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熊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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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四十七

从叶岭村回家的第二天,熊菲让叶林将建筑公司的领导权移交给韩青,与她一起筹办“飞熊集团有限公司”的成立大典。叶林惊讶得半天都说不出话。“你是说‘飞熊地产’吗?”

“包括‘飞熊地产’,这个公司将管理六个集团,八家公司,他们的领导人春节那天你都见过。”

“你在这些企业内都有控股权吗?”

“这些公司同你们公司是一样的,总公司成立后放些股权给他们。过去虽未放股权给你,实际上是给了你股份的。将股份明确放下去,酬谢他们过去的辛劳,让他们安心效力。”

“熊菲,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不就是一个正处级嘛?”

“我的钱都是靠做生意一点一点挣来的,我在‘京都’十余年除让卫平拿走了一点废品外没有贪污一分钱。我留给‘京都’的印像不比肖静差,今天‘京都’的职工仍很想念我。她们现在的收入还不到从前的三分之一,有门路的都调走了,来我们公司的就有二十多人。厅长多次找我,希望我回云。”熊菲面带骄傲,用甜蜜的口吻回忆道:“改革开放刚开始,那时的钱特别好赚。有些人一个电话,一张字条就能确保三代不愁钱花。那不是挣钱、是搬钱”。我出身苦寒,也想赚点钱。但搬钱得有门票,我无职无权,只能跟在别人后面捡小钱,做二手生意。只是大多数人都把搬来的钱随手烧掉,那时不是有个谁有钱谁光荣,谁无钱谁可耻的口号嘛!所以他们满天撒钱,到处烧钱来彰显自己的光荣。有些人不但在国内烧还跑到国外烧,世界著名赌场应该是帮中国人烧掉了大批的钱。这不怪他们,他们所进入的不是阿里巴巴的宝库,而是一条塞满钱,望不到头的遂道。后来大批的国有企业一夜之间破产,实际上就是被这班人烧掉的。

我看到了遂道的尽头,钱是很多,但不是无限的。我借苗植树,把所赚的钱用来做生意。‘顺达’是我开办的第一家商贸公司,专做进出口生意。那时候生意特别好做,中国人到处寻找洋气,人民币一夜之间贬值好多倍,土货、洋货都好卖、利润非常高、真的好赚钱。‘顺达’为我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依靠‘顺达’做起了服装,娱乐,接着做房地产。阿程这个人你不可小看了他,不比你差什么,有能力,做事也认真,他为我赚了大把的钱。”

“你走过的路不容易,位鄙职微,单枪匹马,杀下如此家业!不容易。”叶林惊叹道:“殷若培垮台你未受什么影响,这说明他为你帮的忙非常有限。”

“是费了一些力,艰难也谈不上,我始终隐于暗处,我能看清别人,别人看不见我。必要时也打打黑枪,但不是乱打,不到关健时刻不干这种事。生意场上也赔过钱,赔得很少。我用人非常谨慎,找不到合适的人不会下手,就算下手了也是点到为止。其实我早就知道建筑业赚钱,只是不知赚多少而已,因为没有合适的人一直等在那里。”熊菲笑道:“我从未动用过殷若培的权力去谋利,他的权力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盯在那里,你一伸手别人就万箭齐发!直接利用权力赚钱的人非常愚蠢,那会将自己变为众矢之的。就算人家一时奈何不了你,但这笔帐永远记在那里。中国历史上的魏忠贤,和坤就是吃了这样的亏。我利用了殷若培的影响力,‘飞熊地产’能匹马闯关没有他没有那样顺利。影响力与别人的利益没有冲突,而且我是在暗处,没有人对我有意见。殷若培下台对我没有影响,我早为他的下台铺了后路。他虽有才华、性格太刚了,什么事都挂在脸上,刚者易折。另外他也没有什么根基,碰巧登上了省长宝座。他下台对我是件好事,他在台上我不好露面,风吹草动别人都会把我们扯到一起,大把的时间浪费在‘京都’!我最近几年与殷若培拉开了距离,为我在官场上运转的是白微、不是他。”

“白微还有这样大的能耐吗?”

