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今夜不谈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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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胖子李佳禾(二)

“胖子”说:“本人今天待遇不错,杨总这么大的领导亲自开车,张秘书这么漂亮的美女压阵,我有点受宠若惊。”

看他的猪样,我感觉很好笑,“你意思是杀鸡用了宰牛的刀!”

“你这个烂人,开一辆破捷达,还谈什么宰牛的刀,呸,替X州人民的丢脸。”

“就你这腐败分子,有车坐已经不错,还挑三拣四,广场上有运垃圾的车,那玩意装你最合适。”

“杨未这点不好,不善于听取别人意见,肚量太小,标准的一个小农,说你是破车,马上有意见,哥哥改天送你一辆劳斯莱斯,省得你丢人现眼。”

“师哥,不吹牛逼会死人吗?”说话间我打着了火。

上年,我们公司通过“胖子”借了四千万,风过留痕,雁过拔毛,死胖子从中捞到不少油水。平常和我们老板称兄道弟,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不过,这厮去年底居然放我们公司鸽子。

去年年底,银行从省城空降一位王姓行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王行长实行银行改革,清查国有资产,盘活流动资金,所有客户欠款必须清零,根据信用状况重新放贷,我们公司首当其冲成为试点单位。

“胖子”凭三寸不烂之舌,施苏秦张仪纵横之术,忽悠“刘邦”说所谓清理贷款其实就是一过程,公司从外面借点钱,把银行账面抹平,然后重新办理手续,银行的钱立马溜回来,分分钟而已。

“刘邦”毕竟纵横江湖几十载,老于世故,精打细算,具备一定的火力侦察能力,怀疑其中有诈,愣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架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进行顽强狙击。

抗战坚持到春节前夕,长的像太监模样的王行长亲自出马,把公司中层以上干部请到金港大酒店饕餮一顿,又拉着众人到卡拉厅嗨嗨一晚,没过几日,“刘邦”把银行的四千万摆平,王太监以上级不批为借口,愣是不再给公司续贷。

当初王太监请大家聚餐时,我边啃银行的猪蹄子边说他的坏话:男人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银行是强势群体,却低三下四求我们,里面肯定有文章,千万不要上当。

“曹元霸”在一旁不屑地训我:哪儿凉快到哪儿玩去。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高瞻远瞩,英明伟大。

“胖子”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王太监上任不久,银行几个重要岗位的一把手都被裁换掉,他的信贷科长地位也风雨飘摇,自己如同站在悬崖边,自顾不瑕。王太监的决定,他甭说反对,讲句公道话的猪胆都没有。

“刘邦”和“曹元霸”开始长途跋涉,到银行围追堵截王太监,王太监身形矫健,策略得当,总能及时转移,后来失手一次在办公室被堵个正着,嘿嘿一笑,“小事一件,让李佳禾写个申请报告,我签字即可。”

这下可害苦了“胖子”,他不敢把王太监的皮球再踢回去,只好自己担着,老板和“曹元霸”转移阵地,对他穷追猛打,也是情急生智,他欺骗两个呆子说申请报告已经打上去,正在走程序,马上就能办好,让他们俩静等佳音。

幸好他不是每天都呆在办公室,除了银行上班,还有第二职业,到银行点个卯,虚晃一枪后,直奔麻将室,开始他伟大的创业征程。跟银行说是去谈客户,跟老段说出差在外,时间从去年十二月份拖到现在,恨得“刘邦”牙龈出血,却也奈何不得。

这次去省城开会,“胖子”本想清静几天,未料“刘邦”无惧长江天险,一天几个电话越过天堑,坚持要在他回来后给他洗尘接风。“胖子”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对“胖子”的做法,我一直心存疑异,不能办到的事情,干脆实情相告,如此拖延战术,搞得大家身心疲惫,长此下去会产生矛盾,而且积怨越来越深。

“胖子”给我的解释是:说了,贷款办不成,两个鸟人就是不相信。

据说溺水的人遇到什么都抓,即便是一根稻草,也变成救命稻草。我想“刘邦”现在的心态,就是把“胖子”当成救命稻草。

“胖子”哪里是稻草,分明是远处灯塔射到海面上的,一丝微弱的灯光,看着实实在在,伸手去抓,它虚无缥缈。

人的心态,有时会自我膨胀,比如一个兽医,他把猫的器官割了,然后就自以为可以到医院当大夫,男人的膀胱,女人的卵巢,由此上溯到肝、脾、肾,脏,都是手到擒来,连麻醉都不用打。

“刘邦”干房地产挣到一千万,以为挣到千万以上的都是聪明人,其余的人都是笨蛋,聪明的人干什么事情都能成功。

所以这几年,除经营酒水外,他还涉足宾馆,家具卖场,码头,S县还有一个汽车专卖店,个个颗粒绝收,血本无归,原本宽裕的资金面,现在越来越紧张。

聪明人的做派,有时真让人不懂,寻常人看过去,感觉比傻子还傻。

我姐姐经常说:我有一千万,存在银行里,天天吃利息。

上车后,“胖子”问张雅琪:“知道杨未为什么至今未婚吗?”

