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人思尼乌斯说:“人在命运不济时才能找到真正的朋友。”我感觉自己现在命运很不济,最忠实的两个朋友,一个做了逃犯,另一个玩片片汤,说建设什么X州最豪华的休闲场所,可见,哲学家的话未必都是对的。还是丘吉尔说的直白,“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吕村长说的话并没影响我和“胖子”的友谊,张雅琪上公交车后,我给“胖子”打电话,这个时间鸟人肯定呆在事务所,为妇女同志离婚献计献策,说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头各自飞;夫不贤无以御妇,妇不贤无以事夫。
事务所开业之后,生意一直不大好,不但大案要案接不到,普通民事官司也甚少,“胖子”有点猴急上火,恨不得亲自拿刀去街上砍人,然后到法院起诉自己。后来“胖子”无意之间找到一条发财捷径,帮人打离婚官司风险小、利润大,而且这几年随着生活水准提高,离婚率也呈直线上升。
据说,凡是到“胖子”处来咨询离婚的妇女,十有八九第二天准去法院起诉,此厮是罪恶累累,罄竹难书。我曾批评他,“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只有劝和的,没有劝离的,死胖子和第三者插足没什么区别,都是破坏别人的家庭,第三者是插人家的身子,你是插人家的口袋里的钱,都是流氓。”
“胖子”解释:“我是帮助妇女同志翻身得解放。”
在电话另一头,“胖子”发出诈尸般地喊叫,“妈的,X州地邪乎,想到谁谁出现,我刚念叨你,电话马上打过来了,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抓紧过来,有重要事情要办。”
“有多重要的事情,火烧屁股了?”
“闲话少说,闲屁少放,时间紧,任务重,赶紧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没让我讲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真是个鸟人。
我赶到律师所时,一个新入职女文员正在做记录,她原是一家公司的文秘,也是春雨棋牌室的常客,前凸后撅,声音洪亮,说话大大咧咧的,像没心没肺的样子,打牌却赢多输少,大家背后叫她“神女”,“胖子”不知采取什么手段把她挖了过来。
“神女”旁边坐一中年妇女,“胖子”正同她谈春秋大义:“结了婚你们是夫妻,离了婚你们就是仇人,不要不好意思,更不要有什么顾忌,该争取的财产要争取,改要的权利绝不放弃,该出手时就出手,对仇人手软就是对自己犯罪。”
中年妇女长相不错,模样有点像香港的“张曼玉”,眉目清秀,脂肪丰厚,对是否离婚没下最后决心,尚有些犹豫不决。
“胖子”施展攻心术:“对对方狠一点,就是对自己好一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是替你的未来着想吧,现在下手重一点不忍心,将来去讨饭更残忍。”
一个赤裸裸的教唆犯。
“张曼玉”开始动心:“我再想想,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还有孩子,大人离了谁都能过,最苦的是孩子。”
“如果婚姻不幸,孩子更受苦受累,你想想,孩子成长必须有一个健康安全的环境吧,幸福的家庭孩子才能健康成长,不幸的家庭只能是毁了孩子。”“胖子”说。
“张曼玉”苦笑笑摇摇头,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来,她的丈夫大概就是一工薪族,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也没有大的错,分手原因是两人性格不合,“胖子”凭空给对方制造不少罪名,刷刷刷写了好几页,“张曼玉”接过诉状,付了律师费,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告辞。
“胖子”像告别亲人,客客气气送“张曼玉”到门口,神态暧昧,动作萎缩,毕恭毕敬的像清廷太监。
我讥讽道,“师哥,你这律师干的,咋像迎客的婊子呢?那女人的丈夫如果知道你干的好事,肯定会找你算账,当心他把你骟了。”
“杨未你会说人话不?不会说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胖子”回到座位上,“跟你们说不上话,我这是工作认真,敬业负责,好好的一件事到你嘴里都变了味。”
文员说:“李哥,刚才那女人姿色不错,你干脆把她收了吧。”
“胖子”头摇得像诸葛亮手中的羽扇,“哥哥没钱,养不起女人,再说哥哥身体不好,体力也来不了,你看杨未年轻有为,精力充沛,还是让他来吧!”