“白小姐在官场上那是很有实力的!这个市能斗赢她的没有两个人。”熊菲笑道:“别小瞧了白微,她虽年轻,智略超群,不比诸葛亮差什么。今后与她相处一定要谨慎,有上下级之分,也有朋友的情份。”熊菲虽将自己的重大机密告诉了叶林,但关健的东西仍是封闭的。白微非但帮高官们养情妇,还帮他们洗黑钱。将他们的钱投资到‘飞熊’旗下各公司,她不但保密工作做得好、而且非常守信、纵然官员垮台她仍是以礼相待,依理而行。所以白小姐在官场上深受喜爱和依赖,无人不愿为她效力。能菲做人也特别到位。虽握有别人的命脉,但从不以此要挟敲炸。大家把酒言欢,一路笙歌燕舞。

“飞熊集团有限公司”是在低调中成立的。熊菲并未邀请政,商,媒体任何人参加,看上去很像一个各集团,公司领导人的见面会。公司总部设在“飞熊大厦”,这栋三十八层的新建筑是叶林公司承建的,刚刚完工不久。熊菲主持会议,宣布了领导层名单,熊菲任董事长,叶林任执行总裁,白微任副总裁兼任“高级俱乐部”总裁,程权任副总裁兼任“地产集团”总裁,拔韩青为“建筑集团”总裁。其余各集团,公司领导人职务不变。会议结束后与会者都获得豪车一部,“劳力士”纪念表一支。仪式结束后大家一起到“高级俱乐部”享受豪华盛宴。

与会者中韩青最为激动,五年前她的生活还惨不忍睹,连码头工人都瞧不起她。两年前她还是个小秘书,想见名震全城的大富豪程权一面还得依靠叶林的牵带。今日居然和他平起平坐了!真是让人太激动。她感激叶林、感激熊菲、“飞熊建筑集团”在她的领导下得到了腾飞式的发展。韩青有点爱虚荣,喜欢购买最先进的建筑机械,喜欢抓高层建筑,喜欢尽力将公司扩大,办了不少服务于建筑业的小公司。在建筑业的全盛时期,她的缺点变成了优点,不但获名而且获利,有时甚至是暴利。由于建筑集团的发展迅猛,韩青获得了熊菲的偏爱,后来成立“房产第二集团”熊菲任命韩青兼任总裁。她是“飞熊集团有限公司”中最年轻,最有权势的人物。由于她的性格强悍好斗,在省城商界中韩老总受人尊重也令人生畏。有一次“朝天大酒店”的老板因情人撒娇而毒打了韩老总的姐姐韩阳,当时韩青还远在欧洲、这个身家过亿、在省城也称得上是知名人物的恶棍急得满世界磕头,撒钱千余万,最后还是叶林放他逃过一关。

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的除夕夜叶林不再呆坐了,卫平的客人还在家中时他便清理起厨房,将明天要用的菜一一过目,依次摆好。客人散尽后与妻妹一起收拾大客厅,摆好桌椅围屏,预备好香烟,茶叶,茶具认真清理好放进桶内,明天用开水沏一下就行。处理好这些杂事明天熊菲就用不上清早起床,她真的不容易,需要处理庞大的商务,周旋于无数的官员之间,还要花精力去照顾一个四五个月大的孩子。这样大的孩子特别烦人,好动而不知自控,时时刻刻让人耽心。动不动就哭闹起来,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他却像受了无边的委屈。小庄虽答应明天过来照顾孩子,但小庄自己还是孩子,新年喜气的,不知她什么时间来,也不知来不来。

清晨,叶林轻轻起床,轻轻带上卧室门。先是插电烧开水,漱洗后清理阳台过道。熊卫平起床后叶林将这些事交给她,自己下楼清扫昨夜燃放的鞭炮纸屑,同时预备迎客。让他欣喜的是刚刚下楼韩青的座车便到了,他打开大门笑向韩青道:“真是委屈你了,大过年的,这么早过来!”韩青尚未接话其丈夫已下车,叶林匆忙迎上前握住他的手道:“韩青不该这么早带你过来,等会回去接一下也行嘛。”韩青丈夫刚张口说话,韩青已拉开副驾门,车子里蹦出个小人儿。“伯伯新年好!”话音未落,人已抱住了叶林。

