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绝恋·十六年前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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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会守着她

他将水龙头关上,“水放得差不多了,来,我拿毛巾给你。你站在那别动。”他放开她,正打算去取毛巾,脚下一阵湿滑,差点让他摔倒,他疑惑地垂首一看,脸色大变。

白色瓷砖上,正流淌着鲜红色的血液,那黏稠的液体让他整个人坠入了黑暗,他转首,便看见悠跪坐在浴缸边,将鲜血不断汩汩涌出的左手放入蓄满温水的浴缸中。

血,染红了水,在透明的水中一圈圈地散开。

她却丝毫没有反应,睁着眼睛看着水里的红色越来越深,另一只手里,她拿着的是一只被剪开的铝质牙膏盒,那尖锐的地方正滴落着猩红的血水。

眼见这一幕,安德鲁急忙冲了过去,将她放入池水的手抓了起来,她洁白的手腕上那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猛然喷射出一道血水,溅湿了他一脸。

他的脸瞬间惨白,惊惧地看着那不断涌出鲜血的手腕。

痛,撕裂了他的心。

“安德鲁,快压住她的手腕。”米修的大喝声从浴室的门外传来,下一秒,他就冲了进来,从医药箱里取出大量的棉布,“该死的,我不是说过不可以让她一个人待着的吗?”

而此刻,浴室里响起的只有安德鲁那悲凉的哀号,“救她,快救她!”

那样的苦涩,那样的揪心,那样的哀伤,那样的撕心裂肺……

日落西下,晚霞遍天,碧蓝的海面上染上了一层深橘色的光泽,随着日落,天与地又黑暗了下来。

布置得华丽而温馨的房间里,安德鲁跪坐在床边,黝黑的大掌紧紧握着已沉入昏睡中的慕容悠。

他面如死灰,眸中没有任何光彩,看着她被纱布厚厚包裹着的手腕,那白布上透着的一点殷红,让他颤抖。

“放心,没有生命危险。”米修握住他的肩膀安慰道。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嘶哑地低吼,“我该拿她怎么办?她想死,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死。”

“她的自我封闭已经很严重了,这些行为都是无意识的,只要看着她,就不会有事。”

安德鲁苦笑道:“无意识的,所有一切都是无意识的,但是这些让我发狂。”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已经无法去计算她到底寻死了多少回,这就是她在安静的表象下所隐藏的病症。

来这座小岛之前,她不再发疯,也不再叫嚣,大多时间都是安静得一动也不动,有的时候也会来回走动,像是在寻找什么,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她正拿着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那表情是死寂的,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之后,她这样无意识的行为更为严重,总像个幽魂似的残害自己,因为职业的关系,任何在普通人看来毫无杀伤力的东西,在她手里都能成为锐利的凶器。这让他害怕,让他恐惧,他甚至无法安睡,总要睁着眼睛看着她,就怕她在他睡着之后伤害自己。

到了最后,他只好在两人睡觉的时候,用手铐铐住彼此的手,这样只要她一动,势必会惊动他。白天,他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除非解手,他才会让娜安看着她。

但是今天,如果再晚一些,如果再晚一些……他不敢再想下去。

米修看着他自责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他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了,从她的病情恶化开始,他就一直陪着她,就连生意也扔给了手下去打理,由于他半年来的避世,黑道里几个集团都开始蠢蠢欲动,随时都准备黑吃黑。

今天负责军火生意的夏哈应该有给他打过电话,他们损失一笔千万的生意,但对现在的安德鲁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他唯一能说的就只有这些,“我会守着她。”

他摇头,“我要看着她醒过来。”

米修知道无法打消他的念头,只好静静地陪着他。

夜,依然漫长。

纽约WFP总部。

偌大的AKA829小队办公室里,有四个人正围坐在一起,气氛十分凝重,因为这四个人脸上丝毫没有喜悦之色,也不像是打趣聊天,反而像是被什么问题给困住了,愁苦得紧,过了许久,四人才同时蹙眉看向桌子上那张A4大小的纸,顿时,气氛变得比先前更为压抑。

