取平均数收费。总可以吧？
还有，得解决供暖“小马拉大车”问题。3年前就一台锅炉供暖，很吃力。现在新楼增加40栋，面积翻一番，收费翻一番，还是一台老锅炉怎么行？
人民代表请过来，到各个锅炉房跟着“三班倒”摸情况——
有些锅炉房，就是早晚烧一会儿，其它时间不烧煤。暖气热温度达标说瞎话；
还有供暖老板“玩猫腻”，承包两个锅炉房，早上把甲锅炉房的煤运到乙锅炉房，晚上再拉回来……出去无记录，进来入账，耗煤亏损“唬弄鬼”；
人民代表，检查出水温度回水温度，千万不要中午来，供暖老板留您吃午饭……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要检查就半夜来，就不定期来。特别提醒您一点，看看他安没安装“小循环”：从锅炉供暖泵出口到供暖泵入口“有一根很隐蔽的短管”，出水温度和回水温度既使是很高很高，也到不了居民家啊！
一平米暖气费从23元涨到了28元钱，温度不升反降为啥？
我就是烧锅炉的，里面猫腻最清楚。冷水兴老板就美其名曰：“节能是国策，低碳是趋势，供暖节煤搞竞赛”……您说这暖气还能热吗？我们老板说，企业都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一顿煤好几百块钱，烧煤就是烧钱。监管不到位有钱不赚，多烧是傻屄！
我有一计：供暖结束，居民投票搞公决，最差的，淘汰出局，一分钱也不让他赚。看他还咋黑？
……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这一篇《假如让我管供暖》区区不到700字的杂文，竟然死水微澜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两会上引起了极大地反响……网络警察通过人大代表冷水兴提供的线索和帮助，很快就锁定了我。
人民警察为人民。他们在我去锅炉房上班的途中，数人一齐而上，以“破坏安定团结，使和谐社会不和谐”的理由，把我请上车拉走了……
市长问题大问题
1
市长的问题，就是心里装没装着市民的问题。关键要看，能否把民生问题放在自己的心上。
冬季供暖问题，就是当前民生最大的问题。如果长期得不到解决，就会造成社会的不和谐，就有可能出乱子，甚至是大乱子。一个百平方米的用户，5个月要交2800元取暖费。一天就是18多元钱。这可是居民的血汗钱啊。交了钱，却享受不到暖气的热度，这太有驳常理了。交了钱，暖气还不热，市民打打电话，在网上发发牢骚，怎么了？宪法不是规定公民有言论自由吗？为什么要抓人？民如水，官如舟。水亦可载舟亦可覆舟。古代帝王一世明君李世民是这样说的，但我们共产党人不能这样理解。还不赶快放人？
我没想到吃菜有特供、供暖也是特供的冷副市长，在人代会上政法小组讨论时发言说完了这番话，就跑来看我。更没想到，十多年不见，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庄师傅，怎么是你啊？！你还认得我吗？我是冷雪梅啊！
冷雪梅：1971年出生在唐山、女、身高1.68米、中共党员、1991年毕业于东北大学、后被分配到溪山市热电厂锅炉车间工作、历任锅炉司泵员、司炉、班长、车间主任、厂生产部部长、热电厂厂长、厂党委书记、民政局副局长、局长、常务副市长、供暖局局长；当我一口气背出了她的履历来。她竟然笑出了声。
我还说：唐山那场大地震，让你成了孤儿。是党和人民把你抚育成人，上了大学，分到热电厂锅炉车间，你这个“假小子”有幸成为我的徒弟，我还培养你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你当了厂党委书记，就把我这省委党校函授毕业生调到了厂党委宣传部。再后来，你调到民政局当局长，厂减员增效，宣传部合并取消，我就下岗回家了。真没想到，你现在当了常务副市长，咱们师徒竟然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尴尬的见面了。
她泪珠在眼里打转转说：我还是当年那个假小子，你还是我当年那个师父。市里以前的供暖办，现在划归了供暖局。供暖局只下设了三个处，一个是供暖问题投诉处、一个是调研解决处、一个是后勤财务处。现在正好还缺人，你在哪都是干，对供暖问题研究过还摸得准，就算帮帮我，就算你这个业余作家深入体验生活了。