她是小龙的女儿周文,头顶上有个小小发髻、一根金簪穿插其间,周围一圈垂耳短发。内穿纯毛织品、外套紫红色调质印花褂子,背后有一朵很耀眼的针织金黄色大牡丹。下穿一条朱红色裤子,脚蹬一双深帮蓝色羊皮小靴、腰间系有一条宽宽的黑色皮带,一身戏装小生打扮,很透精神。这孩子兼容了小龙、玉兰的长处,四方见长的脸,鼻梁直挺,眼长明亮,两唇匀称,切口细长。韩青与丈夫为培养她特别用心,几乎查遍了有关儿童食品的所有书籍,既要她长高长壮,又要确保她不能肥胖。六个年头的孩子有一米一高了,身材匀称,很标准的一个小美人。叶林特别喜爱她,见到她就顾不上韩青的丈夫了,将她抱起来左看右看。“文文新年好!”说完转向韩青笑道:“你都把她打扮成小妖精了!孩子要粗养,不要惯着她。”

“没有人惯她,她的生活很普通。穿衣、吃饭、挟菜都是自己来;中午你一看就知道了。那是不带含糊的,比起一般人家的小孩要好养多了!学习也很努力,小红花都几百朵了,那可不是吹来的。过年了!放她几天假,快乐一下子。这套行头是戏剧院的设计师为她弄的,过年嘛!应该有点洋洋喜气,热闹热闹。”韩青笑着说完弯腰对周文道:“我和姨父要去干活了!你一个人玩会儿,到处逛逛、检查检查、我们干完活过来陪你,好吗?”

“我也可以干活嘛!”

“一百分!伯伯知道我们厉害了吧?”韩青一甩手腕大笑道:“我们文文是很厉害的,能干很多活儿了。买东西砍价一点不含糊,那天在小区门口把卖早点的老板都砍呆了!”

“真的啊?”叶林笑道。

“我们买肉包子一块钱一个,她去买牛肉包子人家要她两块钱一个,把她惹翻了,说人家欺负儿童。”韩青笑道:“文文、你是愿意和我一起,还是和姨父一起干活呢?”

“和伯伯一起干活也行嘛!”

“好!露一手给伯伯瞧瞧,让伯伯见识见识!”由于时间紧迫,韩青安置好周文,连车上的礼品都来不及搬便匆匆上楼。韩青丈夫对园林小有研究,动手打理围墙边的花圃。叶林接着扫地,他很快就发现周文干活的确不含糊,她将叶林扫到起的垃圾一声不响的弄进垃圾桶,地面上扫得干干净净!叶林拖地时她找来把干拖把在前面推,口中训斥叶林道:“伯伯,先把地上弄干净,后面拖起来就容易了!”叶林惊讶地笑望着她,这是许多大人都想不到的事。这孩子真精明!就是性格有点急躁,像她父亲。春节后叶林同朱丽云商量,让武自然收周文学书画。女孩子懂点书画今后出入高级交际场所占有优势,性格也会因此沉静下来。武自然是当时本省艺术界的首座,能拜到他的门下绝非易事,周文每个星期天都到朱丽云家上课。她后来虽未成才,但师从大师,书画有些功底,且修养悠深。

今年的贵宾中多了肖静,因“染织集团”从银行贷款八千万是熊菲找人担保的,未收一分钱的好处费,这是一份大人情。再说叶林去年给她父母拜过年,她也该回拜。两人在门口见面时肖静递给他一个红包道:“这是丽云托我带给公子压岁的。”

“她就是这么个细心人,其实用不上。你收起来,还给她也行,要不留下来给两个孩子买点零食。”叶林道:“这两天还得到处跑,初四过去给市长拜年。”出乎叶林预料的是桂琴也带着男朋友赶来了,叶林看到她很高兴,她可是纯正的叶岭村人啊!来得也是时候,家里正缺人手。但他突然想起天气预报家乡在下雪,桂琴是冒着很大的风险驾车过来的,而且当天还得赶回去,家里也不知有多少客人等着她,因而皱眉笑道:“何必凑这个兴?多辛苦,也危险。”