“你们打算派谁去和狄克说。”在沉默多时后,卡尔凝眉开口道。

余下的三人分别是娜娜、欧阳决以及阿洛拉,听到他的话,三人立刻像拨浪鼓似的摇头。

眼见他们的不愿意,卡尔叹道:“总要有人对他说才行。”

“他会发疯的!!”欧阳决怪叫道,“这种事情让他知道,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我们现在还在停职期间,上头也已经警告过了,要是再出什么乱子,就不是那么简单能了事的。”

他说的卡尔当然明白,狄克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以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受不得任何刺激,他们此刻也仍是停职期间,所有权限都被取消,除了配枪和有效证件被没收外,连出入境也不被允许。

半年前他们从冰冷的湖水里救起奄奄一息的狄克,由于他生命垂危,又是枪伤,根本没办法去医院求救,怕警察插手,事情会弄得更不可收拾,只好用恐吓的手段侵占了一间私人诊所,让阿洛拉替他动手术,但是他的伤实在太重,逼于无奈,他们只好秘密联系WFP的好友——WFP医疗队队长罗马斯。

向他求救后,没过多久,罗马斯就带齐了医疗用品赶了过来,没想到他们私盗武器、擅自救人的事情,已经在WFP总部炸开了锅,总部全力追缉他们,罗马斯的举动让总部派出的通缉小队察觉到了,顺藤摸瓜之下,他们全部被逮了个正着。

所幸狄克的伤势严重,他们的侦讯庭审暂缓,也因AKA829小队素来立功至伟,军衔又全部是将军级的,最高层的元老会再三商量,顾念他们是救友心切,其情可悯,最终裁定他们停职一年以作惩罚,这才让他们一群人窝在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的,不用出去风吹日晒。

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等个一年,他们就可以复职,又可以回到叱咤风云的日子里去,这一年权当休假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狄克是救回来了,但是慕容悠还没有。

谁都知道慕容悠只要一日没有平安回来,狄克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安分下去,不过是他伤势未愈,还在做复健治疗中,不能够随意活动,又因为上头对他的性格颇为了解,所以他被严加看管在WFP的医学中心里,就算想偷偷溜出去都难。

他们四个,为了能让他安心,悄悄委托其他小队帮忙探察悠的情况,也亏他们素来人缘好,很多人抢着帮他们,只不过安德鲁和慕容悠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直到数日前,欧阳决通过一些黑道的眼线才找到了他们的下落。

“真没想到,他竟然在塞舌尔。”欧阳决大呼小叫道,多亏了他以前办案的时候,结交了几个还算仁义的黑道分子,要不然真不知道,安德鲁竟然会在那种像是人间仙境的地方。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娜娜白了欧阳决一眼,看着那张A4纸,她仍不愿相信,“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卡尔索性伸手将那张碍眼的纸揉了个稀巴烂,“她一定出了什么事。”

一直静默不说话的阿洛拉盯着那张被揉烂的纸张,这上面复印的是由阿拉斯加政府机构签署的合法婚书,婚书上的名字让人震惊。

慕容悠竟然和安德鲁在半年前结婚了。

这个消息如果让狄克知道,她不敢去想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欧阳决夺过那张纸,扔在地上重重地踩了几脚,“安德鲁在那座小岛上安装了卫星热能探测器,小岛三公里以内的海域只要有人闯入就会自动报警。”

WFP里的某个小组正好有去那里出任务,顺道偷偷去查探过,不要说人了,连被海浪冲上沙滩的鱼,安德鲁的守卫都会剖开鱼腹,看看是不是人假扮的,这是个比喻,足见安德鲁的守备有多严密,他们根本查不到悠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中。

“我现在更担心悠,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娜娜道出心里的不安,“以她的个性,就算安德鲁强逼,她也不可能答应嫁给他的!”

