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一直在记挂凫水安慰,到底周身危险没有警觉,心想这里怎么也是碧龙族的地盘,大不了遇见几个龙士让他们看看笑话,可他不知如今碧龙族元气大伤,而自己又在中天岭这块腹地,自从戮人殿死后,这里绝少有人来巡查,陀罗沙能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她被厌棺丢在沁云山峦,四门守卫森严难以脱困。
陀罗沙小心翼翼逼近劫火,待到双方只差一丈距离之时,劫火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抬眼望去,一个黑布蒙面的女子正向他缓缓走来,双目炯炯,难掩杀机。劫火一时错愕,脑中思虑万千,见对方怀抱柳琴,步履轻盈,明显带有杀意又谨慎至此,脱口问道:“你是谁?”
劫火一边细瞧一边蓄力,眼尾扫向离头顶不远的无息镰,屏息凝神,等待回答。刚才离远了她不知他为何躺在这里,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他受了伤,而且有些重的样子,心头甚喜,开口道:“你可是七主之一的劫火?”
虽然知道就是此人,陀罗沙还是想确认一下。劫火听她声音低沉沙哑,喉咙里像卡着个东西,又似许久未曾饮水,只觉得声音难听之极,再见她蒙着面,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心底有些纳闷,这女子她在碧龙族中从未见过?声音又难听估计长的也不会好看,不过眼睛倒是亮得很,哎呀!莫非是地妖?脑中电闪一瞬,劫火心中半凉,如果她真是地妖,那他今天真是玩完了,炎仃啊炎仃,你这回真真真是害死我了。
陀罗沙见他神色多变,直接问道:“妖魂之谱在哪里?”
“嗯?”劫火回神,略微诧异,妖魂之谱不是早就失踪了嘛!怎么她会来找我要?
“不知,你是谁?”劫火回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不知?”陀罗沙疑问,低笑一声,琴弦一拨,铮铮肃杀之音随即化光飞出,劫火皱眉心底叫苦,一个翻身,当当当三声,陀罗沙还未看清发生何事,无息镰竟然从她脑后钩来,陀罗沙感觉到风声,忙不迭俯身避开,镰刃自她头顶呼的一声掠过,陀罗沙避开一击不敢大意身形速退,劫火想乘胜追击也难,当下勉强倚镰站立,笑而不语。劫火用意吓退敌人,但在陀罗沙眼里这明显是耻笑,料想她的容貌被厌棺毁后心性大乱,如今见劫火笑,怒上心头,喝道:“将妖魂之谱交出来!”沙哑的声音陡然变大,虽然还是一样的刺耳难听,劫火皱了一下眉头,陀罗沙尽看在眼里,身形速移,动若脱兔,劫火脸色大变,只见白芒如电,刷的朝他小腹刺来,他急退躲避,铮的一声,后方又见一白芒,劫火双脚像灌了铅一样,身手迟钝,再加受伤在先,动作更慢,陀罗沙便是看准这点,琴音不断,铮铮铮铮连发四下,气势如虹,似若鬼魅般锁住了劫火退路。
看来只能拼了。劫火心念一动,镰刃周身急扫,妖气如风瞬间震断他的白芒,陀罗沙急忙后退护身,劫火却抢先一步攻向她,镰刃勾项,近在咫尺,陀罗沙脸色大变,琴声猛断,慌乱中忽然扑向劫火,一掌打向他胸口,劫火顿时眼前一黑,手上动作慢了半拍,陀罗沙哪里顾得了这些,见劫火神情恍惚,琴弦一抚,铮铮连声飞出,劫火避之不及,两道白芒从他小腹肩头穿过,整个人也跟着飞了出去,陀罗沙见状大喜,连忙飞身扑上,劫火缓了一口气,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只瞧着这黑衣女子扑来,落地一瞬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一跃而起,薄刃银芒,电闪一瞬,陀罗沙还没看清,一条染血的手臂飞了出去。
糟糕,失手了。
劫火心叫不妙,只听陀罗沙一声惨叫,柳琴落地一瞬,身后又传来一声惊叫,之后戛然而止,听身后再无动静,劫火纳闷的回过身去,只见三条荆棘从一团灌木中窜了出来,刺入陀罗沙体内,像是在允吸一般,陀罗沙身体渐渐枯萎,劫火惊骇不已,又见约莫片刻,像是喝饱了一样,那怪荆棘嗖的缩了回去,跟着啪啦啪啦几声,枯骨落地,不见一滴血迹。
这是什么东西?劫火从未在沁云山峦见过这样的怪植物,虽然好奇,但顾及性命也只能忍着,见对手一丝,心神一松,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劫火!”忽然破空一声急喝传来,竟是凫水的声音,劫火浑身无力,气若游丝,只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意识清晰,可半分也动弹不得。
“劫火!”凫水又叫了一声,心中又急又怒,在海龙之渊见到炎仃时她本不愿意来,但听到劫火身受重伤有性命之忧犹豫片刻还是来了,炎仃所说的事她半信半疑,劫火明明比她还厉害,又怎么会患有痼疾,如果这是他们联合骗她去什么海龙之翰的伎俩,她定不饶劫火,不过当下却找不到劫火踪迹,凫水不禁心急起来。
“你不是说他在此处吗?人呢?”凫水扭头怒声问,炎仃也有些诧异,按理说他下手不轻,劫火受了伤又能跑到哪里?