“我是不想来,家里在下雪,地上都有一寸多厚了!”桂琴摇头笑指男友道:“是他要我来的,说必须给老太太拜个早年。我对城里规矩不懂,他在城里混过几年,一套一套的。”接着将两个男人作了介绍。“他叫郎浩,在银行工区做助理施工——这位就是四哥。”

“谢谢你!”叶林很热情地同男青年握了手,但心里对他已产生了厌恶。叶林是专职在拍马场中闯荡的人,年轻人的那点小伎俩哪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给叶林拜年的事只要传出去就足以镇住工区经理,而他上班后必然会到处吹嘘这件事。叶林对桂琴很顾惜,当年他出事时桂琴在看不到任何收获的情况下仍然全心全意的照顾着朱丽云。这件事让叶林很感动,所以桂琴刚踏进公司便享受了工区经理待遇,第二年便拔她为公司高管。同时在工作上给予她细心辅导。他知道桂琴送不上好礼物,她两年的收入也就是三十多万,买房已花掉二十多万,座车虽是公司配给,余下开销是她自己的。他不想让桂琴冒冒失失地去拜熊母,围在老太太身边的全是些有钱的阔太太。人家送来的礼金价值数万,她那点点微礼必然会招来白眼。他从桂琴手中接过行李箱,引两人进入客厅,将行李箱交给了熊菲。熊菲也很喜欢桂琴,认为她讲话办事都很得体。引桂琴进入自己的房间,聊过几句后让她去厨房帮忙。

客人到齐后,叶林搬出麻将牌笑对众人道:“吃饭还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大家上来试试手气。谁中了头彩,上班后到‘高级俱乐部’撮一顿。”在坐的人身家都是亿元,每年有上千万的进帐,且都是玩牌高手,见到麻将谁不心痒。但大家都是大老板,得有个谦虚礼让,因而彼此间推来推去的。郎浩是个在底层打杂的人,不知道“飞熊集团”的成立,更不知道这群人的实际身份。以为他们应该是“飞熊地产”的工区经理。论起身份,桂琴在公司高层工作,自己是叶林的真正老乡,这群人与他相比不算什么。郎浩大学毕业后因缺少人脉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为求生计拉起了广告。钱是没赚到,但赚了大把的时间。经常同那些睡草席,啃方便面,喝自来水的广告经理们斗牌。牌有多种斗法,经理们不斗钱,脸上挂纸条。郎浩自认牌技不错,袋中拥有上千元,想帮叶林撑起场面,露了脸,顺便捡点钱,因而笑道:“不要冷了场子,真没人我来凑一个。”

叶林一听顿时倒了胃口,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出门。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满脸阴笑着制止道:“他们是老搭档了,添你一个生手不方便。”众人谦让一番,凑起了两局,每人先拿一万块钱换扑克牌作筹码。郎浩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有多么糟糕,他一个助理施工,月薪才八百元,待遇和普通农民工一样,做一天得一天。还要挤钱还债,补贴父母,倾家荡产也玩不起半场麻将。更糟的是他给叶林留下的印像极为恶劣,认为这个年轻人轻浮到了极点。春节后叶林视察银行工区时顺便询问起郎浩的工作情况,听到的全是一片喊打声。原来郎浩拉了几年广告,饿着肚子在钱柜前走来走去,看懂了取钱的要决,那就是攀官员,挤同行。他未将具体环境加以区别,盲目的将这一经验用于建筑公司。炫耀与桂琴的关系同工区经理套交情,损毁主施工。他在工区经理面前炫耀与桂琴的关系已犯下大忌,而主施工是通过公司严考获取资格证的,他们的工作由公司统一调配。虽属工区领导,但他们直接对公司负责。工区经理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根本就不敢去撬主施工,反而需要处理好与主施工的关系顺利拿到他的签字。如果叶林有耐心,将郎浩调到别的工区,严诫他重新做人,认真做事。郎浩是家村孩子,一直在生活中苦苦挣扎,只要静下心来,未必不能成材。但那时建筑集团内已人才济济,博士生,研究生云集。也不知有多少人拉关系,走门路想挤进来。加上初接大任的叶林工作繁巨,几乎是不分昼夜的与各集团,公司领导人研讨工作,出谋划策。还得腾出很大一部分时间来扶持韩青,哪里顾得上十八代前也攀不上交情的郎浩。他将调查到的情况以及春节当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桂琴,言下之意劝她分手。桂琴对这桩爱情早持怀疑态度,设计师,研究生向她抛媚眼的大有人在。郎浩一个助理施工,家里三间土屋一堆债,今后还得养活父母。原本寄望于叶林能拉他,现在叶林对他已有成见,助理施工都未必保得住,所以果断提出分手。