但是那张婚书经过查证的确有效,绝对符合所有法律程序。

阿洛拉沉思道:“你们说,悠会不会以为狄克已经死了?”这是她的猜想。

“你是说,她嫁给安德鲁,或许是想伺机报仇?”卡尔想了想,的确有这个可能,否则就算用枪指着她,她也不可能答应。

阿洛拉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们从塔里救狄克时,他说的话吗,他说你们根本不知道悠遭受了什么,那语气简直恨不得将安德鲁碎尸万段。”

“但之后无论我们怎么问,狄克都不说,而且每每提到,他的脸就恐怖得像阿修罗。”娜娜想起来就觉得心悸。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该不该让狄克知道。”欧阳决烦躁地抓着头,开始坐不住地抖着他的二郎腿。

“绝对不可以,你知道的,他的身体只恢复了七八成,受不得刺激。”作为医生,阿洛拉必须提出自己的建议。

“他早晚都要知道的,如果我们瞒着他,我怕将来朋友都没的做。”卡尔认为还是说出来的好,这次追缉安德鲁的任务,他们输得一败涂地,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想让他再去送死?”欧阳决猛地站起身,“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就算要说,也得等他恢复了才行。”

阿洛拉赶紧附和,“我也不同意。”

卡尔的眼神暗了暗,他也知道不能说,但是瞒有用吗?早晚他都会知道的。

“你们应该知道他的个性,从他开始做复健开始,我们是有目共睹的,普通人要花一年才能做完的复健,他半年就完成了九成,他那么拼命为了什么?他为的就是去救悠,他也不止一次拜托我们去查探悠的情况,我们也是推了又推,这样下去他会起疑的,说不定我们的推搪会导致他胡思乱想。”

欧阳决和阿洛拉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卡尔的顾虑是对的,但要是让狄克知道悠嫁给了安德鲁,真怕狄克会支持不住。

“那怎么办?”娜娜小心翼翼地问。

卡尔深吸一口气,已经作了决定,“我去说!”他就跨步走出办公室。

余下的三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跟着一起去,如果狄克真的发狂了,卡尔一个人绝对是对付不了的。

WFP医学研究中心。

罗马斯隔着复健室的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正努力举哑铃的男人,心里不自觉地发酸,和他认识有十年了,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么孱弱过,像是身体里的元气全被抽干了,胸膛上根根肋骨清晰可见,还有一道丑陋的疤痕像条蜈蚣一样将他的胸与腹硬生生地分开,脸色也还是灰白色的,眼窝下有深深的凹陷,哪还有往日那种雄昂的气势,他连两公斤重的哑铃都举得很吃力,举个几下就会喘息不断。

罗马斯摇了摇头,示意正指导狄克做复健的医生过来。

年轻的摩纳将狄克的复健表交于一旁的护士走了过来。

“队长,有事?”

“他恢复得如何?”

摩纳看了一眼狄克回答道:“他简直不是人。”

罗马斯挑起眉,“怎么?他又不听话了?”

“不是,是太听话了,而且有点听话过头了,我让他每天举三十下哑铃,他倒好,竟然每天举三百下不止。”

罗马斯倒是没怎么吃惊,“好好看着他,他的身体还很弱。”

“不过也算奇迹,你别看他有时候气喘吁吁的,他的复健情况比预想的理想得多,可能是平常就经常锻炼的缘故。”

“那是自然的,他可是我们WFP出了名的搏击冠军,想当初我差点被他打断鼻梁骨。”说起这个,他还真牙痒痒,不过是在年终舞会上邀请悠跳一支舞而已。

“为什么?”摩纳好奇道,他是个新人,来WFP不过一年的光景,很多人,他还都不认识,罗马斯是他的上司。

罗马斯轻咳了一声,涩然道:“这个你不要问,反正你给我好好照顾他,一有情况就告诉我。”

正说着,眼尖的罗马斯看到卡尔一行人脸色异常沉重地从电梯门里走了出来,心里没来由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赶忙上前去。

“怎么了?”

卡尔只是绷着脸,没有说话。

倒是阿洛拉开口问道:“狄克今天情况如何?”