“我们再找找吧!”炎仃面色微沉,环视四周,又看了看脚下,几道及深的划痕,跟着,他又在一颗树上发现了几道,看样子是新的,心头隐隐涌出一丝不详的预感,该不会真出事了吧?炎仃心想,忽听凫水大叫一声:“劫火!”
劫火被一团团灌木丛掩住,所以两人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凫水也是见地上有打斗的痕迹,然后跟着痕迹找到了劫火,只是劫火此时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无息镰扔在一旁,身体下缓缓渗出血来,凫水大惊,连忙将他翻开,只见他胸口小腹血流不止,面如白纸,嘴唇乌青,双目紧阖,气息非常微弱。
“劫火、劫火!”凫水抱着劫火吓得花容失色,往事历历,她的心猛地漏拍了一下,见炎仃闻声挑来,只摸了他的腕,瞬间面色如纸,摇了摇头,道:“可能来不及赶回去了。”
凫水犹如当头一棒,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来不及赶回去?劫火、劫火他……”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胸口一阵堵塞,她摇了摇头,看着怀中年轻的面孔,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不可能、你说要回去、回哪里去,我们现在就走!”
炎仃呆立片刻,眼角余光一扫,瞅见不远处的一堆枯骨,心底略微惊骇,随即又缓步朝枯骨方向而去,打量片刻,将灌木拨开,只见灌木中一颗像蚕蛹样的墨绿植物,身上有点点殷红,然后又转身想了想,叹道:“好吧!我带他回去。”
“不,我带他回去,你不是说他有话要对我说吗?我要他亲口对我讲。”凫水目光坚定,利索的背起劫火,炎仃面色凝重,道:“我记得他什么也都对你说了,你要去海龙之翰,恐怕凶多吉少。”
“带路。”凫水像没听见炎仃的话,炎仃无奈,凫水又重复了一遍:“带路!”声音铿锵有力,炎仃点头,与凫水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了古松林。
失去之后才懂得后悔,这种感觉,一次就够了。凫水咬牙,眼尾扫向伏在她肩头气若游丝的劫火,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中天岭上,一条矮小的身影一闪而逝,只看得到他噙笑的嘴角,仿佛灰化在了这片明媚的阳光下,不留痕迹。
月小司急忙赶到碧龙族时,只见满目狼藉,碧龙族元气大伤,慕天殿又重伤闭关,凫水也有半天不见踪影,冬寂雪等人见月小司来,心中又惊又喜。
“怎么会这样?”月小司张口问。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痛苦万分的神色,飞蝶舞一直在沁云山峦中种植那怪藤,无暇顾及,垩昧带领一队人四处巡查,禳金去海龙之渊找许久未归的凫水,冬寂雪等人守在凡刹居门外想知道里面状况,见月小司到来,冬寂雪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之她,月小司又气又怒,她一心相救月冷和婵吘,没想到她们还是死了,日华竟然与地妖连成一气,罪不可恕,那厌棺又是什么人?地妖中到底有多少像他那样的高手?一串联的疑问自她脑中一闪而过。
冬寂雪问:“龙女,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月小司沉思,望着凡刹居,问:“慕天殿……伤的可重?”
冬寂雪叹道:“殿主是凫水大人背回来的,我们没来得及检查伤势殿主就醒了,然后冗自进入凡刹居闭门不出。”
“既然醒了,问题应该不大,你们不用担心。”月小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头还是觉得不安,慕天殿是即便伤重也不会放下族人不管,而且更不会让人察觉她受了伤,她这样闭关对族人不闻不问实在是反常。
海龙之渊塌了一半,海峰罅隙封印被除,龙殿也彻底毁了,她的爹娘怎么可能还活着,如果真活着又怎么会放任碧龙族不闻不问,一定是她想多了,要么就是玉雷多心,不可能。想到这里,脑中却莫名其妙出现刃无闻的身影,他的笑一直盘踞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刃无闻怎么可能?
