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达、谢灵运、成梦桕,人际关系通天,资金拆借能力雄厚,被媒体称为“滨海市房地产业的三巨头”。据说,这次拍卖的37处地块有3块起价都在10亿元以上。这“三巨头”都是冲着这3块地皮来的。政府有关部门土地局土地开发总公司都有意这样安排。因为这三巨头早放出了风:起价在10亿元以下的地块,根本不入眼。
起价在10亿元的三块地皮,都在老工业改造区,一块是烧结厂、一块是电力设备铸造厂、一块是玻璃器具厂。在2007年上半年楼价持续上涨的刺激之下,地产商们普遍认为前景无限。这三巨头也不例外,他们一致认为,楼价还有相当大的上涨空间。因此,他们死死盯住了这三处地块,志在必得。竞争最激烈的是烧结厂区,当叫板到25亿元时,只剩下贾仁达、谢灵运、成梦桕三个人了。贾仁达让女秘书举牌25.5亿、谢灵运则让人举到了26亿、成梦桕则打出了26.5亿、贾仁达26.6、谢灵运26.7、成梦桕26.8、贾仁达不跟了、谢灵运给出了26.9、成梦桕打出了27亿元,谢灵运见贾仁达无动于衷,自己也就势退了下来。最后,经过239轮激烈争夺,成梦桕终于以27亿元拍得烧结厂地块,每平方米地价高达10096元。耐人寻味的是,这块地曾经在2006年9月进行过拍卖、起价仅为8亿元,却因为无人问津;陷于流拍。仅仅一年多,竟然翻了二番还多。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成梦桕拿地时,与该地块相邻的楼盘仅一河之隔——北尚二期的均价,也没超过10000元每平方米。事后,有媒体评论说,成梦桕疯了。
其实,整个房地产界,整个房地产开发商都疯了。拍卖会到了中午,无人去吃午饭,要求接着进行。电力设备铸造厂地块给出了19亿元报价,成梦桕退出,只剩下了贾仁达和谢灵运二人脚逐。最后,贾仁达给出了21.9亿元报价,谢灵运最终报价22亿元——每平方米达7096元,囊括其中。
出身建筑行业的贾仁达,不愧为商海老手,在这一次的拍卖会上,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现非凡,终于以16.4亿元拿下了玻璃器具厂地块,尽管一年前这里的楼面地价只有4000元平米而现在付出的是每平方米9953元的楼面地价,但他还是觉得捡了大便宜。因为这三块地皮,玻璃器具厂地理位置优越,依山傍海,是佼佼者,增值的潜力无限。
下午三点,玻璃器具厂地块成了拍卖会的压轴戏,鸣锣收金。贾仁达心里想要的就是它,终于意得心满。散会后,他邀请谢灵运、成梦桕等7个“桌上握手,桌下下拌”的房地产界的头面人物,去滨海假日酒店去“一条龙放松”。
这“醉八仙”在滨海市房地产界都是顶级人物,一联合便能在滨海市房地产界兴风作浪。此时,一场密谋,更大的房地产涨价的波澜,即将在滨海市掀起。按照这几年滨海市房地产市场的“规律”,但凡拍地之后,房价无不上涨。这一次岂能例外?尤其是,这些人身上的肉,仅仅在一年多就被市政府狠狠地砍去了“一大块”。狼肉出在羊身上。他们酒足饭饱,“一条龙放松”后,便形成了一致意见,所有楼盘,一律停止销售。制造“所有楼盘销售一空”的假像,捂盘惜售,每平米不涨价1000元,谁也不卖。
贾仁达分析说,近年来,中国房价肯定会处于一直高速上涨时代。对于国家,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党中央国务院才忧虑重重,多次进行“宏观调控”。可你们都看到了,房价在一片调控声中是越调越涨、越涨越高。你们说,房价的非理性升值症结在哪里??我们都知道,?从房价的客观构成来看,无非就是地价、建安成本、营销费用、税费等那几样。从以上的这些方面来看房屋的成本并不高,即使是高档住宅区建筑的成本也很难超过4000元每平米,但为什么4000元每平方米的房子,售价定为10000元甚至以上,还能有那么大的市场呢?同质的住宅区最后的价格成本主要是土地成本的差价,同质的房屋建在郊区和市中心其建安成本是一样的,土地的差价分摊到每一户真的有那么大的差价吗?你们心知肚明,一平米加2000元到头了。可现在的中国疯了、炒股疯了、通货膨胀疯了、温州炒房团疯了、买卖二手房疯了、各级政府卖地疯了……他们疯了不要紧,问题是我们不能疯,我们得保持头脑清醒、得保持冷静。在当今中国,什么都怕压在手里,只有房子不怕。你们都知道,我有很多的房子售楼期都在5年以上,更有些房子整整卖了10年还没有完全售完。为什么?因为我只售一半的房就已经完全收回了投资,剩下的房屋随着时间的推移周边地价不断上升,因为没有了风险房地产商就可以把房屋吊起来坐地起价。你们怕什么,市政府一直在帮着我们炒房。他们年年不断的炒地价,地价越高,周边的房价就会越高。我们和政府是一条线绑着的两个蚂蚱,都是既得利益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什么?