中午这场盛宴的主角落在周文头上。韩青清理好熊母的客厅,熊母已经起床了。她匆忙下楼拿上礼品,牵着周文去拜熊母。老太太见到这样一个大红大紫的漂亮小女孩儿自然喜欢了,得知她就是小龙的女儿倍加怜爱。进房间端出一碟核桃仁,一碟杏仁,把孩子搂进怀里让她吃,要韩青为她沏茶。韩青这些年经常出入熊家,和熊卫平打得火热,熊母便拿她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韩青升任集团总裁的事老太太不知道,以为她还是女婿的跟班。因熊卫平在厨房,便让她留在身边预备招待客人。韩青是个极会来事的人,抱着熊母的膀子撒娇撒痴,亲啦拍的。太太们进门后她跑前跑后搬茶点,递茶,一副小保姆的味儿。人家可是集团总裁啊!太太们惶惶不安,只能强打精神来应付她和熊母。见周文喊韩青“小姨”,以为她是韩青姐姐的女儿,虽给予了极力赞美,但未引起重视。认为韩青带她来是为了讨好老太太,点子是好,但手法不够光明。叶林夫妇都是精明人,一眼都能看出其中的窍门。宴会开始时熊母送周文进客厅,亲自搬椅子放在叶林与熊菲之间,扶她坐定后方才退出。叶林匆匆忙忙为她拿来杯碗和果汁,并为她斟了“酒”。熊菲抱着她的头亲了一下,望着她笑道:“周小姐,我们是老朋友了,还记得我么?”

这孩子的身份明显很特殊,程权目光疑惑地望着身旁的叶林。“小龙的女儿。”叶林轻声道。

韩青今后的工作有一半将依赖程权的支持,自然不会放过每一点讨好他的机会,待叶林介绍后便向周文笑道:“敬程伯伯一杯,展一展周小姐的风度,不能让程伯伯小瞧了我们。”周文刚刚溜下椅子,程权匆忙离座将她抱起来放在夫人怀中。程夫人知道小龙,因此不但亲孩子,还热情邀请她到家中做客。敬过程权自然所有的老总都要敬。周文便到处“伯伯、阿姨”的乱叫、瞎敬酒、乱撞杯、童真讨人喜爱、加上众人有意热捧;宴会上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周文二十一岁时一边读书一边担任“建筑集团”常务副总,二十二岁身兼两大集团常务副总。处理事务仔细而从容,这除了她的聪明好学,叶林和韩青的全力扶持外,与她自幼混迹于高级社交场所也有关系。在整个“飞熊集团”内仅她一人不看叶林夫妇的眼色,敢于承担责任,深得部属敬畏。下午韩青告辞时熊母留下了周文,从此周文假期住在熊府。在这里他享受着大小姐的待遇,有自己的卧室,书房和阿姨。

不出所料,桂琴耽心大雪封堵山道,宴会刚刚结束便提出告辞。叶林虽为她的安全耽忧,但他讨厌这个郎浩,另外雪后结冰山道会更加危险,所以未加挽留。

初四这天叶林驾车来拜肖府,因有约在先肖静为他的光临作了准备。叶林到时朱丽云母子已等在那里。朱丽云已彻底完成了角色转换,不但从一位农村少妇转换为职场精英,看待叶林的目光也已平静。自朱丽云婚后两人再未见面,双方生活都已稳定,各得其所,没必要再去纠缠那段恋情。今天是肖静热情,要朱丽云带儿子过来让叶林看看。叶林分别给了朱丽云,肖静一万元作为孩子的压岁钱,然后抱起了儿子。儿子好像长高了一些,坐在他怀里一副很安稳的样子,但再也没有从前的热情了,问一句才答一句。更让叶林啼笑皆非的是父子俩刚说两句话,肖茜伸头一招手儿子就溜走了。肖静知道叶林很失落,从旁笑侃道:“朋友比爸爸重要。”