“能吃能睡,就是脾气还是固执得跟粪坑里的石头一样。”他指的是那种拼命做复健的疯狂举动。

罗马斯看他们个个脸色沉重,想起先前有人告诉过他,查到悠的消息了,莫非……

“是不是悠出事了?”他问的时候脸上也不自觉地感染他们沉重的气氛,千万不要,以狄克现在的情况,如果悠有个好歹,那家伙肯定会发狂的。

“罗马斯,能不能让我和狄克单独谈话。”卡尔拍了一下他的肩。

“好,我安排一下,稍等一会儿。”他心知卡尔如此要求必然有什么顾忌,吩咐身旁的摩纳去把复健室里的其他病患请到另一间复健室去。

等人全走了,他又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尔没理他,径自走到复健室,顺便还把门给关上了。

罗马斯只好跟留下的三人隔着玻璃窗往里面窥视,他扫了几眼身旁的欧阳决和娜娜,两人似乎都很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动静,仿佛时刻准备好冲进去似的,他也不免紧张起来,朝着室内探了探,门被关上了,里面的人说什么谁都听不到。

正这么想着,突然狄克手中的哑铃飞了过来,砸在玻璃窗上,玻璃应声而碎,幸好四人身手敏捷,要不他们准被砸得头破血流。

“狄克,冷静点!”

玻璃碎了,卡尔的劝慰声清晰地从里面传来。

只见狄克原本灰青的脸色变得黑气沉沉,那鬼魅的神色让病弱的他看起来就像刚从乱葬岗爬出来的食人兽。

原以为他会直接冲出门,或者发出震天的怒吼,但奇异的是那双暗潮滚动的蓝眸,在一瞬间平复了下来。

“她好吗?”他抬头看着卡尔颤声问道,由于身体未痊愈,他嗓音有些沙哑,“我想知道她好吗?”

“很好!”卡尔说了谎,因为他知道如果说不知道,他的反应可能就不是这样,眼下只能撒谎。

“是吗?”他蓝眸在瞬间亮了起来,眼中涌起些许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他闭上眼睛,身体些微地颤了一下,等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继续举起地上的另一只哑铃,努力完成自己设定的复健任务。

“狄克,你……”卡尔疑惑了,他现在这样太不可思议,他该和刚才一样,发怒发狂才对,现在怎么平静下来了。

在外头的罗马斯等人,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糟了,这家伙不会病糊涂了吧?

“狄克,你不会再独自一个人去找安德鲁,对吗?”卡尔忧心地问,前车之鉴,他不得不防。

“不会。”他答得肯定。

“你确定不会?”卡尔无法就这么相信他。

他停下动作,“不会,我很清楚,现在的我要对付安德鲁是以卵击石。”

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确愤怒,但他也有欣慰,那就代表她还好好活着,没有因为当时他摔下悬崖生死不明而伤害自己,这比任何东西都来得让他高兴,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健康,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哑铃,只不过两公斤,他却觉得沉如磐石,他的急,他的怨,就像沸腾的水倒在了胸口上,痛得心焦,但他不可以冲动,在没有十分的把握前,他不可以贸然行动。

他的悠不会心甘情愿嫁给安德鲁的,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一定在等着他。

无论她是谁的妻子,他都会将她抢回来。

因为,她属于他,她只会是他的妻子。

时间不多了,与其生气、愤怒,不如全身心投入到恢复健康当中去,他不能够再浪费时间了,他继续重复枯燥乏味、只能不停上上下下举动哑铃的动作。

他不再说话,神色也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这让卡尔稍稍放了心。

“你放心,我们已经让别的小队帮忙了,如果还有悠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他默然地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卡尔特意看了一下他的表情,发现他仍旧专注于举哑铃的动作,没发现有任何异常后,他才走了出去。

“就这样?”欧阳决难以置信地叫道。

卡尔朝里看了看,“他现在比谁都苦,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平静的外表下,他知道狄克是在忍。