“龙女……”冬寂雪见月小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唤道。月小司回过神来,叹道:“我知道了,以遗祸妖王的个性,短期内一定会攻上碧龙族,你们先去休息吧!”
“是!”冬寂雪心神不宁的离开,凡刹居外,一下子就只剩下月小司。
石门经闭,听不见里面的动向,月小司站在门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了句:“慕天殿,我来完成我的承诺,所以,我也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约定。”
无声无息,就像这片面目全非的海龙之渊,族人都去了沁云山峦,这里如今只剩凡刹居内的慕天殿。
再美好的幻想也的不过现实的变幻,一直以为抓在手中的人,可以生生死死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最终还是死了,又被她杀了,一个人被她杀了两次,结果,他的心中她又算得了什么?她不懂他的心,即便两次他都一直在她身边,她还是不懂。
碧龙族算什么?沁云山峦算什么?什么都不是,心中的人已死,她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一连过了大半个月,凫水彻底失踪,期间也没见地妖攻来,遗祸妖王更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记得上次遗祸妖王破封跑了出来,第一时间便冲上碧龙族,闹得鸡犬不宁,后才被猝不及防的龙上龙后用性命催动画龙珠和点睛石才得以保全,而这次,遗祸妖王复活都已经过了大半月,竟一点风声也没有,不免让人奇怪。
冬寂雪等人虽然忧心,但还是每日加强防备,月小司在这里等着这么一段时间心里开始挂念煜苍,也不知他伤好了没有,可她又不能这么离开,万一对方攻来了怎么办?
犹豫再三,还是飞蝶舞看出了她的心事,道:“龙女,你若想回去便回去吧!碧龙族有难我们会差人前往求援。”
月小司面带难色,之前见飞蝶舞与煜苍亲亲我我,心里说不出的愤懑,但如今见她对她所说的这些话,句句诚恳,倒显得她心胸狭窄起来,“好。”月小司点头,转身离开,飘扬衣袂,转瞬间消失在了飞蝶舞面前,飞蝶舞仰望苍天,澄清的瞳蒙了层薄雾,胸口堵塞的难受,唇角微颤,轻阖眼帘。
飞蝶舞,蜂飞蝶舞,如烟过往只愿日后再临蜂飞蝶舞。
一心挂念,万般纠结,越是近,脚步越是慢,怕,怕他好了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倒是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怕,怕他不好,自己又该作何选择?
古玉雷川内,煜苍早就好了,他的右手受伤严重,好在玉雷大亏本的给他治,才让他的伤势恢复的这么快,此时,煜苍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碧龙族看看,玉雷却挡在他身前,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煜苍心头一紧,暗想,玉雷难道要问他要医药费?这小老头精明的很,怎么可能给人白治,又折了他这么多宝贝,亏本,大亏本。
煜苍心里掂量着怎么先蒙混过去,日后再算这笔账,谁知玉雷却开口道:“我看的出你对小司的心,也看的出小司离不了你,所以我放心将她交给你,也希望你能永远这么待她。”玉雷说的严肃认真,煜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好、我知道了。”煜苍回道,玉雷安心的笑了笑,如释负重。
煜苍不明所以,但在外的月小司却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她所认为的坚强一直都在他人的庇护下,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坚强过。
“咦?月小司?”背后冷不丁冒出个声音,月小司匆忙抹掉眼角的泪,一抬头就见煜苍奇怪的看着她,“你……”
“好啊!你个老怪物!快将妖魂之谱还我!”
只听一声暴喝,玉雷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飓风卷了进去,煜苍和月小司愣了愣,匆忙追了进去,只见阡陌笑怒气冲冲的提着玉雷,“妖魂之谱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道锐利刀芒向他手腕刺来,阡陌笑松手,身形一旋,退到一丈外,无视煜苍和月小司,只盯着玉雷厉声道:“妖魂之谱给我,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月小司和煜苍同时问道,煜苍收刀望了一眼月小司,月小司茫然的问阡陌笑:“你说妖魂之谱在玉雷这里?怎么可能?难道没在你那里?”
“狗屁!我人跟丢了,到让他捡了个便宜。”说着,阡陌笑怒气冲冲的指向玉雷,又唧唧歪歪的说道:“当初我不知你们为什么要找篁狐,所以没敢告诉你们篁狐在哪里,之后听说你们也是为保护篁狐,而篁狐也表示相信你们,她说需要妖魂之谱,并且告诉我妖魂之谱在冰棺手中,我也相信你们就让他转告你们妖魂之谱在哪里,谁料到让着老头先得了去!真是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