因祸得福。一周后，我通过组织关系借调到市供暖局调研解决处。供暖局的其他人员，跟我一样，也是“临时工”，都是从民政局、城建局、公用事业局、规划局、房产局这“五大局”临时招聘过来的，硬性规定只有一大项：“家里暖气温度不达标，有解决暖气问题的勇气及恒心，爱岗敬业，有驾照会开车，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节假日基本不休息（贯彻《劳动法》，有夜班加班补助；原工作岗位保留、待遇不变）。”供暖局成立时，供暖投诉处只有4人，一个新闻发言人常白班兼处长、其他3人是主任科员、轮换倒班，除了24小时接听投诉电话记录之外，还负责电子邮箱、网络及QQ聊天还有与新闻媒体记者联系搜集报刊电台电视投诉等信息；调研解决处原有9人，按四大区域划片包干，每片区2个人。还有1个处长，其职责是根据投诉处反馈上来的汇总信息，筛选甄别，有计划的排出时间循序表，一般都是在当天最迟不超过第三天，或着手解决或给予答复；至于后勤财务处，省略不说也罢。我在调研解决处，被冠以“供暖顾问”的头衔，冷副市长每次下去检查供暖情况，我都跟着。时过境迁，我算真正体会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含义了。
供暖局的十几个人，就数我年龄最大，他们知道我曾经当过冷副市长的师傅，便有些讨好似的叫我庄哥，千方百计的打听她当年在热电厂的情况。我呢，也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了冷雪梅当选常务副市长前前后后的一些情况。
2
山海关外，冬天总比关内来得早。十月在山海关里，还可以闲情逸致，登高远眺，望长城内外，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金秋美景；但在山海关外则不然。还没到十月下旬，就已经进入了银色的冬季。哈尔滨的十月，已经下雪了。沈阳没有下雪，却下了霜。树叶飘零，落在低洼雨水处，第二天早上就冻结了冰。吉林松花江两岸，雾凇霭皑，早已是一片琼楼玉宇的景色了。在东北大学毕业的冷雪梅和同窗学友宫仆，对这三省的气候时令，是再熟悉不过了。
在北方，十月还不是供暖的季节。北风、寒流，一路向南推进，与南风与海上吹来的暖湿气流经常展开“拉锯战”，北风寒流一过来，屋里就很冷，湿润润的冷，甚至比外面的世界还冷。在外面，如果赶上一个响晴天，腿脚利索的老人，无论在农村还是在城市里，都可以蹲在墙根晒太阳，晒得身上暖洋洋的，晒得心里暖洋洋的。但腿脚不利索的下不了楼出不了屋的，就会跟正常的人不一样，不但感觉屋里冷、身上冷，还感觉到心里更冷。人最可怕的就是心冷。心一冷，就要得病。如果治疗不及时，就会命丧黄泉。有很多上了年岁的老头、老太、老人家，就是这么死的。去年十月，冷雪梅的婆婆，就是这么死的。十一月，暖气供上了，却不热。元旦那天，冷雪梅和丈夫去看独居一室的公公，却发现公公在室温8℃的自家里寒冷孤独中逝世了。冷雪梅后悔没坚持把公公接到自己家里住，一种自责和悲伤，使她嚎啕大哭，竟然哭昏了过去。当时还是市长的宫仆，去吊唁，正赶上这一幕。冷雪梅醒来，对宫仆哽咽着说：市长，这供暖，没改革前不热，怎么改革了自己交了钱，还不热啊？
当时的宫仆，无言以对。因为改革供暖交费，全省就是他率先搞起的试点，以后才逐年推广全省、推广东北、推广北方供暖城市的。
应该说，这供暖改革，是他在任市长期间，最大的败笔。就像十年前全国医疗改革一样。
他连任两届市长。在第一届任职期间，供暖就已经成了大问题。当时，全市居民有三分之一住小平房，没有暖气，冬天很冷很难过。他通过“招商引资经营城市”理念，在市区成功消灭了小平房，让市区居民都搬进了楼，享受到了暖气的温暖。可渐渐地，他不断地通过“市长公开电话”听到市民反映，暖气越来越不热。整个冬季，上了年岁的老头、老太，冻感冒的越来越多，并发症的越来越多，死亡也越来越多。供暖为什么不热？他通过调查了解，有很多锅炉房都没钱买煤。那几年，供暖还是走计划经济的福利制度，一直沿袭“职工单位交取暖费”的老路。在那之前，看病、住房、供暖，作为社会主义所有制的优越性，国有企业，是一包到底的。可一搞改革开放、一搞市场经济、一搞商品房全面开发，“福利供暖”就玩不转了。市场经济，适者生存。一些国有企业，举步维艰，面临破产的境地，职工常年放假在家连工资都开不出，那还有钱替职工交取暖费？亏损的交不起，盈利的也不想交了。更有甚者，那些民营企业、那些小商小贩、那些商品房的所有者，你要是让他们拿出上千元钱交取暖费，这等于是要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