“神女”咯咯笑着,声音像森林里的猫头鹰。
他转脸恭维她,“程小芸自进了我的律师所后,人越来越漂亮了。”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微带羞涩,春光妩媚,阳光灿烂,“谢谢李哥夸奖,不管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听了都高兴。”
我插言道,“律师的话你也当真,满嘴都是谎言,他明里夸你漂亮,暗里鼓励你离婚,想挣一笔律师费。”
“李哥,他在糟蹋你,你能受得了吗?”“神女”有点撒娇的意味。
“我已经习惯了,杨未的风格一向是光说人话,不做人事,现在连人话也不说了。”“胖子”看着我,“黎玟前两天打我电话,说饭店歇业时尚存不少白酒,让我帮忙处理,哥哥是干大事情的人,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我出马,所有把你叫来,咱们去她仓库拉酒,你帮忙全部处理掉。”
黎玟是“猴子”老婆。
“有老宋的下落吗,知道他现在藏哪里?”我问。
“谁知道呢?”“胖子”长叹一口气,“他如果真的去干这样的事,等于自寻死路,离死也不远了。许婷给了他三百万,我原来想如果他不愿意投资,我们四个人合伙做生意,现在连他的人影也见不到。”
提到投资我来了兴趣,“长乐村还能建房子?”
“能。”“胖子”不假思索回答,“戚薇的饭店已转让出去,据说被一女的接盘,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我摇摇头,“不会是许婷吧?”
提到许婷我心里一紧,现在的她正在和张雅琪一同吃饭,鬼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培根说在人的欲望中,爱情和嫉妒最蛊人心智,使人心神迷惑。人的心灵若不能从自身优点中取得养分,自然会找到别人的缺点作为养料,嫉妒者会破坏别人的幸福获得平衡,也许女人天生就有嫉妒。
“不是她。”“胖子”肯定地说。
“神女”也要求跟我们一道去,“胖子”说让她去吧,至少能帮我们搬几箱酒,比宠物狗强的多,女孩翻白眼珠瞅瞅他,没说什么。能看出来,他俩的关系不一般。
“猴子”出事后,原来住的房子被讨债的人占领,他媳妇搬到城市北关城乡结合部,租了一处民房居住。过了二环北路,来到一个城中村,又曲曲折折行了很长时间,才到达目的地,“猴子”媳妇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
“猴子”媳妇上身穿件黑色短袖,下面是白色短裤,汲着拖鞋,两个孩子穿得邋里邋遢,衣服几乎看不到本色,露肉的地方布满灰尘和泥土,想当初风光时,孩子穿的是名牌,媳妇打扮得像港台明星,全家四口每天全市区找好吃的饭店,现在落魄到这个样子,让人不胜唏嘘。
“猴子”媳妇浅浅一笑,“来了。”“胖子”把来意解释一遍,她领我们直接上楼。小楼房看上去不大,房间倒不少,二楼有四个门,她打开其中一间,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白酒,还有饮料和啤酒,堆积大半个房间像个杂货铺。
我提议先装一线品牌酒,这样的酒好销,到哪里都有人要,剩下的再慢慢寻找客户,“胖子”自然同意我的意见。正在搬货过程,突然发生一件意外的事,隔壁房间传来男人的咳嗽声。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遮掩不住,咳嗽和贫穷。
我和“胖子”愣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神女”也听到了,惊奇地看一眼上锁的门,也没说话,“猴子”媳妇神色不安地看着大家。
“大家快点干,晚上我请客。”“胖子”一句话把事情掩饰过去。
先把酒搬到院子里,我和“胖子”共同清点一下数量,然后再移到车里里,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打个收条,“猴子”媳妇说,“不用了。”
“胖子”说:“收下吧,不但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大家好,你手里有本账,大家都清清白白不是很好吗?”
“猴子”媳妇不再说什么,伸手接过收条。
出了城中村,我们来到一家农家菜馆,“神女”去点菜,“胖子”说:“老宋肯定藏在房间里。”
“也许是黎玟的相好,这年头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胖子”眼放光彩,“傻子都能想到是他,换作别的人还用锁门吗?”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正在感慨,手机里传来“滴”的一声响,是张雅琪发来一张图片,我打开一看,眼前一黑,头脑“翁”的炸开。
图片不是很清晰,依然能分辩出一个皮肤白皙、身体肥硕的裸体女人,侧卧在沙发上,能清晰看到平滑的腹部,以及修长的双腿,关键部位被一个裸体男人身体遮住。背景是白色的墙壁,上面挂一副字画,能清楚辨认出四个大字:难得糊涂。
男人的形态极其猥琐,露出半张脸,能辨认出那就是我,杨未,一个曾经在许婷办公室偷情的男子。
老实说,长到三十岁我还是第一次,全视赤裸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