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首战告捷,从我们公司获得五十万补偿,“猴子”又把他的一百万窟窿堵上,心病没有,身体回复也很快,在医院坚守一个礼拜后,病情基本稳定下来,于是转去南郊一家康复医院,进行康复治疗。
转院当天我和“猴子”共同过去,和医护人员一起把他抬进救护车。“胖子”面部僵硬,举止木讷,只能断断续续讲几句话,状态比几日前严重的多,最初我怀疑他是伪装的,后来转念一想,他现在没必要啊。
下午六点钟,正是下班高峰,路上堵得一塌糊涂。救护车在前面开道,我坐“猴子”的宝马,走到淮塔时,他从包里掏出一沓钱,伸手递给我:“秃子,这是三千块,你的好处费。”
我很惊讶:“我干什么好事,还有好处费?”
“你不是帮我放三百万贷款吗!按照江湖规矩,应该抽取千分之一的提成,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这是你劳动所得。”
“照你这样说,我帮许婷贷了两百万,也应该有两千元的提成?”
“应该有,你去问许婷,不关我的事。”“猴子”说。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我把钱重新塞进包里,“这钱我不能要。”
“什么意思?”“猴子”有点不乐意,“嫌少。”
“不是,受之有愧,帮我们公司借款,等于自己借款,再拿好处费,我感觉跟受贿差不多。”
“猴子”把钱扔过来,“秃驴,少跟我整酸的,告诉你一个重大消息,许婷已经退出时代公司。”
对这个结果,我早有预料,不过许婷这么快离开,还是很让我惊讶,“她经营贷款多年,说扔掉就扔掉,说明还是女人心狠,换个男人不会这么干脆利索。”
猴子说:“她和一个美国人合营一个机械厂,需要一笔很大的资金,山前小镇的房子也卖了,你不知道?”
“美国人杰克?”
“是的,周娜的男友,你的情敌。”“猴子”说这话时,转脸看我一眼。
提到美国人,我想起周娜的承诺,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挖走,许婷的出走,“猴子”肯定要给一大笔钱,他不愿意讲,我自然不好去问,总之情绪有点不好,一直到康复医院,都没和“猴子”说话。
康复医院坐落在半山腰,树木茂盛,郁郁葱葱,三面环山,西边临水,可以极目远眺,确实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胖子”被安置在二楼一个标间,里面有两张床,电视机、洗衣机、微波炉都有,卫生间有淋浴,厨房里有餐具,可以做饭菜。
陆芳从单位请了长假,专心伺候“胖子”,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尽到夫妻情分,在物流横欲的年代,没有抛弃他,反而尽心照顾,大家都身受感动。
把“胖子”安置好,按照计划安排,几个人都去“猴子”的饭店吃饭,临走时,我抓起“胖子”的右手,试图跟他沟通几句,“胖子”不愿意说话,只是用眼睛看看我,眼神里布满失落和难过,我也很难过,正要说话,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张雅琪打来的,她显然喝酒了,舌头僵直,语言不清,旁边还有嘈杂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显然是酒吧、KTV之类娱乐场所。
“杨哥,过来陪我喝一杯。”
我很惊讶:“张雅琪,你喝酒了?”
张雅琪说:“我在星座酒吧,一个人喝酒好无聊,你过来不?”
“我这边有事,过不去,你已经喝多了,抓紧回家吧。”
她马上哭起来,“我要死了,杨未,上帝对我太不公平,从上小学起我就一直努力,成绩一直是最优秀的,在上海上的大学,在浦东有份好的工作,因为我妈病了回到徐州。我一直很努力,想做出一番成绩让爸妈为我骄傲,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
随着一声响亮的饱嗝,电话断了。
我再打过去,电话却没人接听,我持续不断地打,终于有了人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凌乱不堪,根本听不清说什么,她已经完全醉了。一个男子声音传过来,“这里是星座酒吧,我是这里的服务生,这个客户已经喝醉了,你是她的家人吗,麻烦你过来把她接回去。”
“好的,我马上过去。”
“猴子”说:“我送你过去。”
“算了,我打车去,你带他们去吃饭吧!”
星座酒吧在中山南路,张雅琪正头枕双臂呼呼大睡,我喊了几声也不答应,摇晃几下也没动静,过来一个男服务生:“先生,需要帮忙吗?”
“帮我叫辆的车。”
服务生说:“门口有现成的车。”
“在哪儿结账?”
“请跟我来。”他彬彬有礼地伸出“请”的姿势。
我跟着服务生到吧台结完账,架起她向外走,刚走到玻璃门前,张雅琪哇的一口吐出来,一堆酒水混合物喷到地面,刺鼻的酸腥味扑面而来。
接着又是一阵狂吐,最后出来的是马尿颜色的黄水。
服务生端来一杯清水,我接过水杯送到张亚琴唇边,她先漱两口然后将剩下的半杯水喝下去,清醒了许多,能够站直身子。
“你站好,我把地面清理一下。”我对张雅琪说。
服务生特客气,“你架她走吧,我来打扫卫生。”
“谢谢,”我从内心很感激他,架着张雅琪出了大门,先把她安排在台阶上坐下,心里却犯了难,送她到哪儿去?