然而,这一次的如意算盘,被他们扒拉错了。他们刚刚出资赞助的“官太太出国考察一周游”就被网络媒体曝光,省纪委下来人一查到底,不但查出了“情况属实”,还连带查出了前市长、市委书记、纪委书记,都因房地产开发贪污受贿的问题。尽管还没有触及到贾仁达、谢灵运、成梦桕等人,但新来的的市委书记周韶宁书记11月26日的讲话,让他们有点魂不守舍。不知道周韶宁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真的带了尚方宝剑来,也许是巧合吧,就在他讲话的第二天——27日晚间11时许,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监会网站同时发布《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关于加强商业性房地产信贷管理的通知》。《通知》重点调整和细化了房地产开发贷款和住房消费贷款管理政策。其中主要措施有六项:一是严格房地产开发贷款、二是严格规范土地储备贷款管理、三是提高第二套房首付比例和贷款利率、四是明确提高商业用房购房贷款的最低首付款比例和利率水平、五是加强房地产信贷征信管理、六是加强房地产贷款监测和风险防范工作……
《通知》一出,立竿见影。2007年10月底,也就是30多天的时间,滨海市商品房交易量环比下降了50%。
《通知》对炒房团和二套房发出了重拳出击,明确规定:“对已利用贷款购买住房、又申请购买第二套(含)以上住房的,贷款首付款比例不得低于40%,贷款利率不得低于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同期同档次基准利率的1.1倍,而且贷款首付款比例和利率水平应随套数增加而大幅度提高,借款人偿还住房贷款的月支出不得高于其月收入的50%。”
与《通知》遥相呼应的是,股市跟着凑热闹,变本加厉,南辕北辙,疯狂到了极点,大多数的钱都跑到股市去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央行又不断紧缩银根,仅仅一年时间,存款准备金率已由7.5%调整到13%。
各地银行,吸收存款越来越少,上交的存款却越来越多,往外发放的贷款却捉襟见肘。为了规避风险,不但对炒房团、二套房断了“资金链”,就是对房地产开发商也有点爱莫能助,暗里明里开始断奶断血了。
滨海市外来购买力和投资性购房均占购房者一半以上。温州炒房团的成金锁不但嗅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仁达房地产开发总公司贾仁达更感觉出“上天入地两茫茫”,前途黯淡,生死难测。面临着公司巨大的财务压力,贾仁达浪子回头,痛下决心,把那块用16.4亿元拿下了的玻璃器具厂房宅地“赖帐”了。紧接着,谢灵运、成梦桕跟进,也退了地。仅此一赌,滨海市的房地产三巨头,就损失了2.4亿元人民币。听起来,这像个天方夜谭,有点神话。可却在滨海市的大街小巷传开了,不少人质问:三巨头是在和市政府玩一场赌博,他们哪来的那么些钱?他们是不是赚得沟满壕平没地方花了?
贾仁达等人的退地,令滨海市市土地局和土地发展总公司非常头疼。他们担心这会彻底动摇市场信心,甚至会引起连锁反应。周书记1126的讲话、央行1127的通知、存款准备金率上达的13%,无疑会使整个房地产公司面临着资金荒,资金链断了,市场前景又不被看好,逾期付不清土地款,就只能退地。他们接二连三的给刘市长打报告。
为了安抚广大地产商,进一步防止他们跟着贾仁达退地,刘伯温终于代表滨海市政府做出承诺,放宽地价付款期限。同时,全力恢复市场信心,通过招商引资的牵线搭桥,积极展开将华润、中铝等全国性的大开发商引入本地市场的谈判,希望重新激活滨海市的土地房产市场,想方设法扭转滨海市房地产萎缩的被动局面。
3
2008年6月25日,央行把存款准备金率调高到17.5%。
滨海市房地产市场又雪上加霜,上千名动迁户聚集到市政府门前集体上访,打出了“动迁三年房未盖,至今荒芜草又衰”、“房租补一千、赔进整三万“、“一年推一年,何时把家还”等横幅。
市长刘伯温忙给正在省里开会的市委书记周韶宁打电话,没说什么事,就是说有急事,能回来尽快赶回来。
恰巧,开了三天的会议刚结束,如果没什么事,周韶宁去省委宣传部看看几个老部下吃完中午饭就往回赶。现在,家里有急事,周韶宁索性宣传部不去了,中午饭也不吃了,让小车司机赶紧开车回滨海市。
省里到滨海市,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小车司机,轻车熟路,想走近道,没到一个小时,就进了滨海市的经济开发区。出了高速公路,又下了一座立交桥,前面的路就水泄不通了,塞的车足有一公里长。
小车司机一打听,前面的一条十字花马路又被挖开了。
小车司机对周书记说,这条马路,已经是第七次被开膛破肚了。说起来,挺让人心疼的。前几年,这里搞商品房开发。马路刚铺平就开挖,自来水公司下设自来水管;没过两个月,路刚修好,又挖开铺设下水管道;事过半年,居民喜上眉梢,告别液化气罐迎来了挖路铺设的煤气管道;又过了几个月,集中供暖铺设管线就又把马路给挖开了。好家伙,前不久回添的垃圾腐败得臭气熏天;更可笑可气的是,竟然在同一天,城建局拿供暖给的钱刚修完马路,后面电业局就雇用一帮民工又给挖开了。说什么,要把电线杆子上的明线改成暗线。周围的老百姓这个气啊,就围上来找城建局修路的人和电业局挖路的人理论。我当时办点私事正赶上,你猜他们说的啥?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又不是领导,你们用得着跟我们干活的人说吗?修路的和挖路的,本来就不是一个团体。他在前面修,我就在后面挖。他修完我再挖。要不咋叫搞活市场经济?计划经济缺乏计划,市场经济不讲良心也没计划。更何况下岗的和民工,总要生活下去。要不然,咋叫搞活经济,市长怎么会有政绩?