“对于现在的小孩来说朋友的确比爸爸重要。现在不像过去,过去的爸爸有权威,孩子的行为在爸爸的掌控之中。现在你只能对他施以影响,而朋友的影响是直接的,爸爸的影响是隔绝的。”叶林有些无奈地笑道。

肖市长已经离休了,叶林是女儿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而且目下就有要事求他,所以市长夫妇都出面作陪。教授为他沏茶,市长为他拿烟,肖市长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另辟话题。“听说你去年回老家了,家乡农民的生活到底怎么样啊?”

“不瞒市长说,农民单靠种田想维持生存非常非常艰难。开支太大了!各种税费层出不穷,小孩读书的费用是从前的近千倍,这些钱你都必须给。医疗费已达五千多倍,农民生病想进医院——那是妄想!还有人在吹农民的生活比中央部长都好!街头挤满了卖笑求生的女性,这种情况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纵然战乱时期也没有。只有警察天天捉她们要钱,没有一个人为她们讲半句话——”

“我老家也在农村,对这些情况有所了解,农民想供孩子读书——”市长摇头叹息道。

“不要再谈政务了,你都退休了还谈个什么政务!”肖静笑道:“叶林,有事同你商量 。”

“什么事?”

“我要从服装公司抽出五百万,这事跟丽云不好谈,你抽时间去公司估估看,该减持多少股份。”

“只要公司能运转你就抽嘛,股份不要减持了。那些钱也是你挣来的,小孩长期住在府上,市长,教授都为他操心。”叶林讲到这里不禁笑道:“肖茜不是很照顾她弟弟嘛,就算小孩送给姐姐花。男子汉嘛,送点钱给姐姐花那还不是应该的。”

“这——合适吗?”

“什么合适不合适,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小孩最终还得靠他们自己。有本事,有点家底,不愁生活。遇上一个浮荡子弟留再多的钱给他又有什么用!只会害他。”叶林道:“你抽许多钱作什么?”

“替我爸爸还债。”

“替市长还债?”

“你以为呀!——我也不知道老头是怎么弄的,做一辈子官,也没看到他一分钱!”肖静道:“老头外家在农村,他是在那里出生的,小时候也是在那里混的。现在一个家族近七十人生活陷入危境。老头老妈穿着光鲜,住在市长府里,梦里吃山珍海味。老太太陪肖茜读书,老头陪肖茜散步,就是这么混日子!想在那里办家小企业,运转正常后交给他们。让老头老妈安心吃饭睡觉,免得天天晚上在屋里转来转去,我当初辞职正是为这事。”

“人生各有选择,各有所取,不能用钱去衡量。市长德高望重,德在人心,望照后代,这些不是钱能买到的。”

“德高望重根本就谈不上,也扯不上边,法学家早就提出要放弃道德,我要是德高望重,那不就犯法了?”市长苦笑道:“我只求个问心无愧,这一代官员全是悲剧人物,有钱的提心吊胆,日夜不得安神。无钱的——也只能低头吃饭。”

“这是表面现像,市民心里对市长还是很尊重的。”这是一道没有答案的难题,叶林不想继续往下谈,转向肖静道:“我只知道服装公司效益很好,利润到底怎么样啊?”

“利润就很惊人了!四千多万,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财务上欠债一大堆,合同做不赢,为扩大生产基础建设没有停止过。”

“王维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不要亏待了她。”叶林道:“‘染总’呢,能混过去吗?”

“过去没有问题,恢复元气不容易。赔的钱太多了,工人工资、全面维修,没有一分钱底子!”

“能过去就行,发展可以慢慢来。”叶林道:“‘染总’工人还是很幸运,遇上了你。”

“有什么用啦!我也不知为谁在忙。当初辞职原指望依靠‘染总’借点钱——这些事我都懒怠说,我这人不行,见不得别人的眼泪。”

这次谈话彻底拉近了叶林与肖静的距离,两人自此成为终生好友,此后肖静待朱林如同已出。