张雅琪人实在,“不知道。”

“杨未杨未,就是阳、痿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功能性障碍,公共厕所墙上的老军医,居民楼过道里的祖传中医,他都拜访过,效果不佳,至今还是只长大头,不长小头。张秘书,我这么一说,你明白他为什么不结婚了吧?”

“师哥,张秘书是未婚女青年,说话注意点,不能太流氓,要注意银行形象。”

“没事,现在的女孩子开放的很,不像我们这个年代的人,陈腐守旧,思想保守,是不是,张秘书?”

张雅琪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杨经理有女友,在省城读研?”

“你说的是周娜,三年前我就预言,他俩不能成。因为周娜眼光高,不会看上他,如果愿意嫁他,大学毕业就嫁了,她读研是为什么?是为了找更好的职业,嫁更好的男人。”

张雅琪用奇怪的眼神看看我,没有说话。

这个秃子讲得还真在理,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有,心情低落了许多。

好多事情,都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果然不错。

出了车站广场便进入淮海东路,“胖子”说:“贱人,左转弯,我们现在去金帆公司。”

我有些犹豫,“现在已经是十二点,那帮老爷们正在饭店等你,去的太晚不好吧?”

“让那帮孙子多等等,我们挣钱是第一位的。”

李佳禾,你大爷的,占我便宜。

上个月“胖子”帮金帆公司办下来一百万贷款,金帆老总姓范,为了感激“胖子”,执意要请客,“胖子”说:“大家都是朋友,吃饭就免了,我朋友杨未是卖酒的,生意清淡,现在吃不上饭,你帮帮忙进点货。”

范总想以后还有麻烦银行的地方,于是满口答允。

“胖子”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市场上见不到的酒?”

“川王浆,每箱供货价九百六。”

臭不要脸的给我下指示:“按每箱三千计算,给金帆送十箱。

上周三我把酒送过去,金帆的会计不在,范总手书一张三万元的欠条,到现在一直捂在我口袋里。

“胖子”现在要去金帆,就是惦记三万块钱的事。

金帆公司在东环路上,路不算太远,我们到达时公司的人正在午餐。“胖子”让张雅琪坐在车上等,我们俩去财务室,恰好会计在场,跟“胖子”认识,拿起电话跟范总核实一下,便把钱给了我们。

出了财务室,我心算了一下,一箱酒挣二千零四十,十箱酒净赚两万零四百,便把挣来的钱全部交给“胖子”,他留下一个整数,其余的全部退给我。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我最佩服“胖子”这点,平常抠门的很,公共场合一颗烟都不上,算账的时候从不多吃多占,不仅如此,还经常做出牺牲,比如这一次,又少拿了二百。

新世界大饭店在市中心繁华路段,装修气派,富丽堂皇,菜的味道也不错,有几个招牌菜,像东坡水煮肉、干煸小公鸡、红烧羊肉都能吸引人,所以公司的招待饭都安排这儿,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饭店老板“猴子”是我大学时的同学。

“曹元霸”早早迎在酒店门口,心急火燎的像腿裆夹着炉子,围绕一块砖头打圈转,看见我的车过来,兴奋得脸像炸开的石榴,急忙迎上来。

我没停顿,直接开到酒店西侧的停车位。“快去吧,再晚到一会,老曹要急疯掉。”

“胖子”用手拍自己额头,“吃饭如赴鸿门宴,心肝尖尖乱颤颤。”

我笑笑,“你哪里是赴鸿门宴,分明就是赴刑场,今天不拿出点真金白银来,恐怕很难走出那间屋。”

“我有什么办法,是王行长停了你们的款,老段他们不去找行长,天天跟在我后面转,杀了我也没用。四千万哪兄弟,如果是四千,妈的我工资直接捐出来。现在我能生出孩子,就是生不出钱。”

“你能生出驴屎蛋。”我笑。

他昂起猪头想了一下,“等一会到酒桌上,我给老段画一个大饼,就说再等等,虽不能解决问题,也不至于让他绝望。这一招是跟医生学的,庸医如果查不出病因,肯定不会告诉病人,给患者开一点消炎止痛药,吃下去无害,却不能治病,让病人精神上有支撑。”

我撇撇嘴,“标准的母猪点子,银行专干这样的事,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里送炭,老段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你还是少忽悠。”

“胖子”看看身边的张雅琪,欲言又止。

“你自己看着办,总之,小心为妙。”我提醒他、

“再说,再说,车到山前必有道,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家伙倒是想得开,笨拙地从车上挪下来,张雅琪把箱子递给他,他接过箱子,步履飞快地走到台阶上,“曹元霸”接过箱子,他转过身像伟人一样挥挥手,就差一顶老人家在延安机场挥舞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