现在的忍耐,为的是夺回所爱。

在米修的提议下,安德鲁带着伤势痊愈的慕容悠来到了塞舌尔的首都维多利亚散心。

搭乘三个小时的私家游轮,他们来到坐落在马埃岛东北角的港口城市——维多利亚,它是世界上最小的首都城市,只有一座红绿灯,用不上半小时就能将整个城市走完,感觉就像电脑游戏Sim City里的模拟城市。

中午他们在一间Pirates Arms的西餐厅用完餐后,便去了国家植物园,园内集中了塞舌尔群岛上的各种珍奇植物,包括八十余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植物,包括高大的阔叶硬木、两种兜树、白色的凤尾状兰花、奇特的瓶子草、极为稀罕的海蜇草,以及塞舌尔国宝海椰子树等。

由于这个时节属于塞舌尔岛的观光季节,所有来往的人群里除了当地的黑人之外,也多了一些白种人或是黄种人,但不管是哪个国家来的,来到这座植物园,绝大部分都是冲着被称作“树中之象”的海椰子而去的,这可是塞舌尔的国宝,是一种富有神秘色彩的树种,分雌雄异株,一高一低相对而立,合抱或并排生长,如果两株中一株被砍,另一株便会“殉情”而死,故而当地居民称它们为“爱情之树”。海椰子的果实也有雌雄之分,雄的长一米多,粗约二十厘米,状似男性生殖器;雌的呈椭圆状,状似女性臀部,惟妙惟肖。

这种椰子的果实,果汁稠浓,味道香醇清凉,既是上等饮料,又可作药用,有补肾壮阳之奇效;完全成熟后的椰肉清脆香甜,也是非常好吃的,但是如果你想把这个果实带回家,那么就必须得到政府的允许,谁叫它是塞舌尔的国宝呢。

当安德鲁和悠来到海椰子的观赏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这个时候大多旅游者都会在海滩上洗日光浴,所以人不算多,加上他们不过十人左右。

即便是看到如此珍贵的植物,慕容悠的表情仍是木然的,只有安德鲁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讲解员的话,她手腕上的伤口也还包裹着一层纱布,脸色可能是因为日照的关系,看起来红润了一些,等到讲解员讲解完后,旅客们纷纷照相留念,过不了多时,旅客们便一哄而散。

安德鲁看着眼前七八棵,时而相对,时而拥抱的巨大椰树,心情是复杂的,在这名为爱情之树的面前,他的爱情更显得苦涩而揪心。

他蹲下身子,与坐在轮椅上的悠平视,明知道她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他仍是喃喃自语道:“我如同它们一样,如果失去你,我便会枯萎,那么你呢,是否也会因为失去我,而枯萎?”

他摇头自答,“不,你不会,你的枯萎只会为了另一个男人,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是我。”

或许这就是他的爱情,心爱的女人就在自己身边,但却永远得不到她的爱,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化作这些椰树,它们虽没有感觉,但双方同生共死,永不离弃。

多么美好,令他向往。

只是,他得不到,他唯一得到的就是空洞的她。

他叹了口气,有着浓浓的失落,“我给你照相好吗?”说着,他把轮椅推到两棵相互拥抱的椰树前,拿出相机,打算照相。

“先生要我帮忙吗?”突然从一旁走来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穿着印有棕榈树的花色衬衫,看五官不像是非洲人,但可能是常年在太阳底下的关系,皮肤是深褐色的,“来到海椰子这里,情侣或夫妻一起照相,会有白头偕老的寓意哦。”

安德鲁本来打算拒绝,因为他讨厌和人接触,但他口里那句白头偕老却触动了他的心,他无法得到她的爱,那么白头偕老便是一种最大的安慰。

他将相机递给了对方。

“这是你太太吗?她真漂亮。”他接过相机,朝悠笑了笑,在塞舌尔也有不少东方人,但像她这样妩媚的女人,见过一回就不会忘记,他记得她好像来过,当时她身旁也有一个男人,不过不是现在的这位。

“夫人,我好像曾经见过你。”基于礼貌,他上前想跟她握个手,哪知手还没伸到她跟前,就被安德鲁的手掌隔开。

抬头一瞧,他就被安德鲁冰冷的眼神给吓到了,那双灰色的眸子像是能冻结他的血液似的,即使在太阳底下,他都觉得背脊发凉。

“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安德鲁直觉认为他是那种看到美女就企图搭讪的男人,眉峰一紧,冷眼道,“照相!!”