首先我不知道张雅琪的家住哪,其次不知道她她男友的电话,那个该死的“稻草人”,骄傲得一塌糊涂,我宁愿把她扔在大街上,也不会交给他。
“猴子”在戏马台有个茶社,茶社的顶层有两个包间,专门为有需要的人服务,我曾在那里泡过一个东北女孩,这两年公安查的紧,“猴子”停止非法活动,不过房间闲在那儿。
我给“猴子”打电话,意欲把张雅琪送到茶社去。
他听了勃然大怒:“杨未你傻逼啊,那地方能随便带人去,传出去我要进号子的。你想死随便,别拉上我。”
“你说我现在咋办?”
“你脑残啊,带回家用一晚上,明天再还回去,不行再付点租金。什么时候大发善心了,这不符合你的做人原则?”
“你奶奶的“猴子”,把我想象成啥人,她万一明天反悔,告我个**罪,你去公安局捞我?”
“你如果担心害怕,干脆扔下不管。放心,把她扔在大街上,一定会有人报警,警察叔叔照顾比你周到。”
“算了,不和你说了,净是屁话。”
我扶着她在台阶上又坐了半小时,此时寒意正浓,冷风刺骨,我被冻得瑟瑟发抖,张雅琪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再待下去,我们俩都要感冒。
我把她推进一辆出租车。
此时华灯初放,夜色阑珊,酒吧里传来周笔畅的《笔记》,“我看见天空很蓝,就像你在我身边的温暖,生命有太多遗憾,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
城市是个巨大的容器,黑暗掩盖了声色追求,流光溢彩又挑起原始的欲望,许多人在这里宣泄感情的不满,却又甘愿堕落,沉迷在酒精麻醉中。
出租车开到楼下,我多付五元钱,让司机托着张雅琪的两只脚,我把她背到楼上,扔在我乱如狗窝的床上。
我已经精疲力尽,靠在沙发上喘粗气。
她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胸部有节奏地上下起伏,我有些惴惴不安,虽然阅女无数,但弄到家里来还是第一次,如果“稻草人”知道她躺在这儿,一定会找我拼命,我想。
这时张雅琪的手机响了,声音很大且持续时间很长,不停刺激我的思维:到底接不接这个电话。
手机屏显示“爸爸”两个字,显然是她父亲打来的。
如果我接了电话,该如何向她父亲解释,半夜三更把一个醉酒女孩弄回家,纵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
当该死的铃声第五遍响起时,我实在忍受不住,开始滑动手机上的绿键,从里面传来醇厚的男中音,“琪琪,你在哪?”
“您好叔叔,我叫杨未,是张雅琪的同事,张雅琪喝醉了,现在躺在我家。”
他立刻变得严厉起来,“你家在哪儿?”
我报了自己的门牌号。
“她身体要紧吗?有没有危险?”
“好像没有,只是刚才在酒吧吐了很多。”
“谢谢你照顾她,我马上过去。”
“您说个地址,我可以把她送回去。”
张雅琪的父亲顿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不用你送,我过去接她。”
大约三十分钟后有人敲门,进来三个男人,三剑客。
一个五十多岁,应该是张雅琪的父亲,另外两个都是三十多岁,一个高高瘦瘦,皮肤很白,另一个矮矮胖胖,皮肤黑一点。
三个人都一言不发,眼睛在客厅里四下打量,态度很不友善,让我很不舒服,好像我他妈的干了坏事一样。
巡视结束后,三剑客径直走进卧室,站在床前将张雅琪仔细扫描,没有发现有性侵的迹象,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矮胖子发话:“她怎么会在你家里?”
我站在客厅沙发前,心里极大不情愿,但还是客气回话:“她在酒吧喝醉了,打我的电话,我赶过去她已经不省人事,只好带到家中来。”
矮胖子走到我身边,“你应该直接送她去医院。”
“她只是喝醉了,不是生病。”
他脸上呈现杀机,“如果我师妹受到伤害,我不会对你客气。”
“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他惊奇地打量我。
“在你们进门之前,应该先学会说人话,在不会说人话之前不该进我的家门。”
矮胖子陡然变色,伸手掐住我脖子,他显然练过,手臂孔武有力,左脚伸前半步,手臂用力向前一推,我底盘不稳一个趔趄倒下去,头重重摔在地板上。
老男人和瘦高个架着张雅琪向外走,矮胖子跟在后面,四个人穿过客厅,正准备往外走。
“哎!你们三个人。”我叫住他们。
三个人同时转过身。
“我日你妈。”
三剑客面色失容,矮胖子青筋暴露,五官变形,“蹭蹭蹭”向我窜过来,老男人在后面呵斥他,他迟疑一下,最终没停住脚步,几步跨到我跟前,我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试图自卫。
此厮身子一咧,左手握住我手腕向后一拧,水果刀掉到地上,他腾出右拳朝我的太阳穴猛地一击,一阵钻心疼痛后,我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