纳税人的钱,就这样被权利被官僚主义折腾来折腾去,真的让人心疼啊!周书记一边自言自语附和着一边拿出手机给刘市长打电话。他告诉刘市长,这边因修路塞车暂时回不去了,问什么急事,能不能在电话里说。
刘伯温告诉他说,四年前,市政府搞了个“一二三四五工程”,既超过十年以上的五层楼以下的居民住宅全部拆扒掉,然后平整卖地块给房地产开发商。开发商买了地后,按照市政府统一规划建商品房。商品房建成后,先安置动迁户,剩下的再归己定价出卖。就这样,地段好楼层低的住宅户高高兴兴早进楼了,剩下地段不好四层楼以上的动迁户怨气冲天就来上访了,现正在围攻市政府大楼。说句实在的话,也有点忽悠他们了,动迁四年了,只给1000元住房补贴,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至于什么时候能回迁,我也说不好。因为这些地块,别说盖楼,就是现在光地块还没卖出去呢!
你年年提价,当然是卖不出去了。你现在把地价降下来,让房地产商有利可图,我就不信这些动迁户回不了迁。周书记很不高兴地说。
这是上届政府遗留问题。周书记,随行就市,现在讲究的是双赢。我如果把地价降下来,房地产商是有利可图了,可市政府是不是白忙活了?弄不好是要赔本的,是要挨调查的。十几年前,贾仁达花300万元买的那片礁北山坡荒地,就因为卖的太便宜了,书记和市长都引咎辞职了。现在是市场经济,什么都涨价,我可不敢卖便宜了。再说了,经营城市又怎么能亏本?入不敷出,一户1000元的租房安置费又从哪来?还有拆扒费、人工费、管理费都从哪来?现在的根本问题,不是对付这些上访的群众,而是应该救楼市!刘伯温醉翁之意不在酒,扯来扯去又扯到了救楼市上。
老刘,关于救楼市的问题,明天咱们再详谈好不好?现在的根本问题,是科学发展观,是保持和谐,保持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你现在赶紧想办法,把这些上访的群众给我打发了。周书记最怕的就是聚众上访。
刘市长在电话里爽朗的笑道,一家一户再给补助1000元房租款,我现在就可以把他们打发走,行吗?
周韶宁怎么也想不通,刘伯温竟然能笑得出来,他在电话里不冷不热的说,你看着办吧。
平息完动迁户上访风波,第二天上午又来了一大拨。这一次,包围的不是市政府,而是市委大楼。数百人打着横幅,上面写着:“森林公园建在报纸广告上,政府和开发商串通一气骗人”、“开发商晚给一年钥匙为啥不返一分钱”、“我们要煤气”、“我们三栋楼居民要水喝”、“我们要出行乘车的权利”、“我们请求见周书记”!
人群越聚越多,看热闹卖呆的也有,直至堵塞了交通。
这拨上访事件,起因在一周前。
那天早6点10分,家住“半岛礁北山水居”95栋楼的李女士带着10岁的女儿,在“88栋终点站”等901公共汽车,等到近7点,也没见一辆上山来。路边有便民小超市,她问,知道车为什么没来吗?连问三声,但那男人傻笑不答话。里屋跑出老板娘说:“他是小脑萎缩,眼花耳也背,你咋问他?”
偏僻的山水居,100多栋楼房,无论现房还是期房,都在2006年5月售出了一半以上。这源于“政府规划公园用地”的8个镏金大字。仁达房地产开发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贾仁达当年指着它说:“政府马上要在这里建森林公园了,你们不买,下个月就涨价10%。”他拍着胸脯承诺:“十月末保证通电、通水、通煤气和暖气;期房全竣工,晚一个月,返2%购房款做为赔偿;市内又一条公汽901线路明日上山,终点站为88棟楼。”
这一天,在“88栋终点站”等车上学、上班的,都迟到了……原因:设在88栋终点站的汽车调度室,被贾仁达卖了。汽车公司一生气,就把终点站改在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