“抱……抱歉。”他吞咽着口水,“请站好,我照了。”

咔嚓一声,照完相,年轻人赶忙将照相机还给安德鲁,“抱歉,打扰你们了。”

“你可以滚了!”

年轻人被他冷冰冰的语气给震到了,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咽了口口水,他壮大胆子,来回张望了几下,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要买海椰子的种子,可以拿回家种。”这才是他主要的目的,他是贩卖海椰子种子的商贩,只要看到有钱的情侣夫妻,他都会以帮忙照相为由上前去搭讪,眼前这个男人像个恶魔似的让人感到害怕,但看穿着一定相当富有,他还记得上一次这个女人身旁也有一个男人,和现在的这个一样,都是有钱人的模样,当时的那个男人兴高采烈地付了一大笔钱买了海椰子的种子。

安德鲁挑眉,即便是那么细小的动作,都会给人很大的压力。如果自己没记错,这是犯法的。

“很便宜,而且种子很小,就算过境也不会被检查出来。”年轻人是很想赶快离开了,但他也想赚钱,很多游客都想把海椰子树带回家做纪念,因为它不仅珍贵,也象征了永远不朽的爱情,但是想要将海椰子带回家,是需要政府审批的,他看得出,这个男人虽然冷冰冰的,但一定很爱这个女人。

“有听过传说没有,如果夫妻能一起吃下自己种出来的海椰子果实,那么即便是死了,来世也一定能成为恋人。”他用这个诱惑着安德鲁。

来世吗?安德鲁动心了,“多少钱?”

“这可是很珍贵的,价钱嘛……”年轻人谄媚地搓着手。

“一千美金,还是一万?”安德鲁不耐烦地说道。

年轻人张大了嘴,心中窃喜地暗道,果然这个男人超级有钱。“一……一万!”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其实种子最多也就值几十美金,因为它不容易种得活,他也不会傻到去说。

安德鲁眉毛都没皱一下,从皮夹中抽出一沓钱扔给他。

“谢谢,谢谢,先生。”年轻人兴奋得急忙接过钱,然后将一个蓝色的小布袋递给他。

安德鲁将袋子放到悠的膝盖上,“香,是海椰子的种子,你喜欢吗?”

“夫人一定会喜欢的,那可是我们塞舌尔的宝贝。”年轻人数着手里的钱,高兴得都忘记了害怕。

“你可以滚了。”安德鲁冷眼扫向他。

“抱歉,抱歉,我马上滚。”他被他看得汗毛直竖,心想这个男人真不是普通的恐怖,他将钱塞到口袋里,眼角的余光正看到悠从袋子里将种子拿出来,“那位太太,海椰子的种子是有毒的,所以碰到的话,记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悠将种子含在了嘴里,他急忙喊道:“夫人!那是有毒的!”

“香!!”安德鲁看到她的举动整个脸都变了色,“你在干什么,把它吐出来。”

但慕容悠没有照做,直接把种子吞进了肚子里,瞬间,她的脸色开始发青。

“香,你别吓我,你怎么样了?”安德鲁捧起她发青的脸,她看上去很痛苦。

“先生,赶快送医院,它的毒性非常的厉害。”年轻人也慌了神。

安德鲁闻言立刻将她抱起,直奔出植物园,年轻人吓得赶忙开溜,要是让警察抓到他贩卖海椰子的种子,那他下辈子就要在监牢里度过了。

她怎么吞下去了?难道她不记得了吗?上次他明明也有提醒过的。

一到医院,慕容悠立刻被送往手术室洗胃,安德鲁急忙打电话给米修,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医生只有他,而且也没有比他更出色的医生了。

“请问,谁是病人的家属?”一名五六十岁的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我是,我夫人怎么样了?”安德鲁冲到医生面前,拽过他的衣领,表情是恐怖的,也是狠辣的,更是心急如焚的。

医生被他吓到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到底怎么样了?”他吼道。

“先生,你……你冷静一点。”

“快告诉我。”他几乎要勒断他的脖子了。

“咳……咳……已经……没事了,幸好……发现得早。”医生急促地喘息,他就快断气了。

安德鲁松了一口气,放松了手中的力道,“我要看看她。”

他一松手,医生立刻退离他数步,他的命差点断送在他手里,“她已经被送到病房了,您现在就可以去看她。”

安德鲁疾步奔到病房,看到刚做完洗胃的慕容悠躺在病床上,脸色和她身下的床单一样的白。

他握住她的手,几乎不敢相信,他又一次差点失去她,“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怎么可以!”在她吞下种子的那一刻,他知道了,她来过这里,知道种子是有毒的,更是致命的。

他的心又一次被撕裂了。

随后赶来的医生基于他刚才的危险举动,不敢靠近他,只是站在门口说道:“先生,虽然您太太已经洗胃了,不过毒素还有些残留。”

“什么?”安德鲁凶狠地瞪他,什么叫还有些残留?

“她会不会有危险?”

医生被他的眼神骇得倒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放……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他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仿佛只要他说错一个字,他就会要了他的命。

“海椰子的种子虽然有毒,不过微量的话,会让人的脑部细胞活化,会产生一种催情作用。”

安德鲁一愣,“催情?”

看他的脸色不再那么骇人了,医生继续说道:“对,海椰子本来就是爱情的果实,所以它的毒素如果适量,会让人的荷尔蒙值增加,也就是说,醒来的时候对第一个见到的异性,会产生一种恋爱的感觉,不过不是一定,也要看人的体质,总之,她没有生命危险。”

这个症状很少有人知道,因为海椰子是塞舌尔的国宝,又很难种植,没人会傻到吞种子的,海椰子的种子很像核桃,当年他的太太就误以为是核桃,吞食后中了毒,救她的医生就是自己,她在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由于毒素产生的催情作用,使得本来到这里举办海中婚礼的她,与他一见钟情,所以他才会知道。

这个回答,让安德鲁从心里窜起一种莫名的兴奋,“你是说她会爱上我?”

“只是可能,不是一定,这个例子其实很少发生,看个人体质而定,而且就算有这种症状,有过一次,下一次也会免疫,发作时间也不过一个月。”

虽然只有一个月,但足够一对男女相恋结婚了。

医生看着安德鲁脸上的表情,像是一种期望,又像是一种渴求。

“先生,你们是夫妻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安德鲁立刻冷下脸色,“这跟你没关系!滚!”

“那……那打扰了。”见他下了逐客令,医生赶忙开溜,没见过那么恐怖阴森的男人。

病房里只剩下安德鲁,他凝望着昏迷中的悠,大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额头。

“会吗?你会因此爱上我吗?”他颤抖地握紧她的手,在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的爱时,老天会给他这一份奢望吗?

一个月,只有一个月,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老天,求你让她爱上我,我愿意付出所有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那会是我这一生最美丽的回忆。

次日,慕容悠从昏迷中醒来,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黑色双瞳不再空洞,她记不得自己是谁,只觉得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双充满期望的灰色双眸,这双眼里有着无限的爱恋,以及淡淡的忧伤,仿佛是星河中划过的一道流星,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眼睛。

心,在这一刻,有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香?”安德鲁迟疑了好久才开口道,他感觉到她的眼神变了。

香?她的名字叫香吗?

“你是谁?”她眨巴着眼睛。

这一问让安德鲁激动得屏住了呼吸,她竟然开口说话了。

他下意识地紧握双拳,口气颤抖地答道:“你的丈夫,安德鲁·塔克·雷蒙特。”

“你是我的丈夫?”她愣住了,这个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